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文字狱:明朝至清朝的铁腕政治

文字狱:明朝至清朝的铁腕政治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明太祖实施铁腕政治的一个举措,便是以文字之祸、书籍之禁,大兴文字狱,用文化专制维系朱氏中央集权统治。明代文字狱涉及面之广,诛杀无故之惨,堪比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挟文字狱以治天下,也成了清王朝“以满制汉”的政治手段。雍正把兴文字狱视作铁腕的政治运作,从而将大清朝的文化专制推向了极端。这才是雍正兴文字狱,处置曾静投书案的政治意图。同样震惊朝野的文字狱,后者因简单的政治暴力激起了民间文人的愤懑,前者

文字狱:明朝至清朝的铁腕政治

文字狱的始作俑者,是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出身卑微,一介草莽之士,依靠谋士武将得以推翻元朝,剿灭劲敌张士诚、陈友谅而一统天下。但巩固皇权,延续朱家王朝远难于夺天下。明太祖实施铁腕政治的一个举措,便是以文字之祸、书籍之禁,大兴文字狱,用文化专制维系朱氏中央集权统治。明代文字狱涉及面之广,诛杀无故之惨,堪比秦始皇焚书坑儒。史学界有“秦鉴在先,明鉴在后”一说,指的便是秦、明两朝开创了封建王朝中央集权的文化专制。有史学家在探究明太祖大兴文字狱的成因时,有两个推断:一是出于荒年出家的自卑心理,排斥知识文人,对之猜忌重于礼敬;二是维护皇权,限制文人的自我文化表现。从朱元璋制造“贺表案”、“诗文案”、“书院讲学案”等诸多文字狱的案例中拟可作此佐证。

清军入关,明亡清兴。挟文字狱以治天下,也成了清王朝“以满制汉”的政治手段。据《清史纪事本末》记载,清初顺治、康熙雍正乾隆诸朝殚虑图治均自信于文治武功。武功,即镇压反清起义,平定藩臣,拓展疆土;文治,则集中于整饬吏治,务农治生,合理赋税;此外,以满制汉的文化专制,强化意识形态的思想管制,在顺治、雍正朝尤为突出。对市井民夫而言,文化专制是施以剃发令、易衣冠令,消除民众对明朝制度及习俗的眷恋,强制汉俗融入满族习俗。对知识文人而言,则兴文字狱,钳制民间舆论和思想。若与明太祖相比,顺、康(晚年)、雍朝的文字狱更多是倾向于政治压制与意识形态的思想禁锢。

顺治朝的“庄氏史案”便是一起震惊朝野的文字狱。明末内阁首辅朱国祯被宦官权臣魏忠贤排挤,致仕家居,潜心著述,撰写《明史纪事》数百卷,以《史概》之名记录其对明朝政事兴衰的思考。顺治十六年,浙江湖州首富庄廷鑨怀着明末遗民的情结重金收购并刊印《史概》,并广聘坊间名士茅元铭等十余人为《史概》断句润色;后又将新购《明末启祯遗书》编入《史概》崇祯朝史事。为尊重编纂者,特将其姓名列在卷首,于顺治十七年刊刻发行。庄氏刻印之事即以“写造逆书”之嫌遭人举报,庄氏史案便成了清初第一大文字狱。凡参与朱氏书著编辑、刻印、发行及收藏者被悉数缉拿,被囚者多达两千余人。从重处罚者达七十余人,其中凌迟处死十八人。作序、编纂者皆满门抄斩。已故的庄廷鑨遭鞭尸,其弟庄廷钺一家十数口连坐。

康熙五十年,又有一起史案酿成了文字狱。明清王朝的更迭,满族入主中原,造成天崩地裂的社会震荡。尤其是明王朝二百余年基业的轰然倒塌,触发了一些文人名士对亡国惨痛的反思。一些文人开始撰写明朝兴亡纪事,把思考聚焦于君主的统治。文化名士戴名世亦在其中。他参考另一名士方孝标的《滇黔纪闻》所记的明永历朝史事,将明末遗事的思考心得,编入《南山集》。《南山集》刻印后,立刻遭清廷缉查,被扣以“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多狂悖”,打成冤案。康熙五十二年,对戴氏史案作了裁决,康熙虽比顺治宽容,牵连有限,但文字狱的暴政同样令人战栗。戴名世私造《南山集》,决不姑息,被处斩。方孝标遭剖棺戮尸,其子、侄、妻虽免死,但发配黑龙江为奴。其实,方孝标获罪,纯粹是张冠李戴的冤案。方氏获罪的理由是归顺吴三桂作伪官。而作伪官者却另有其人,名为方学诗。戴名世在《南山集》里尊方孝标为方学士,“学士”与“学诗”,风马牛不相及,一字之差竟酿成一桩文字狱的血案。

