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库书安全计,陈训慈曾数次呈请省府及教厅迁文澜阁《四库》于内地。早在文澜阁《四库》转运至建德绪塘后,陈训慈就认为,该地地形难避战火,急需搬迁图书至内地。而浙江省府则不以为然,存置不议。陈训慈奔劳其间,为保《四库》之周全费尽心力。1937年12月1日,陈训慈在与主管浙江省立图书馆的浙江省教育厅许厅长谈文澜阁《四库》迁运之事云:“建德非安全,从地理军事形势可知,如以政府之力经浙赣路车运赣湘,则于持久抗战中较为安全。”[24]但许厅长却不以为然,“以为途中多有危险(如误传军火,易遭空袭),不如存藏建、金山乡之山洞云。又谓赣湘亦非安全,策其全,宜入川,然此言似随便议论,非为文物实际策其全者,余亦不欲毕其辞矣”![25]1938年1月8日,陈训慈为文澜阁《四库》的迁运之事,拟一长文,呈文向省教育厅阐释了战时对于古籍保存的重要性。其在日记中记云:“向使省教育局知图书文物之重(浙西、江南流风遗韵犹多私家藏书,今皆沦战区,损失之巨可想。战后书必更稀贵,而公家藏书所关乃尤巨)以保全为急务,则提出省府会议,令公路局拨数辆卡车迁往内地各省,或更拨有限之款搬运,离公路入山乡,固易若反掌。在省府所费极微,而所保全者实大,特政权在握之新进者漂泊无识,轻易视之,如余守书亦徒深心余力绌之概耳。”[26]由于战局的紧张,加之省政府人员对于保存古籍意识的淡薄,不得不让其发出郁闷的慨叹:“最所不安者为文澜阁《四库全书》,几经面陈教厅当局,以迁往内省为宜,而迄不得要领(每谓内地亦不安全,岂不知相对的安全,自有差殊)。今既无余钱又无交通工具,无米之炊,前已饱受痛苦,今将安所效力。瞻念万一疏失,将何以对浙人,何以对文化,不禁殷忧,尤不禁对主持教育行政者致其愤愤也。”[27]
相较于省政府行政人员,教育界对于保存珍稀文献还是较为重视的。1月22日,随校内迁江西的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便致电教育部建议将文澜阁《四库》内迁:“文澜阁《四库全书》硕果仅存,虽由浙大帮同运严州,似更运内地为是云云。”[28]对于竺可桢的建议,教育部积极采纳,拟迁贵阳,由浙大协同运迁。并致电浙江省政府,略谓:“据浙江大学竺校长电陈,《四库全书》已由该校帮同运严州,偏近战区,未妥。兹为保全国家文献起见,望贵省设法运黔。”[29]然而,对于教育部的指示,浙江省政府则不以为然,并谓“此电甚空洞,主席(黄绍竑——引者注)见之甚不高兴,谓土地人民如放弃,文物何足云。入贵州岂谓黔省以西之大地悉准备放弃耶?教部有办法,惟自来运”[30],并电告教育部“正迁浙南,不便远迁”也[31]。又有两次来电坚持须运至省外,省府复电略以贵部仍拟将《四库》书运至省外,希即派员来浙主持搬运云云。此乃黄主席于此事表示不满,即过往不肯负责也。同时,部又电浙大协助,故浙大特派李君来此,以余地位甚难表示,不知教部是否立夫先生本人如此重视,府电去后,反应又何如也。[32]2月6日,陈训慈接到浙大由江西发来的电报,“教部已三电省府速将《四库全书》运往安全地点,并指令浙大协同办理,即派李挈非兄来,请兄赴藏书地方会商”。[33]教部三电主运黔事,“则仍黄主席于此甚不谓然,近闻部电谓已令浙大派员来浙,省府绝不负再迁责,且车辆亦无可拨。余知车辆正集中,实非无法,待部自来负责主运”。[34]对于此举,陈训慈不得不感慨:“黄氏(引者——黄绍竑)为桂省名军人,曾主浙政,而竟识浅度仄至此。”[35]“人民能行,而书不能行,文物内保固非暗示尽迁他地拖理由。”[36]教育部对于文澜阁《四库》内迁问题的重视,陈训慈殊属费解:“立夫先生竟如此重视《四库》欤?抑文津、文渊确知有被劫之虞欤?”[37]1938年2月16日记云:此次教部之特别重视文澜本,盖鉴于盋山及江南公家藏书之覆车,要亦以《四库》存本日稀之故也。[38]
