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王国（285—663），亦称吐浑，中国古代西北民族吐谷浑所建国名。本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西晋末，首领吐谷浑率部西迁到枹罕。后扩展，统治了今青海、甘南和四川西北地区的羌、氐部落，建立国家。至其孙叶延，始以祖名为族名、国号。南朝称之为河南国；邻族称之为阿柴虏或野虏；唐后期称之为退浑、吐浑。首领吐谷浑（245—316）死，长子吐延（294—328）继位。昂城（今阿坝）羌酋姜聪刺吐延，吐延伤致命，死时嘱咐其子叶延迅速保卫白兰（今青海巴隆河流域布兰山一带）以巩固其统治。叶延在沙州（今青海省贵南县穆克滩一带）建立慕克川总部，设置司马、长史等官，并以祖父吐谷浑为其族名，从此，吐谷浑由人名转为姓氏和族名。

由这段文字可以理解，吐谷浑是吐延之父、叶延之祖父。到了叶延这一辈，叶延将祖父之名定为族名和国名。

关于吐谷浑王国的国名、族名的来源细节再无史料记载，后期的所有史书中出现的关于对吐谷浑王国的“铭牌式”表述都是以此为蓝本抄来搬去的。这段“铭牌式”的表述极有可能是见证早期吐谷浑王国建立过程的孤证。推敲一番可以发现其疑点，首先，叶延作为第三代王，国力已经很强盛，按中华各民族传统，他不会以祖父之名为国名、族名的。中国文化向来避讳直呼尊者之名姓，如果“吐谷浑”是开国领袖之真名，叶延为新建立的王国起名绝不会拿祖父之名讳。由此推断“吐谷浑”并非吐谷浑王国始祖的真名。汉文献中可以将这个群体以及将群体的领袖叫做“吐谷浑”，但在邻国吐蕃的史料中吐谷浑王国始祖的名称叫做“阿柴”，或“黄帐王”。显然，这些称呼也不是真名。其次，史料中称，“吐谷浑（245—316）死，长子吐延（294—328）继位”，吐谷浑的生年是公元245年，吐延的生年是公元294年，也就是说吐谷浑在50岁那年生的吐延，吐谷浑一生育有六十个儿子，说吐延是长子不太可能吧？或许这“长子”的概念并非指年龄大小，也许是嫡庶之别。

一个具有独特民俗、独特文化的、有宗教信仰的民族是不会忘记开国领袖的名字的，但土族群众的传说中王国始祖另有其名，叫做“白哈尔”，还有代号叫做“白帐王”“黄帐王”“黑帐王”等。“吐谷浑”或后期的简称“吐浑”是村庄名称。

按理说，千年前的邻国吐蕃群体口口相传的史诗《格萨尔王传》、土族群体中流传的《土族格萨尔王传》、唐朝和尚玄奘奉旨所作的游记《大唐西域记》中应该出现“吐谷浑”三字，遗憾的是没出现。难道在同时期活跃在中国西北部的一个声名显赫的王国在这些典籍的编纂者眼中是这等微不足道吗？笔者深信一个王国的兴衰史绝不会逃过编纂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的鼻祖的法眼。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笔者的比对，在这些典籍中发现了描述土族先民文化的蛛丝马迹。比如：

第一，如果中原史书记载的吐谷浑与保留在现代土族群众心目中的首领是同一个人，只是有不同的叫法，那么，土族人口口相传的首领不叫吐谷浑。在土族群体口中，他们最显贵的、最杰出的首领叫“布哈”（白哈尔）。土族群众世代崇拜自己的首领，并将他供奉为土族最显贵的萨满神，后来布哈王又成了西北藏传佛教格鲁派最大的护法神，也是土族寺院佑宁寺的大护法神。

由以下文献可以佐证该名称的真实性：《大唐西域记》并非史记，是唐玄奘奉诏所写的回忆录，《大唐西域记》中所表述的内容很多，书中声称经历了一百多个国家，我们权当经历了一百多个部落或者村寨。当笔者读到这一百多个国家的前几十个国家名字时，着实让人惊得目瞪口呆，这些所谓的国家名字竟然能用土族语言翻译，尽是些土族日常用语，兴奋之余，笔者拿给土族亲友看，证明这些词语是取用汉字读音表示的土族词语的谐音。不妨列举如下：

1.阿耆（qi）尼国，阿耆尼（土语：在哪里）。

2.跋禄迦国，跋禄迦（土语：熟了）。

3.笯（奴故反）赤建国，（“奴故反”是注音，巧合的是在土语中是：一年）。

4.赭时国，赭时（土语：人名，与扎西等同）。

5.怖（敷发反）捍国，怖捍（土语：布哈，土族人传说中的开国领袖）。

6.窣（苏没反）堵利瑟那国，窣堵利瑟那（土语：醉了好）。

7.捕喝国，捕喝（土语：吐谷浑开国祖真名，与怖捍同义）。

8.货利习弥伽国，货利习弥伽（土语：剥离出去）。

9.呾蜜国，呾蜜（土语：正在吃）。

10.忽露摩国，忽露摩（土语：土族装饰的妇女，与羌族妇女相区别）。

11.愉（色俱反）漫国，愉漫（土语：马鞍），色俱反（土语：就这年）。

12.镬（huo）沙国，镬沙（土语：关闭）。

13.拘谜（莫闭反）陀国，拘谜陀（土语：半个）。(www.daowen.com)

