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土族族源之谜,先来考察一番“吐谷浑”之名的含义。用汉语解释,“吐谷浑”是吐谷浑王国创始人叶延之祖父的名字,后来成了族名、国名。名字,只是个人代号,但在父母眼里,子女的名字都有其实际意义或象征意义,外人也能从一个人的名字当中大概猜出父母对子女的期望。吐谷(yù)浑,是什么意思?谁能猜出吐谷浑的父母起这样一个名字,想要表达怎样的心愿?笔者用汉语解不了其中之意;日本学者白鸟库吉认为吐谷浑是条河的名字;我国学者方壮猷说,吐谷浑是蒙古语“尘土”的意思;而王民信先生在《吐谷浑试释》中认为,吐谷浑是“啄木鸟”和“阴”之意;学者桑吉仁谦认为“吐浑”即“肥”或“肥沃”之意。用土语解,“吐浑”其谐音的确有“肥”之意,但“吐浑”是“吐谷浑”的简称,用简称悟其意不妥。
如果把“吐谷(yù)浑”念成“吐谷(gǔ)浑”,这三字的谐音,很明显其音在土语中表示“里面的沟”或是“里面的湾”。它表示的是地名。
“谷”字为什么读成“欲”的音呢?因为古汉语中有很多通假字,一字有不同的读音。有学者曾考证说是一位唐朝史官纠正“谷”在表示“吐谷浑”这个人名时念“欲”的音。“吐谷浑”其名出现在先,唐人更正其读音在后。吐谷浑建国是在公元4世纪,唐人解读吐谷浑其音是在公元7世纪之后,唐人纠正字音时的情景也许查不到了,如果这位唐人的解读有误,那么这一字之误将会推迟揭开吐谷浑之谜一百年。在今天的土族语言中没有“吐谷(yù)浑”这个词,若要叫成“吐谷(gǔ)浑”就有了实际意义。叫快了变成“吐浑”或为“退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吐浑”,该土语词在今天就是青海省湟水北岸的几个村落名,也是土族群体中最为显贵的贵族的代名词。“吐谷浑”三字的正确读音成了揭开吐谷浑之谜的一把金钥匙。
对现在的土族人讲“吐谷(yù)浑”是他们的祖先,他们肯定会嗤之以鼻,自然会问“吐谷(yù)浑”是谁。辽东慕容廆(268—333,鲜卑贵族首领)的庶兄名字就是“吐谷浑”吗?学者们想当然会说“是的”。学者们和土族精英们之间的分歧就产生了,因为广大土族群众的口语字典里没有“吐谷(yù)浑”三字。
据推断“吐谷浑”并非慕容廆庶兄的真名,在中国,各民族都有一个传统:直呼尊者之名为不敬。青海塔尔寺是佛教宗师宗喀巴故里,“宗喀巴”非宗喀巴之名,“宗喀巴”实乃“湟中人”之意。同样,“吐谷浑人”就是“里面沟里的人”之意。历代政府都要册封活佛的名字,活佛的名字都是一长串字符,开端的词汇都表示地名,人们也只叫开端的地名而不叫字符末端的真名,这表示对活佛的尊敬。时间长了,活佛的真名会被遗忘。
吐谷浑政权产生于永嘉八王之乱时期(也叫十六国时期),吐谷浑也是乘中原之乱从中国东北长途迁徙至中国西北,直到其孙叶延之时建立了王国。叶延九岁[3]称王,这个王国成立后最先引起警觉的是前秦政权、北魏政权。这些政权都是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试想,吐谷浑政权建立之后,谁会翔实记录吐谷浑王国先祖的历史和经历?后期的较为系统的史书在唐朝时期才成型,所以在中原史书中对吐谷浑的记载不可能十分准确,也有可能写进去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
“吐谷浑”既然能成为吐谷浑王国的代号,该词汇绝不会是汉语系统中的汉语词汇。它应该是“胡人”的“胡语”,是将胡语词汇的音译用汉字表示。难究“吐谷浑”三字的汉字意义,这也说明“吐谷浑”是音译。“谷”字,仅在表示“吐谷浑”时念“欲”的音,第一个书写“吐谷浑”的那位先生,他没有理由用“谷”字表示“欲”字读音。所以,将“谷”读作“欲”是后人的误读。
