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一般指可供观赏的景色和事物,清末以来由陕西进入甘肃、新疆的旅行者最津津乐道的景物,莫过于大道两旁“引得春风度玉关”[3]的左公柳。左公柳以“左公”命名,乃因西北人民感怀左宗棠“新载杨柳三千里”之功绩,实则左宗棠当时号召军民栽种的树种有旱柳、榆钱、小叶杨、新疆杨等多种,只因旱柳栽植最多,故得此称。[4]
至于左宗棠栽柳之动机后人曾有多种解释,如美国探险家兰登·华尔纳,20世纪20年代到中国西北考察时,曾指出左宗棠制定“在大西北重新植树造林的巧妙计划”,乃为解决其“经费超支危机”,“左总督用这笔申请来的巨款使这条大西北的道路绿树成荫,作为对他的主子君王统治树立一座永久性的纪念碑……已获下拨的这笔钱中的相当一部分却堂而皇之地被整个隐匿了下来”。[5]华尔纳对左宗棠借植树之名骗取、贪墨经费的指责,难免有臆测之嫌。因左宗棠在光绪六年(1880年)的奏折中,已指明“栽种树株”,“诸工程皆设防、护运之余率作兴事,未可与工部例章并论,且不列款请销……而工成犒劳酒食本与军需赏耗不同为数又微,业经酌提各营截旷款下支用并未开报正款”。[6]从操守上看,与左宗棠同一时代的陈其元曾指出:“左爵相自奉甚俭,所得养廉,除寄家用二百金外,悉以赈民。”[7]
此外,民国时期秦翰才从功用的角度,解释左公柳之栽植:“文襄公的筑路,便从潼关开始,由东而西,横贯陕甘两省。……路旁植树一行两行,乃至四五行。在文襄公的用意,大概有三点:一是巩固路基,二是限戎马之足,三是供给夏时行旅的荫蔽。”[8]张杨明认为,左宗棠见西北“地形复杂,恐怕后面继续来的人迷路,植柳作为标帜”[9]。树木具有的诸多功用,可能是促使左宗棠实施植树的直接原因。但此行为深层次的思想动机,应源于其对“经事致用”思想的信奉。左宗棠曾在《与谭文卿》信中提到:“自戊戌罢第归来,即拟长为农夫设世,于农书探讨颇勤,尝自负平生以农学为长。……师行所至,辄教将士种树艺疏,为残黎倡导,并课以山农泽农诸务,故劫余之区,得稍有生意。”[10]特别在“西征”途中,见甘肃“千里萧条,东路各属地居冲要荒废尤甚”,“饬各该防营”次第修桥、种树[11],且“所部均南方农民素习工作,而营哨各官又皆勤朴之选,于分防护运之暇亦各以耕垦、种树、沟洫为课程”[12]。植树成为左宗棠兴农以拯民生的重要内容。考虑到兵燹以后,人民“棲身无地糊口无资焉有余力种树”,“乃饬所部兵士栽种官树以为士民劝”[13]。(www.daowen.com)
左宗棠植树之广,深为时人赞誉。刘锦棠曾指出:“官道两旁树株遍植,迄今关陇数千里柳阴夹道行旅便之。”[14]清《西笑日觚》记载,左宗棠“命自泾州以西至玉门,夹道种柳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15]。1877年冯焌光途经甘肃泾州时写道:“自此以西,夹道植柳,绿肥荫蔽天。”[16]1911年,袁大化赴任新疆途中,曾描述说:“回望陇树秦云,苍茫无际,驿路一线……长杨夹道垂柳拂堤,春光入玉门矣。”[17]至于左宗棠植树范围,其在《防营承修各工程请敕部备案折》中曾有记述,其中,会宁属境,种树二万一千余株;安定属境,种树十万六千余株;金县属境,种树四千四百余株;皋兰属境,种树四千五百余株;自陕西长武县界起至会宁县东门外止,共种植成活树二十六万四千余株;柳湖书院种活树一千二百余株;平庆泾固道署内外种活树一千余株;环县属境种活树一万八千余株;董志县丞及镇原县境种活树一万二千余株。此外,狄道(今临洮)北,栽树一万三千株;大通县属,栽树四万五千余株;平番县(今永登)境栽树七万八千余株。[18]自嘉峪关至兰州,除碱地砂碛外,“道旁所种榆柳业已成林”,“拱把之树,接续不断”[19]。而“兰州东路”,所种之树更是“密如木城,行列整齐”[20]。
“左公遗泽”不但为同时代的人所赞誉,时至民国,凡到西北旅行、考察者,也无不对“左公柳”这一景物有深刻印象,并诉诸笔端。如1913年,旅者见:“平凉以西,左公柳夹道断续,拳曲瘠薄。”[21]著名记者范长江,于20世纪30年代在西北所见:“六盘山东西两面大路,还存着不少的夹道杨柳,皆为左宗棠当日之遗留。”[22]高良佐于1935入甘肃境,见“驿树夹道,迎风而舞……号曰左公柳”[23]。陈庚雅视察西北途中,亦见静宁、隆德间“沿途杨柳,不绝于目”,隆德、平凉间“左公柳连绵不断”[24]。徐盈途经甘肃窑店镇,“开始看到络绎成行的左公柳”,并指出“这点枯干了的老绿,成为近于沙漠的秦陇丘陵地带中的一点最可珍贵的颜色”[25]。1939年,李孤帆由兰州赴西宁考察,见“途中尚有粗干老柳,垂丝飘杨”[26]。除上述所举外,民国时期涉及左公柳的西北书写俯拾皆是,在此就不一一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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