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应用统计”的课程创新,自然要回顾我国改革开放前后统计学学科流派沿革。众所周知,新中国成立初期学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建立起集中型计划经济体制以后,虽几经调整,始终没有跳出该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而官方统计工作(含国家统计和政府部门统计)是为政府经济工作服务的,具体也可以说是为制订经济计划和监督、检查计划执行情况服务的,在数据搜集上几乎以全面报表为唯一手段,在数据分析上对报表数据施以简单的描述统计方法。与这种情况相一致的是,在高校统计教育中,财经类院校的统计系开设一系列与官方统计相对应的统计课程,财经类院校的其他专业则开设上述系列课程中的一科(统计学原理)或两科(统计学原理加部门统计学)。至于研究基于随机规律的抽样方法和统计推断,则被认为有悖社会主义经济运行规律,不允许在财经类专业中开设,于是将之挤到一隅——只在数学系开设“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此外,在自然科学和工程专业中,也很少开设统计学,财经之外的人文社会专业就谈不上开设统计学了。在这种局面下,人们所谓“统计”,即是以报表为基础的统计。
当改革开放启动后,这种以报表为基础的统计在统计学界一统天下的局面,或迟或早要受到挑战。尽管我国的经济改革是渐进式的,当时人们尚不能说清楚其发展脉络,但有两点是明确的,也正是这两点决定了统计学学科发展方向。这两个基本取向是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10多年后正式确认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给商品生产者更多的自主权,对外开放利用国外市场和国外资源为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前一个基本取向决定统计在国家经济管理中的职能有待加强,而统计工作要超越报表统计,使用包括基于随机规律的抽样方法和统计推断的各种方法手段。后一个基本取向要求我们在与国外市场打交道时运用西方的经济分析和市场研究方法,因而必须熟悉西方的统计学理论和方法,而这主要是指基于随机规律的抽样方法和统计推断。当然,对于这两点取向及其给统计学学科发展带来的根本影响,人们的认识有早有迟,有深有浅,看问题的角度也有所不同,因此在统计学学科发展上就会有不同意见,展开讨论乃至争论也不足为怪。只是在那个年代人们早已习惯了听到一致的声音,当有人发出尖锐的不同论调时,大家还不大习惯。
并非巧合的是,我国统计学学科转折性发展始于重新提倡“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1978年。是年在新时期首届统计科学讨论会(峨嵋会议)上,我国统计学老前辈、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戴世光先生高举改革旗帜,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统计科学的唯一标准》的论文,提出要高度重视对数理统计的研究和应用,并对以报表为基础的统计提出了批判。戴老的论文后来收入1981年出版的《统计研究》丛刊第1集中。在1984年正式复刊《统计研究》杂志第1期中,又发表了戴老的《实事求是是研究统计科学问题的指导思想》,同时刊载了一组与戴老商榷的文章。峨嵋会议引发了统计学是一门还是两门的争论。戴老和邹依仁先生等认为统计学就是有关基于随机规律的抽样方法和统计推断的科学,以报表为基础的统计只是当时官方统计的规则,不能称为学术。大多数学者认为存在着研究一般数据规律的“数理统计”和为社会经济管理直接服务的“社会经济统计学”。实事求是地看,“社会经济统计学”里有可以为一般经济分析提供方法的内容,并非只服务于集中型计划经济的管理实践,这些内容应该继承和发展。即使是与集中型计划经济管理挂钩的内容,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看,也有其合理性的一面,只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再适用。戴老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对统计学学科发展中存在的问题痛下针砭,振臂高呼,实属难能可贵,其功不可没。[2]20年后回顾这段历史,对峨嵋会议引发的学术争论对我国统计学发展的划时代作用,学界基本已有共识,正如一篇回顾性文章指出的:“1978年峨嵋会议以来,中国统计学界长期被禁锢的思想终于获得了大解放,关于统计学性质及研究对象等基本理论问题上的不同的学术观点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纷纷萌发出来。”[3](www.daowen.com)
从1978年峨嵋会议到1991年统计学界围绕统计学是“一门”还是“两门”展开争论。1992年11月国家技术监督局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学科分类与代码》,将统计学与数学、哲学、经济学等一起,列为一级学科。鉴于统计学被官方定义为可以包含若干次级学科的一级学科,此后学术界的讨论就转而围绕建立“大统计学”进行。现在,统计学界已经较为普遍地认同统计学应该就是一门横跨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数理科学的“大统计学”,“是以数据为研究对象,研究数据的获取、组织、总结、表达和分析以及如何根据数据的分析结果进行统计推断的方法及规律性的具有方法论特征的复合性、综合性学科”。[4]
关于“大统计学”所包含的次级学科,可以有多种划分法。学术界一致认为首先可以划分为理论统计学和应用统计学。“理论统计学指的是统计学的数学性原理,具有通用方法论的理学性质”。“应用统计学指的是理论统计学一般统计理论与方法在社会、经济、自然、工程等各个领域的应用以及在应用中遇到的具体方法问题,它是统计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交叉学科,也是理论统计学发展的源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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