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雍正养廉银新政:制度化、规范化

雍正养廉银新政:制度化、规范化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雍正以惩治贪吏除弊在先,立新政养廉银于后,双管齐下,整饬吏治。雍正的决定,建构了养廉银新政的初步框架。随着养廉银新政的实施,雍正又对养廉银筹措、养廉银提成比例、补贴标准、范围等都作了具体规定,从而使养廉新政进一步制度化、规范化。省属各级官员的养廉银给付标准由督抚衙门公议,报朝廷核准。各省督抚养廉银的开支应包括聘用幕宾之需及衙门开支。为此,朝廷从内库专拨,适量予以养廉银。

雍正养廉银新政:制度化、规范化

雍正以惩治贪吏除弊在先,立新政养廉银于后,双管齐下,整饬吏治。所谓养廉银新政,说白些,就是对官吏实行薪金补贴,遏制私下纳贿,贪污侵占。

养廉,最早见诸宋代。《宋史·职官志》有记载,“诸路职官,各有职田,所以养廉也”。宋朝初期,贵族世袭文官逐渐被科举入仕的文人所替代,靠才学进入仕途者大多是家资微薄,或处小康的寒俊。入仕为官的待遇并不高,经济上常显拮据。如当过七年宰相的富弼在死后便“家世零替”,子孙的生计也难以维持。名声显赫的司马光也落得“丧其夫人,质田以葬”的困境。宋王朝为改变唐末五代以来藩镇割据,武臣拥兵恃重的积弊,推行重文轻武的国策,建立以士大夫为基础的文官体制,其中提高文官的地位和待遇,包括按职级高低拨付官田养士,便是一个措施。宋朝的“官田养廉”,目的是重文官,限制、削弱武臣的权力,防止兵乱分裂,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廉政

清初建朝,百废待兴,赈灾免税,平定内乱,朝廷财政常有捉襟见肘之忧。当时官吏的薪俸基本上沿袭明朝旧制,一品大员的年薪仅为一百八十两。衙门公支也较为拮据。清官于成龙当县令时,县衙的公支仅是十四两纹银。为维持生计和衙门开支,州、县官员主要靠加征火耗攫取民财,入私囊贴己。督抚、藩、臬等高官则靠下属孝敬规礼和门包。日而久之,加征火耗,私纳肥己,受贿索取成为官场的潜规则,且得到朝廷的默许。

所谓火耗,即是征收的赋税银被熔铸成库银时所折耗的银两。赋税银实际熔耗不过百分之一二,但地方官员加收火耗竟高达二至五成。私纳侵贪的钱财之巨令人咋舌。火耗成了滋生官场腐败的肥沃土壤。

雍正启动清欠财政亏空,自然会牵出加征火耗,入私侵贪的弊症顽疾。善于辨风向的地方主官便放气球试探、揣摩圣上意向。先是云南巡抚杨名时上奏:先朝期间,巡抚衙门共收受规礼五万余两,请求少留部分用作衙门开支,其余上缴国库。接着,河南巡抚石文焯也请示,将缴存的礼金充作军饷。雍正明白,火耗和规礼已是历经数朝,积沉已久的潜规则,损公利己,侵吞库银属弊政无疑。但纠结的是,官饷微薄,入不敷出也是实情,贸然取缔火耗,势必造成朝廷与官场的对立,诱发巨大政治风险,如何处置?事关吏治清明,也应顾及安抚官场。思虑再三,雍正命总理事务的王大臣、九卿、科道等复议,提出秉公处置意见。诸大臣均以前朝旧制为由,主张维持州县衙门自主处置火耗。雍正立即予以否决,并直言批驳:火耗留用非应有之项,由州、县掌握,更有所借口而肆其贪婪,败坏吏治;旧朝以来之积弊应当剔除。如何处置火耗和规礼,应合规合理且有度。雍正处置前朝遗留的弊政,划定了一条政治底线作为前提,必须坚持三条原则:一是“取所当取而不伤乎廉”;二是“用所当用而不涉于滥”;三是“不可朘削以困民”。也就是,合理收取,不得破坏官吏廉政约束,不得滥取过度,不得加重百姓负担。为此,雍正力排诸臣非议,独断朝纲,作了火耗归公,另设养廉银的决定:将火耗列为正税,杜绝灰色收入私纳受贿;火耗所得全部上交各省布政使司,再由各省提取部分耗羡充作养廉银,自上而下分配给各级官员;各省不得隐匿多余银两。