若说,顺治、康熙两朝的文字狱仅是偶发的单案,尚未连案成风,那么,雍正朝却出于政治上打击异己,思想上禁锢民间的反清意识,常从文字究审处下手,且制造舆论,鼓动地方官吏主动搜访悖逆文字,密织文网,穿凿附会,构陷告讦,大兴文字狱。雍正把兴文字狱视作铁腕的政治运作,从而将大清朝的文化专制推向了极端。“曾静投书案”便是雍正精心策划文字狱的典型案例。

“投书案”的主角是曾静、张熙师生俩。曾静仅是康熙朝的秀才,举仕未果,便以读书授徒为生。毕生极其崇拜浙江著名学者吕留良。吕留良是清初省思明朝亡国,批判君主专制的领袖人物。曾静自身也著有《知新录》,在坊间略有文名。在浙江搜寻吕氏著述途中,曾静与吕留良之子吕毅中、门生严鸿逵结成私交,由此购得大量吕氏书著。雍正六年,坊间盛传雍正嗣位的内宫争斗之秘与打击权臣年羹尧的流言,以及取代年氏执掌西北兵权的岳钟琪岳飞后人之传闻。曾静竟异想天开,遣徒弟张熙赴陕投书,劝岳钟琪兴兵反清。岳钟琪告密,雍正以谋反罪将曾静、张熙逮捕。在查抄中发现大量吕氏著作,投书案便累及吕氏家族。

雍正处置投书案却深藏杀机。曾静投书犯的是谋反大清的重罪,但雍正却不在乎杀一两个平民解恨,而是对深受清初明末遗士影响的思想文化界精心策划了一场意识形态的政治围剿。

雍正先令刑部侍郎杭奕禄密审曾静,宣讲一通大清如何正统立朝,列朝帝王功德盖天下。当今天下崇孝敬德,恭俭谦和,为国为民,励精图治,执政为民。劝诫曾静服罪,改过自新。曾静在刑部威逼利诱下认罪,并供称是轻信吕留良邪说,被其蛊惑,而误入歧途,愿撰写《大义觉迷录》,向大众宣讲,悔过自新。雍正七年,下令特赦曾静、张熙,并作长篇谕旨,大造舆论,将谋反的投书案转向政治围剿吕留良的“异端邪说”。雍正列数吕留良追思明代,深怨本朝,著邪书,立逆说;所著书文以及日记等广为流传,做作妖妄,其声势嚣凌,党徒众盛等罪状,曾静投书逆反,实是吕留良之罪。为此,雍正作出两项决定:“毁板焚书之灭其迹”,“将已故逆贼吕留良及子孙、嫡亲照律治罪”,吕留良戮尸枭示,其子吕毅中斩首,孙辈、门生流放宁古塔为奴。这才是雍正兴文字狱,处置曾静投书案的政治意图。吕留良的《四书讲义》在江南文人中影响甚深,流传甚广。除阐扬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义的“夷夏之防”论,抗议清兵扬州嘉定屠城之暴行,更多是对君主专制的批判。他宣称,由秦代发端的尊君卑臣的专制主义使贤臣沦于宦官宫妾之下,这既是明亡之训,也是现朝之鉴。雍正将吕氏言论斥之为反清之邪说。雍正利用曾静案,兴文字狱,诛剿吕氏家族,不仅是抑制吕氏反清民族主义思想的传播,同时通过曾静遍及乡壤宣讲《大义觉迷录》的现身说法,用社会舆论宣扬雍正嗣位一统天下的合法性;其手段远高明于顺、康二朝对庄、戴史案的剿杀。同样震惊朝野的文字狱,后者因简单的政治暴力激起了民间文人的愤懑,前者却昭示了雍正的大义。曾静投书案显示了雍正推行文化专制的残酷性和意识形态禁锢的隐蔽性。这一策略在雍正执政十三年间是屡试不爽的,尤其是,文字狱已成为打击政敌、排斥异己的有效工具。

查考《清史纪事本末》,稍举几例,便可知悉雍正兴文字狱之频繁,打击面之广:(www.daowen.com)

