1368年,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他在改组国家中枢机构的同时,大封诸子为王,让他们“控要害,以分制海内”,达到“屏藩王室”的作用。明洪武十一年(1378年),朱元璋将其庶十四子朱楧封为汉王。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改封肃王,驻平凉。二十八年(1395年),设藩于甘州(今张掖市)。明惠帝建文元年(1399年),肃王朱楧由于“甘、肃兵变不常”,局面复杂,难以控制;甘州寒冷而多风沙,江南官兵不服水土等原因,请求内徙,获建文帝朱允文批准。肃庄王朱楧遂带领王府官员、侍卫,以及来自江南的肃王随从和其他人员移藩兰州。从此,历代肃王对兰州的社会经济,以及文化艺术的发展无不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当然留存至今,见证了当时艺术发展,特别是书法艺术的发展,则莫过于《淳化阁帖》和“碧血碑”了。
在兰州市工人文化宫西南一隅的过廊旁,有一通石碑无言地矗立着,这就是凝聚历史、颇有传奇色彩的碧血碑。
据《甘肃通志》载:拂云楼下诗碑,在皋兰城内,碑二通,俱高七尺,宽四尺,七律各一首。一存五十二字,一存六十一字;一题“三觐明藩致祝,无年月款识”,一题“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
为何称之为“碧血碑”?《皋兰县志》给出了答案:拂云楼在北城上,中列诗碑二,碑阴血迹各一大如碗,历久不灭,相传明季冠乱肃府,二妃触碑殉难,世称碧血碑。
在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冬,李自成部将贺锦率众挟滚滚烟尘攻破兰州,肃王妃颜氏、顾氏等为免受辱,在仓皇中登上北城墙,欲投河自尽。可是义军顷刻而来,就在拂云楼下,她们以头触碑,顿时鲜血喷漓,成为千古绝唱。按照封建时代的价值取向,为了褒扬这种节妇烈女的行为,碑自此后被称为“碧血碑”。
张维在《兰州古今注》中记载:节园城北有楼曰拂云,其初为远源楼,下临黄河,故俗谓之望河楼。楼西旧有二碑,皆为明代诗刻。崇祯末流寇陷城,肃王妃颜氏以头触碑而死,天阴雨泾则血痕斑然,故所称为碧血碑也。妃墓在节园西隅,其上有亭,前数年称亭中,易亭名“韬碧墓”,前有石刻“贞烈遗阡”四字,左文襄公书也。
后来传说,若遇阴天下雨,碑上当年斑驳的血迹则可显现。碧血碑于1976年移入兰州工人文化宫。
一块无言的石碑,但似乎又在讲述着朝代的更迭、历史的兴衰,以及封建时代妇女的价值取向。因此,一代代文人墨客都以此碑吟诗作赋。除封疆大吏左宗棠外,还有清光绪年间的军机大臣景廉、陕甘总督林之望、陇上名进士王烜等庞大的阵群。
碧血碑碑文为狂草,笔力遒劲,潇洒飘逸,龙蛇竞走,这完全符合时代的书风。书法自东汉末年作为艺术流传下来,发展到明代,由统治阶层的皇室及士大夫自上而下形成一种书学意义上的复古,他们跳过宋、元书风而直追晋、唐,主要表现为对草书的狂热喜好。这一时期许多书家诸如徐渭、祝允明等,都进行着草书的创作,极具代表性的有祝允明的草书《洛神赋卷》,挥洒自如,气势纵横,颇具美感。
对于碧血碑,许多文献均记载有碑的高度、宽度,以及书体,但对于碑的内容却从无记载。根据现存于文化宫的碧血碑,可以辨认的文字为:
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
边城春柳解婆娑,别殿香风□□罗。
白简暂违双凤阙,丹青□□五云阿。
平戎漫讶龙堆远,□□频从鸟道过。
最是识荆欢□□,□□回首阻关河。(www.daowen.com)
在这首诗的落款处有“岐冈”两字,以及“磐石之宗”和“肃藩翰墨”两枚印章。至于碧血碑为何人所写,至今存在争议。许多书籍文献中均记载碧血碑为肃怀王朱绅堵所书。但是有人提出肃怀王生于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薨逝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只有16岁即英年早逝,他能否写出如此文采斐然的诗篇、潇洒飘逸的书法,还是值得商榷的。那么,碧血碑到底为何人所写呢?根据碑文落款“岐冈”的线索,有人指出碧血碑当为肃懿王朱缙所写。因为在明代,王室有崇尚道教之风,如肃靖王朱真淤自号光霁道人,肃昭王朱缙炯自号星海道人。而“岐冈”即为肃懿王的道号,因为根据1993年出土于华林坪七里河区委党校的《明故苏孺人陈氏墓志铭》中,有“皇明宗室岐冈道人撰”的字样,而且同样钤有“肃藩翰墨”这枚印章。
根据《甘肃通志》《皋兰县志》记载,拂云楼下有“诗碑二通”,陕甘总督林之望也曾记述“(拂云)楼阴近堞处有二短碑”。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有一通,即文化宫内的《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即使在1936年出版的《西北览胜》一书中,也只拍有《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这一通碑的照片,可见另外一通《三觐明藩致祝》碑佚失年代较早,下落成谜。
可是笔者偶然发现一幅《三觐明藩致祝》碑拓片,尽管漫漶的拓片上只残留为数不多的几个字迹,但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原碑的风采。经辨认,拓片内容为:
三觐明藩致祝
经花紫禁语婆娑,三度□□□衮罗。
翠阁远嘱龙虎下,□□□抚凤凰阿。
云生空谷三□□,□卷狂澜九怒过。
常□□□□□合,□年麟趾瑞山河。
从拓片上的文字来看,这应当是“司马太恒吴老先生”的原诗。明朝地方行政未设“郡”这一级,因此,自然没有“郡司马”。郡一级在明、清类似于府一级,而明代一个府的“同知”别称也叫司马,所以肃懿王诗中所写估计是一个代称或者说是尊称。而这位吴太恒老先生也许已经是第三次来兰州觐见肃王,并且写下了这首诗。从诗的题目可知,觐,是指觐见;藩,则是指属国地和分封的土地,一般借指边防重镇。对于明代肃王一系人们也多称为“肃藩”,如肃懿王就有“肃藩翰墨”字样的印章。
《三觐明藩致祝》碑
《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碑
也许是肃懿王为了感谢吴太恒的觐见,故以次韵方式写下了《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次韵,诗歌创作中和韵里最严格的一种,也称步韵。这就要求作者既要使用原作中的所有韵字,而且还要依循其用韵的次序。如肃懿王诗首联中的“娑”“罗”,颔联中的“阿”,颈联中的“过”和尾联中的“河”,都极为押韵。肃懿王的诗虽是步韵,却写得晓畅自然,浑然天成,不着斧凿痕。
这也许是历代肃王,因在和平年代,有着优越的物质条件、充裕的时间和良好的环境,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能写下文采斐然的诗篇、潇洒飘逸的书法。可是正是这种碌碌无为、不思进取的生活,致使明朝灭亡。也许末代肃王朱识鋐正在书房安详地翻阅着《淳化阁帖》,并提笔写下了“新旧不爽,毫发俱在”的跋文,正自我欣赏这一得意之作时,义军却已兵临城下,他的爱妃亦殉难于自己先祖书写的碑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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