将“吐谷(yù)浑”的读音复原为“吐谷(gǔ)浑”,在土语中就是“里面的湾”之意,那么吐谷浑居住的这个“湾”在哪里?她就在青海平安驿之北——互助县五十镇。因为在这个镇有一个村,名叫土观村。“土观”在汉语中因在村中有“土官”而得名,土族人的叫法就是“吐浑”。土观村在周边土族群体心目中很不一般,村内不但有官宦人家,且供奉着萨满神“吐浑老爷”(土族的萨满神之一,也是吐浑村人的家神),至今还在保佑着土族乡民。每年农历六月二十九日还要为吐浑护法下的土族的“五佛”之一“突厥亲布”举行盛大法会,土族乡民会云集在此朝拜,其规模不亚于佑宁寺的“晒经会”。
“吐浑”的意思是“吐若谷浑”(指里面的沟,“若”字音轻)的简称。该村虽不是当今土族人的政治中心,但它一直是土族人的宗教文化中心。在五十镇说起吐浑村,乡民们口中有说不完的故事,尽管是故事、传说,你可以不信的,但你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这个村,很不一般。
“吐谷(gǔ)浑”,意为“里面的沟”,符合人文、地理条件。青海河湟周边,随着青藏高原的隆起,经过两次相互垂直的大规模造山运动,造就了很多南北、东西两个方向的沟壑。湟水谷地是东西峡谷,湟水北岸有诸多南北方向的沟壑,北至祁连山,南临湟水河。互助五十镇就是其中一条沟。今天这条沟内有两个乡镇,里面是五十镇,外面是红崖子沟乡,南临湟水,过河就是青海省著名古驿——平安驿。设想,吐谷浑从辽东长途跋涉,进驻今天的青海省境内,如果将王族家小安顿在互助五十镇所在地,这里背靠龙王山,左右有好几道山梁庇佑,南临湟水古道,事实证明,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个“里面的湾”是藏龙卧虎极好的场所。根据中原史书记载,慕容吐谷浑一行初次到达西北地区就有“出陇直到西平郡”之说,“西平郡”就是今天的西宁市。
“慕容”是吐谷浑的族姓。如果土族是吐谷浑的后裔,后裔之中应该有以“慕容”为姓的人群残留,笔者到今天为止,没有听说过土族中有慕容姓氏者。今天的人们只能在中原史书与吐谷浑王的墓志当中见到“慕容”二字。吐谷浑的后裔的确像有些学者所说的一样,完全消亡了,没留一点痕迹吗?(www.daowen.com)
在“百度”中查得慕容姓氏的来源有两种说法:
1.慕容氏是鲜卑族主要部落之一。三国时,鲜卑族首领莫护跋率领族人迁居辽西,曾随同司马懿征讨割据辽东的公孙渊,立下战功,被封为率义王。莫护跋在荆城以北(今河北省昌黎县境内)建立国家。据说当时北方的汉人流行戴步摇冠(一种带有悬垂装饰物的帽子),莫护跋见了很喜欢,也做了一顶,整天戴在头上。鲜卑人见了他这种打扮,都称他为“步摇”,因当地语言“步摇”同“慕容”读音相近,所以传到后来就成了“慕容”。莫护跋的后人便干脆以此作为部落的名称。西晋时,慕容廆占领燕北、辽东一带,自称鲜卑大单于,他的儿子慕容皝后来建立前燕国,从此正式以慕容为姓。东晋十六国时,慕容氏在北方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等国,前后历时七十多年。
2.《三国志·鲜卑传》中提到,汉桓帝时,鲜卑分为中、东、西三部,中部大夫柯最阙,居慕容寺。而从《通志·氏族略》的记载上考究,慕容氏出自中古时期,部族首领高辛氏的后裔建立鲜卑国,自言慕二仪(天地)之道,继三光(日、月、星)之容,因此以慕容为姓,称为慕容氏。历史上的鲜卑族在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与洮儿河之间。慕容氏的发源地和家乡便在这里[4]。
笔者认为,十六国时期,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化跟中原相比欠发达,族名的生成离不了山川、河流、动物。用汉语的逻辑思维方式去解密其起源,尽管语句凌厉,表达高雅,但缺乏说服力。在古代,姓氏的产生是为了区别不同的部族而起的名号,姓的最早起源与原始民族的图腾崇拜有关。氏族部落不但对图腾奉若神明,禁止食、杀、冒犯,而且把它作为本氏族统一的族号。久而久之,图腾的名称就演变成同一氏族全体成员共有的标记——姓。
