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镇海卫的古厝群中,我们忽然听说古城中有一座“文庙”,文庙是各地民众供奉和祭祀“万世师表”孔子的殿堂建筑,在这个偏僻的弹丸之地竟然也会有“文庙”,颇出人意料。几棵古老的龙眼树下,一座两进的琉璃瓦庙宇在四周的民居中显得格外突出。眼前的文庙显然是袖珍型的,而且是在遗址上重建的新型建筑。同行的厦门女诗人蓝玉清不愧是生长在镇海卫的“原住民”,一眼发现了镶嵌在“文庙”大殿墙体上的一块古石碑。这块雍正四年(1726年)的石碑,由当时漳浦知县汪绅文(江苏吴兴人)撰文的《义学碑记》引起了我们的浓厚阅读兴趣。
作为一县之长的汪绅文认为:“……漳浦义学建于云霄杜浔(今属漳浦县)者,所关犹小。建于镇海卫者,所关独大。”“嘉靖初乃立圣庙置学官,入泮额数与莆田平海卫等。山海灵气日发其辉光,登桂录者突过澄、靖诸邑。道学忠义之士蔚为八郡最。”镇海卫在明代以来,适龄入学的人数与莆田的平海卫不相上下,远远超出邻近的海澄、南靖等地,位居漳州府八郡的首位。但因为清初的“迁界”破坏、卫城距离漳浦县城路途遥远,当政者以镇海卫荒远偏僻而忽略。于是,一度被誉为“海滨邹鲁”的镇海卫“学宫与城市民居尽成灌莽矣……歌采芹者不得与云霄杜浔比”。汪绅文无疑是一个兴学重教的好官,任期内他看到镇海卫的教育事业由盛而衰,心中感慨:“前代名贤彪炳志乘之区,独以蛮乱后未能稍复厥初,岂不深足异哉!”然而,“设学建官即难轻议,义学之立可旦独缓耶!随延卫人庠生涂君愿学为之师,以造初学。既而奉文修城,因捐薄俸就关夫子废祠筑为义学。”在没有政府资金扶持办官学的情况下,他毅然捐献出自己的薪水,聘请当地的庠生涂愿学为教师,在废弃的关帝庙遗址上修建学堂,为镇海卫的民众办了一件大好事。之后,“诸生肄业其中,自是以来三历院试入泮者厥有九人,已浸浸乎有日新月盛之势矣”。而苦心孤诣、目光远大的汪绅文更断言:“安知教泽再振,不复奋翮联飞,翱翔云路。道学炳日星,忠义凛风霜。必以媲休往哲,尤为山川生色哉!”洋洋数千言的碑文,字里行间透着一位地方官员的拳拳之心。至此,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现在的镇海居民所说的“文庙”就是卫中的“民办学校”。
在“义学”下殿的两边墙体上,我们还看到了另外两块清代的记事碑。一块是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仲秋所刻的《镇海义学捐题文昌帝君春秋祀金姓氏碑记》,上面记载了镇海卫民众为义学捐款的姓名和金额。其中有李、蓝、卢、蔡、王、朱、杨、陈、徐等姓氏人名,捐款人的身份有“举人”、“汛官”、“生员”、“监生”、“童生”、“乡耆”、“卫子府”等。金额最高的有二十元大洋,最少的为两元大洋。另一块是清同治元年(1862年)由镇海卫的贡生蔡允臧、武生李英杰同立的石碑,记载的是镇海卫民众为重修鸿江书院捐款的人名和金额。这些人名中还注明了身份,其中有“乡宾”、“监生”、“武生”。捐款最高的为三十元大洋,最少的为一元。从现存的三块义学碑记看,镇海卫历来有兴学重教的传统,作为一个远离内陆的荒僻之地,这种尚学风气实为难得。(www.daowen.com)
“掩映云林转夕晖,凄楚漂泊欲何依?河山景况犹如昨,城郭人民半已非。旅游流莺增客恨,故乡春燕傍谁飞?鲸鲵同日歼除尽,好踏杨花信马归。”镇海卫作为明清以来海防建设的产物,由盛而衰,曾经承载了多少镇海子民的爱恨情仇,寄托了多少乱世离苦之中的美好生活向往。如今,它以残破之躯静静地安卧于云霞海曙之间,等待有缘人的亲近和挖掘……
(刊于2002年4月28日《厦门晚报》,有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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