14.纥（he）露悉泯健国，纥露悉泯健（土语：吸食了粥饭）。

15.忽懔国，忽懔（土语：剥离）。

16.胡寔（shi）健国，胡寔健（土语：关闭了）。

17.呾刺健国，呾刺健（土语：放牧了）。

18.钵露罗国，钵露罗（土语：锅中的饭烧开了，响声词）。

19.僧诃捕罗国，僧诃捕罗（土语：素和部落）。

20.乌刺尸国，乌刺尸（土语：喝了再去办事）。

21.摩诃伐那伽蓝，摩诃（土语：肉）、伐那（土语：骑）、伽蓝（土语：祭拜），整句话意思是：驮着肉去祭拜。

22.阿波逻罗（土语：儿童撒娇的语气，指父亲的宝贝儿子）。

23.窣（su）禄勤那国，窣禄勤那（土语：学生）[1]。

其中出现了“捕喝国”“怖捍国”。但“捕喝国”与“怖捍国”其谐音在土族语言中皆为“白哈尔国”之意。

在现代的土族群体中，随便找一个神志清醒的人，你去问他：“你们土族中，有没有一个叫‘布哈’（叫‘捕喝’‘怖捍’‘白哈尔’都可以）的名人？”他们会说：“有，相传他是带领我们先祖和格萨尔王打过仗的首领，他也是我们的保护神，是我们的‘萨满主神’，也是青海省佑宁寺的四大护法之一。”

第二，吐谷浑在吐蕃文献中的称谓则是“阿柴”，将这个称谓再搬到汉文史料中，也有变成“阿柴虏”“野虏”的，“虏”音是小儿之意，“阿柴虏”是蔑称，也就是“阿柴小儿”。

“阿柴”也不是吐谷浑的真名，而是代号。“柴”在土族语言、藏语中是“黄金”的意思，也指“黄颜色”。“阿柴”的称呼在史诗《格萨尔王传》中就有，专指霍尔黄帐王。

在《格萨尔王传》的不同译本中，黄帐王也有不同的名称，也有称“阿赛庆”的，“阿赛庆”用土语解也有“淘金人”之意。“柴、赛”等字的发音都指“黄金”或是“黄色”。土族民众非常清楚，阿柴、阿赛庆等称谓都表示黄帐王。“黄帐王”在《格萨尔王传》中是反面角色，是格萨尔王的死敌，黄帐王所代表的部族最终被格萨尔王征服。黄帐王也就成了“霍尔”部落的代名词，“霍尔”部落的保护神就是白哈尔，白哈尔是今天土族群体公认的土族先民的首领。经过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历时千年的演绎，格萨尔王、黄帐王、白哈尔王等名称的逻辑关系已经变得很模糊，但在土族群体中所达成的共识就是“格萨尔王”代表藏族英雄，黄帐王、白哈尔王等代表土族先民的英雄。

今天的青海省互助县佑宁寺有一条沟，名叫“柴隆沟”。此沟出口处就是著名的护法神殿，殿旁矗立着佑宁寺最大的佛塔。塔的一般意义就是佛家尊者的灵柩，佑宁寺白塔、白塔旁的护法神殿、塔所在的柴隆沟，将这三个元素联系起来，能得到什么结论？“柴隆”的意思就是“阿柴的沟”。“隆”字之音，在安多藏语中是“沟”或“湾”等地形之意。

护法神殿内供奉的就是当年与格萨尔王争锋的白帐王、黑账王、黄帐王等人的灵位，其中有五个化身，最大的主神名叫“布哈尔”。现实中，五个化身应该是吐谷浑时期的五个王位，即吐谷浑王、河南王、夸吕王、白兰王、威王。威王就是藏文史料中的“阿柴”，“阿柴”也就是黄帐王。以上结论是通过土族群体的指认和史料进行推断的，能证明该推断正确的有力佐证就是传唱《格萨尔王传》的土族艺人们的古怪举动：土族艺人们在传唱《格萨尔王传》之前先要斋戒沐浴、关闭门窗、焚香祷告，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不难理解是“歌者”表达对格萨尔王的尊敬，但“关闭门窗”的举动是否令人匪夷所思？艺人们想要掩饰什么呢？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在地处青海湟北的藏族、土族群众看来十分明确，原来传唱史诗的歌词内容是对吐蕃英雄的赞歌，而“歌者”却是格萨尔王手下败将的黄帐王后裔。在青海湟北地区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地域，在这个地域禁止传唱《格萨尔王传》，这个地域正是青海佑宁寺所在地。该寺的护法之一正是土族先民领袖白哈尔王。

白帐王、黑账王、黄帐王等名称来源于《格萨尔王传》，名称阿柴来源于藏文史料，名称白哈尔来源于藏文史料与土族群体的口头传说。以上名称都代表着土族先民的首领，对此土族群体不会有任何异议。

很明显，从不同来源的史料中挖掘并罗列出吐谷浑王国领袖的称谓，尽管表述方式不一致，但他们表示的应该是同一人或者是同一部族的不同首领，也可以是吐谷浑王国始祖。不过，“吐谷浑”是吐谷浑王国始祖的代号，而不可能是真名。那么，真名是什么？也许这才是千古难解之谜，存在这样的谜也许真正符合历史实际。“白哈尔”在土族语言中则是“树苗”之意，树苗在土族文化系统中象征的意义就是王子。像吐谷浑这样的王国中，他的子民们世代崇拜着他们的王子而不是某个王，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该王国的始祖的身份就是一位王子，这位王子不就是汉文史书中记载的吐谷浑王国的始祖“吐谷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