得不到浙江省政府的支持,教育部只得授命由浙江大学协助浙江省图书馆将文澜阁《四库》内迁贵州。1938年3月9日,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关于西运文澜阁《四库》的运书路线及所需经费之事,报告教育部:“库书运黔事,业已解决,殊深快慰。李絜非君已于今日起程东下,拟先约浙省图书馆馆长陈训慈先生同至永康、丽水,与浙省政府当局暨许教育厅长一洽,然后赴龙泉将该书点收运出。其路程拟先雇汽车经浦城装至江山或玉山,自由浙赣铁路与粤汉铁路运到长沙,到达长沙后,以李君从未去黔,路途不熟,拟请教部另派专员前往点收,接代完毕其未竟任务(长沙接洽地点定在教育厅)。其运费自龙泉至江山汽车费约需千元,由江山或玉山至长沙火车费约需五六百元,如由教部直接与交部接洽,运费或可全部蠲免,至少可打一折扣,请即日进行。此外李君与襄助员等往返路费暨各项杂费约需五百元,各项总计约需二千元,现已由敝校垫交李君应用,一俟日后运毕总结报部后,即希汇归。”[39](www.daowen.com)
文澜阁《四库》在转运过程中,无论是交通运输上、地点寻觅上,还是经费保证上,教育部均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关于库书运黔事,教育部本部一面咨请交通部拨车装运,一面电饬贵州教厅妥觅安全房屋,以备庋藏。1938年3月18日,教育部为请拨车西迁四库全书致交通部:“查浙江省立图书馆原藏四库全书,为国内孤本,至为宝贵。现已运至浙江玉山,亟须经由浙赣、粤汉等路运至长沙。除饬浙江大学派员接洽妥慎押运外,相应咨请查照,惠予电令路局迅为免费拨给四十吨篷车二辆,妥为装运,并希见复为荷。”[40]同日,教育部为代觅藏书地点致电贵州省教育厅电:“四库全书由浙经湘运黔,仰预觅坚固敞爽,四周有空地之房屋储藏,并电复。”[41]在教育部的积极协调之下,交通事得到妥善解决。3月19日,教育部致电竺可桢函:“运费及运送人旅费,既可由校方代垫,事后当然由部照数归垫。”[42]4月21日,张治中为已函请拨车运输四库全书致电陈立夫:“查此案前据李絜非君函,当已饬由建设厅转函交通部西南公路运输管理局核办在案。”[43]3月下旬,文澜阁《四库》由教育部代表李絜非、浙江省立图书馆总务主任史美诚负责护送,由浙江龙泉起运,“由龙泉经闽省浦城至江山通公路,由江山入赣至湘省长沙通火车,由长沙经湘北、湘西入黔直达贵阳通公路,阁书入黔”。[44]4月30日,库书抵达贵州贵阳,存于贵州省立图书馆内。
抗战时期文澜阁《四库》避寇远徙,地经五省,历时近九载,最终得以安然返杭。无疑,在文澜阁《四库》的转移及保存过程中,浙江省图书馆馆长陈训慈起到了重要作用。据库书管理员毛春翔言:“此次倭寇入侵,烧杀焚掠,远酷于洪杨,阁书颠沛流离,奔徙数千里,其艰危亦还甚于往昔,八载身锢边陲,卒复完璧归杭,是谁之力于?陈叔谅先生之力居多。凡人事安排,经费请领,防潮设备之改善,员工生活之维持,以及其他有关于阁书之安全者,皆赖先生主持维持于其间,前丁后陈,并垂不朽。”[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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