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情理圆融:方东美的生命美学思想及现代意义

情理圆融:方东美的生命美学思想及现代意义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8]也正因如此,柏氏认为,“生命冲动”及其内涵的创造力支配着宇宙和人类社会生活的进化和发展,它使生命之内在形式变得愈来愈丰富,并不断生成新的生命。[9]显然,这是方东美以柏格森的“生命冲动”理论为基点对《周易》所做的创造性发挥,在他看来,“周易的根本思想是在人类生命是一个浩然的创造冲动。”

情理圆融:方东美的生命美学思想及现代意义

就实质而言,方东美源于生命创造的美学观,是借鉴西方生命哲学资源并结合中国传统哲学加以阐发的结果。就西方生命哲学资源而言,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对他的影响和启发较大,在该书中,柏氏主张超越对生命目的论机械论的两种认识,认为前者将生命视为对一个预先安排好的规划的实现,而后者则将生命的全部活动缩减成人类活动的某种形式,它们均不能达至对生命的深度测量。而在他看来,生命是一股不断向前创进的冲动,因此他提出“生命冲动”这一概念,并指出“生命冲动”是神秘地处于现实世界之外的一种力量,它仿佛是一条无底岸的永远保持延绵流动的河流,“这是一种状态的连续,其中每一状态都预示着以后,又包含着以往”。[7]而且这条“生命冲动”的河流在无限的创造力的引导下不断向前奔进,向着更为复杂和高级的方向发展,因为“生命从起源开始就是同一个冲动的延续,它分成了各种不同的进化路线,通过一系列的增添,一些东西成长发展起来,而这些增添就是许许多多的创造。”[8]也正因如此,柏氏认为,“生命冲动”及其内涵的创造力支配着宇宙和人类社会生活的进化和发展,它使生命之内在形式变得愈来愈丰富,并不断生成新的生命。

在方东美看来,柏氏的上述观念与中国传统儒道佛的宇宙观有很大的契合之处,他指出,对中国人而言,宇宙绝不是一个由物质存在的机械活动构成的场合,而是普遍生命的大化流行之境,普遍生命携创造之冲动向前推进,一方面范围天地,致使其在空间内无一处不是交彻互融的;另一方面生生不息,从而在时间中无一刻不是发育创造的。[9]显然,这是方东美以柏格森的“生命冲动”理论为基点对《周易》所做的创造性发挥,在他看来,“周易的根本思想是在人类生命是一个浩然的创造冲动。”[10]的确,《周易》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11],又有,“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12]“至哉坤元!万物滋生,乃顺承天。”[13]而方东美就是将“生”对应为英文中的“creativity”(创造),这样,从生命创造的角度对之进行解读,乾元就成为贯注在宇宙当中的一种创造性的生命精神,其以大生之德孕育万物,而坤元则为地面上的生命冲动,其以广生之德,滋养支持一切生命的活动,“‘天’是周易的乾元,是创造性的大生之德的一个枢纽;而‘地’是培养一切生命、孕育的枢纽。”[14]如此一来,由“乾元”与“坤元”二者配合而成的“广大悉备的天地生生之德”便作为一种不断向前推进的创造之冲动,使宇宙自无至有,自有而至大有。

方东美认为,与儒家一样,道家也着重于生生不息的创造精神,其核心概念是“道”,《老子》对之这样解释,“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15]“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6]由此可见,“道”是万物创生的根源,且其“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是一种自发的精神力量,不断向下贯注。儒家也讲“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17]。所以它们都是将宇宙理解为一个生生不息的充满创造力的整体。二者的不同就在于,儒家对宇宙的创进持乐观态度,认为在“有”的世界里面能生发出一种创造的能力,而后便透过生生不已的程序产生万物,但道家却并不认为宇宙的创造力是永不枯竭的,而是指出其向下发洩,可能会陷入衰退、萎缩,一旦如此即需寻找到新的能源动力,所谓“归根复命”,就是“要在宇宙万象里找着天地之根,再找着大道的根源。”即“自有而至无”,“道为命运的最后归趋,万物一切的创造活动在精力发挥殆尽之后,无不复归于道”。[18]基于此,方东美认为,在儒家的思想衰退之后真正能够对其加以拯救的正是道家。(www.daowen.com)

此外,柏氏还将“生命冲动”称为“意识的绵延”或“真正的时间”,认为它催生了一种不同于科学主义意义上被空间化了的时间,即作为“绵延”的真正时间,“所谓绵延,不过是过去的连续进展。过去总是紧紧咬住未来,逐渐膨胀,直至无限。”[19]也就是说,任何瞬间都是相互独立又交融互摄的,既无开始也无终结,而方东美透过此看到了《周易》所言“时之义大矣哉”中所体现的对时间的重视,以及“轮转而无穷”的运动原则,“只有所谓‘变易’的方式才是一个创造的进程,但要把过去的缺点淘汰,使得过去的优点集中在现在,然后以这个现在为一个跳板,再依据一种持续的创造过程,把现在转变成为未来,如此就保持了一种时间的持续性,一种历史的持续性,然后才可以讲创造。而这种进程所说明的时间是一个回旋的结构,而不是一个直线的结构。”[20]在方东美看来,《周易》中所展现出的时间观与柏格森《创化论》中的时间观的相似之处,都在于从生命创化的角度,否弃了线性时间存在的可能性或合理性,在这里所体现出的中国传统的“回旋”式时间结构,意味着人既能在前进的历程中含摄过去的一切优点,将其投射到现在,又能带着现在伟大的创造力奔向未来,“在此一种体验之下,思想家可以瞻前,也可以顾后,又可以把握现在,对于时间上这三段,都不至于落空,而把一切最优良美好的价值都集中在人的创造生命中。”[21]

也正是基于此,方东美批判了希腊哲学的时间观,他指出,希腊人湮没了时间的重要性,把时间的体系空间化了,表面上看,希腊人的时间观似乎还有过去、现在、未来的连续性,但事实上这种时间的连续性存在都被化为现在的影像,尤其是希腊几何学发展所形成的空间构架,把整个宇宙都囊括了进来,导致希腊人对时间的度量变成了对空间的度量,因为线性时间上的点尽管在画的时候有先后之分,可在画好之后就同时共存于一个空间当中了。希腊人的这种时间观念影响后世,支配了整个西方对于时间观念的思想,西方科学及近代西方哲学在柏格森和怀德海之前,包括笛卡尔牛顿、亚里士多德、康德、黑格尔等人均持此观点。方东美认为这种观念对欧洲人的历史观形成产生了极大的危害,即以为过去不重要,因为现在是过去的延续,因此现在才重要,同时现在又将演变为未来,这样未来就只是一个前瞻的现在,结果是一到现在就忘了过去,可现在又会马上变为过去,所以只能把握现在期待未来,方东美认为,西方人的这种时间观念看似是现实主义,其实是未来主义,这是导致西方历史产生不连贯效果的重要原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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