再说,鲜卑人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慕容”,其谐音在今天的土族语言中是指“马”。除了在土族语言中“慕容”指马,地处甘肃的裕固族语言中,“慕容”也是“马”的意思;东乡族口语中也是“马”的意思。古代的马背民族,马是部族的一切。慕容家族能成大事也是仰仗成群的、精良的马匹,以“马”为族姓不足为奇;一个王族,在辽阔的草原上以“牧马人”组成的国度,以“马”作为该王族的“代号”,也容易让人们理解。一顶被命名为“步摇”的帽子,要成为一个部族的代号,令人费解。古代的北方游牧区,人们往往过的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生活,他们是不会有如此雅兴的。
如今在土族中有不少“马”姓人家,其中不乏名门望族。马,用土语叫做“慕容”,20世纪70年代之前,土族人家家中养马,视马为家庭成员,不杀马、不食马肉,老马皆能寿终正寝。
吐谷浑的姓是“慕容”,如果土族是吐谷浑的后裔,那么在土族群体中或多或少应该有姓“慕容”者,但在土族中似乎没有姓“慕容”的。根据“慕容”二字的土语读音,将“慕容”的意义翻译成汉语则是“马”姓。土族群体中的所有马姓人家是不是吐谷浑的嫡系后裔呢?下这样的结论为时尚早,但有一个“马”姓家族引起了笔者的注意,通过访谈基本能确认是吐谷浑的嫡系后裔。这个家族地处青海省互助县五十镇三庄村。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奶奶声称,她家是本村千年古庙的守护人,她说该古庙的原址就是郭隆寺(现在的佑宁寺)的前身,像这样的古庙在土族地区有五个。庙内供奉的佛是印度小乘佛像,其名称分别是吐浑突厥亲布、日欻宕枸突厥亲布、哇昂久释典宫布、抓释德卓玛嵩健、十八洞沟夏娃地噢浩麦。据土族群众反映,这五尊佛像在西藏等地都有显赫的名气和信众。
西藏嘉色活佛在明万历年间负责承建郭隆寺,郭隆寺地址所在地的地权属于“哇昂久释典宫布”的守护人马姓家族。嘉色活佛向马家提出建寺要求,马家族长及族人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欣然割地、配合建寺,将原来古老寺院搬迁至今天的三庄上巴洪村,原址上修建了规模宏大的郭隆寺。郭隆寺连年纳租给马姓家族,直到新中国成立前马姓家族谢绝了佑宁寺纳租。这位奶奶今年七十二周岁了,她简单陈述了“马”姓家族的来历。据她说,马姓家族的祖先历来是地方官(土语称:哇昂泥丸),任期不详;她的父亲名叫奇将十佳,六十八岁去世,那年她三十六岁;新中国成立前她父亲主动放弃了诸佃户的管辖权,又放弃了佑宁寺对马家的供养费;新中国成立后评定家庭成分时,经过工作组的考察,没有划地主成分。经过与其他乡亲的交流证实了奶奶的说法。奶奶还透露,很早前整个沟都是她们家族的领地辖区,这个沟南到平安驿、北到互助龙王山,也就是现在的红崖子沟乡和五十镇。为了对该古庙进一步了解,笔者与佑宁寺高僧扎西喇嘛进行了攀谈,扎西喇嘛耐心讲解了该庙所供奉的佛像的来历,所述皆与传言符合。
如此说来,吐浑村人也应该姓“马”,但今天的吐浑贵族后裔是清一色的“李”姓人家,他们声称自己是唐朝李靖(乡民无法区分李靖与李克用)的后裔,他们世代守护的坟墓是李靖王的坟墓,也有吐浑村人声称他们是唐朝李世民的后裔。在这里,无法去证实他们传说的真实性,但历史上唐朝弘化公主嫁了吐谷浑末代王是事实。末代吐谷浑王娶了唐朝公主,并成了唐朝属国吐谷浑王。吐浑家族被唐朝封为“青海王”,朝廷赐姓于属国王族不是唐朝仅有的政治制度,吐谷浑王族由“慕容”改姓“李”姓,不足为奇。
总之,土族文化是独特的。生活在甘、青两地的土族群众有着强烈的民族认同感,能集体认同并传承自己的文化。每一代新人都能从长辈那里接收到一句庄重而厚实的话,那就是“不要忘了我们是卡隆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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