案一,浙江钱塘人汪景祺投奔年羹尧当其幕僚。为报知遇之恩,汪景祺特地撰写《读书堂西征随笔》,阿谀献媚吹捧年羹尧,称年氏为“宇宙之第一传人”,“圣贤豪杰备于一身”。这纯粹是庸俗文人拍马溜须之技。其中《历代年号论》一文,言“雍正”的“正”字有“一止之象”;《功臣不可为论》斥责历代君王屠戮功臣,等等。年羹尧权重、功高震主,遭雍正猜忌,随即失宠,终遭革职、抄家、处死。汪景祺的手抄本《读书堂西征随笔》已然曝光。雍正亲书批示:“悖谬狂乱,至于此极。”着令立斩枭示。汪景祺的头颅长久挂于京城菜市口,直至雍正驾崩。

案二,礼部侍郎查嗣庭的日记中记述他对朝政种种弊端的批评。尤其是康熙朝晚期用人行政不当,钦赐进士过滥,戴名世获罪纯属文字之祸,热河水灾斃民无数,等等。在江西主考任上,查嗣庭出试题“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更被诬之别有用心。查嗣庭因“怨诽捏造之语甚多”之罪而成为获文字狱人中官阶最高的一个。查虽病故,却遭戮尸枭示,其兄、子侄发配三千里为奴。因江西考题遭连坐的江西巡抚汪漋降四级,布政使丁士一、副考官俞鸿图革职。

案三,监察御史谢济世注释《大学》,批评朱熹自立新说。此说与康熙尊程朱理学为国学相悖。雍正以毁谤程朱,恣意谤讪而降罪,下谕革职充军。江南吴县知县陆生楠著《通鉴论》,批评秦始皇统一天下实是“一片私心,废之为害”;这是借古喻今,公然与雍正大一统之旨叫板;也被扣上与谢济世结为党援的帽子论罪,终以正法。谢、陆著述严查烧毁。

案四,刑部尚书徐乾学之子、翰林院庶吉士徐骏著有《坚蕉诗稿》、《戊戌文稿》、《杂录》等,诗文中讥讽康熙朝奉朱熹为十大哲人之首,其诗“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之句,更被指摘为“思念明代,不念本朝,出语诋毁,大逆不道”,获文字狱而斩立决。

雍正朝大兴文字狱,致使官吏相互告讦构陷成风,造成思想混乱,是非难辨,社会动乱,留下诸多的后遗症。十三年,雍正驾崩。山东道监察御史曹一士上疏乾隆,多年以来,朝廷常借影响之词,攻讦诗文,指摘字句论罪,累及师生,株连亲故,破家亡命。迂儒之常谈,不可以作为援古刺今的罪名,故恳请阻止因文字之累而助长的告讦之风。文字狱已让朝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政务难继,这是乾隆初政所不愿见的。

乾隆元年批准此疏,清王朝的文字狱暂告停息。但乾隆十六年,“伪孙嘉淦奏稿案”又起,奏稿手抄本在坊间广为流传,均系指摘清廷吏治不当及种种朝政弊端。此案促使乾隆的政策突变,重新恢复意识形态的控制,由此,清朝的文字狱再次兴起,这已是后话。

纵观雍正朝的文字狱,其涉案者,无非是以史为戒,以事为训,喻今政之鉴;或是批评现朝政务,指摘官吏腐败,直言民生之诉求,但文人士大夫均遭际文字狱的相似命运。雍正兴文字狱意在划出一条政治底线:思想文化领域不得攻讦、诋毁大清朝,否则,施以专政。意识形态的遏制,在相当程度上制约了中国思想文化的活力。

文字狱所谓悖逆之谤的背后,隐藏着深层次的原因:盛世表象下,仍涌动着民忧与民怨,掩盖着社会矛盾的激化。改朝换代的激荡,总会诱发社会矛盾多发的态势,社会冲突不仅表现为群体情绪的对立和利益博弈,还有着思想意识的抵触。大清朝单凭整饬吏治,安抚民生,求得政绩以积累政治资本,换取太平盛世与清明圣君的美誉,并不足以消除社会矛盾和冲突。思想文化的宽容,才是社会稳定,趋之和谐的保证。尽管康、雍朝均推行广开言路之政,但容忍度较低。因此,自顺治、康熙、雍正,乃至乾隆均没有走出禁锢思想——广开言路——再禁锢思想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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