雍正的决定,建构了养廉银新政的初步框架。赋税所征耗折银两归公,不得私分;养廉银的主要来源是耗银结余;养廉银实行收、支分开;养廉银的处置权在省级官衙。随着养廉银新政的实施,雍正又对养廉银筹措、养廉银提成比例、补贴标准、范围等都作了具体规定,从而使养廉新政进一步制度化、规范化。从此,养廉银制度一直延续到道光朝。

扩大养廉银的筹集来源。赋税加征的耗余毕竟不能满足庞大的官员队伍,各省财政状况亦有较大差异,难以得到保证。如浙江省,每年耗余银两所得不过十四万两,而全省自督、抚、将军、副都统、学政以及藩、道、府、州、县等官员多达一百二十余名,仅靠耗资全部充作养廉银也不足支应。雍正三年起,决定扩大筹措养廉银的来源,包括:各级衙门的公支结余,部分茶、盐规例银,上交赋税的超额部分(如浙江嘉兴、湖州府,江苏苏州、松江府),国库专拨的补充金(限部分财政困难的省份,如河南、甘肃、陕西等)。如,甘肃省耗资银仅四万余两,而各级官员的养廉银需七万九千余两,清廷允许从西安藩库内每年发银一万五千两给予补充。浙江下属九个州县征税二百五十万两,超过预期赋税,清廷允许从中提取一成五,约十万两充实养廉银,等等。

规定火耗中提取养廉银的比例。视各省财政丰贫,其提成比例均不超过耗资的三成至五成。如山西布政使高成龄报告,全省耗资共五十万两,从中拨发养廉银十一万零五百余两,约占二成二;湖南省耗资共十一万七千九百两,因官员数量较多,故提取四万七千九百余两,约占四成左右。后者超支被责,不足部分拟由朝廷从盐税中调拨。

省属各级官员的养廉银给付标准由督抚衙门公议,报朝廷核准。由于各省官职数量不等,养廉银的积余各异,因此养廉银的标准也不求统一。如甘肃省巡抚的养廉银为一万四千一百十二两,布政使一万一千七百两,按察使二千九百五十两,道府各员为一千两,州县官自五百至八百两不等,通判得银六百两。湖广总督衙门申报,总督为一万二千两,巡抚一万四千两;四川省拨给督抚养廉银各九千九百九十两,布政使为一万零二十四两,道员以下官员的养廉银共计八万余两。各省督抚养廉银的开支应包括聘用幕宾之需及衙门开支。养廉银较之日常薪俸远远高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真可谓是高薪养廉了。(www.daowen.com)

雍正还决定,军队各级武官的养廉银不纳入地方政府的统筹,一律由内库从盐税中专拨,并严申:八旗官员不允许以助饷为名向地方索银,防止八旗军以军饷为名扰乱地方的养廉新政。雍正专门下谕,对之作出具体规定:文武原属官饷、军饷两途,养廉用度亦各不相同。督抚为封疆大吏,全在察吏安民,抚辑地方。一应衙门用度,耗资等项足资为用。而提镇专司军营,责在整顿营伍,训练士兵。武官由将备升至总兵,其用度自应宽裕,倘将此项与地方官员持平,无助于养廉。为此,朝廷从内库专拨,适量予以养廉银。雍正五年,由户部专拨长芦盐课余银六千两,两淮盐课二万四千两,江浙盐课一万四千两,对八旗官将宜量给养廉。规定都统每人二百四十两,副都统每人一百七十两,参领各六十两,副参领各四十两。至此,不论文武、官职高低,均按职级获得相应养廉银,恰如当下的职务津贴。

高薪养廉的新政,对吏治清明的官员而言,常有诚惶诚恐、受之有愧之感。时任湖广总督福敏就是其中一员。雍正五年,福敏上奏朝廷:臣受朝廷恩泽深重,官俸过厚,再赐养廉银,受之于心不安,而饥民停赈,易致缺粮,臣除一切用度外还积余四千两,请求将积余存银买米散赈,以泽皇恩。雍正却不以为然,说:赈灾与养廉纯属两途,以廉银代赈银,则会“令后任难乎为继,亦非情理之乎”。雍正就福敏的陈奏,专门召集内阁重臣,再次重申其养廉新政之要义:养廉之目的在于根除巧立名目,豪夺民脂,贪赃行贿之弊。养廉银新政实乃澄清吏治之本,通权达变之善策。雍正的养廉银新政不仅政务治理的路径颇为清晰,又富有人情味

雍正高薪养廉的同时,对严惩贪污受贿则更为强硬。雍正三令五申,今实施养廉银新政后,凡官员已得养廉银者,再有私受陋规,即处以重典,该督抚亦从重治罪。山西巡抚苏克济贪污勒索各府、州、县银四百余万两,曝光后被处死并抄没家产。雍正四年,湖广总督满丕、巡抚张连登、布政使张圣弼、粮驿道许大定等人伙同勾结,侵蚀欺罔,致使库银亏空三十一万四千余两。涉案诸犯均被抄家,革职问罪,或被处斩,或被流放边塞。雍正养廉银新政,兼之重典肃贪,确实收到显著效果。侵吞火耗,勒索民脂,私纳受贿的官场积弊得到有效遏制。有史学家评说,雍正朝是清代吏治甚为清明的时期。此论恰如其分。

诚然,雍正的养廉银新政并非完善,也存在诸多制度缺陷。养廉固然有助于清吏治、励廉洁,但新政的实施缺乏严密监督。各省督抚具有养廉银的支配权,受亲疏好恶及人脉关系的牵制,利益分配缺乏上下监督和公正性,导致地方官员俸禄的悬殊,这在客观上助长了下属迎奉、取媚上司,或上下串通联手输送权益的官场恶习。这些弊端为日后权力寻租,以及贪婪而滋生的腐败风埋下了祸根。

养廉银新政还存在较多的随意性,这也是导致养廉有损公正性的一个弊端。雍正执政期间,养廉银常常被挪用移作某种奖励,养廉新政因弹性过大,而有悖于当初制定的“用所当用而不涉于滥”的原则。清初以来,各地征收地丁钱粮基本上顺袭明末旧制。赋税繁重,加之胥吏侵吞,造成司库亏空,逐年积累,数量甚巨。雍正嗣位后,即在全国范围内清理积欠,以富国库。钦派大量官员赴各省清查积欠钱粮。为调动清查官员的积极性,雍正特地增加其养廉银。仅清查江浙两省的官员便有五六十名。其中,清查钱粮总理大臣五名,每员增加养廉银三千两;分查官员四名,每员一千两;协查人员四十九名,每人四百两。赴其他省清查积欠的官员也照此拨付养廉银。另有一例。湖南辰沅道王柔,以“施药奸民”之罪将行医卖药者许英贤一行五人逮捕。经过审讯,却无不轨之事。雍正闻报仍予以嘉奖,并批示:“遇此等事,宁防不虞,不可大意玩忽也。汝此赤心为国留意之忠诚,朕甚嘉之。”命将其养廉银增至五千两,加按察使衔。理政、办案乃是官员所司之职,其政务贤能与否纯属官吏考核之列。而巧立名目,滥用养廉银,便失去养廉之本意。相反,会滋生庸吏趋利枉法之弊端。王柔办的是糊涂案,仅仅靠“赤心忠诚”而升官发财,这对养廉银新政实在是个讽刺。

雍正的养廉与康熙的倡廉,是两种不同的制度安排。康熙强调清官效应,提倡官吏立德、清贫,坚守道德自律,公过于私;他的制度基础是士大夫重名的文化心理和仕途诉求。雍正则是施之以利,取之有道,规范其行为,抑制过度的欲望和私利膨胀。从这点而言,雍正实施养廉银新政是吏治的一种经济手段。

脱离经济、物质利益的道德自觉缺乏一种持久的驱动力,事倍功半。其实,康熙倡廉是以清官升迁为动力的,这也是个人利益的物化,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古代圣人早有经典之说,“先义而后利者荣”,此乃“常安之术”。过度的守清贫与重富贵,都未必能坚守贤德,对荣誉、利益的诉求,是人性所致。惩之以罪罚,勉之以利赏,都是统治者的一种利器。给官吏以一定的利益保障,又且勉、罚兼而有之,才能使其安于职守,这是一。其二,官职与养廉银的厚薄挂钩,也能有效激发官吏的政务潜能。如果说,康熙冀希于倡廉的清官效应是个理想主义者;那么,雍正将养廉银新政作为治国之本,则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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