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天空之光照亮中国早期天文学与文明

天空之光照亮中国早期天文学与文明

时间:2023-10-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关于所谓“周髀家说”与《周髀算经》的关系,前面的讨论已多有涉及。钱宝琮、陈遵妫认为“周髀家说”与《周髀算经》无关,钱宝琮还认为“周髀家说”不是同一时代的完整学说。但是,“周髀家说”一词首先由钱宝琮提出。郑文光、席泽宗谈到“周髀家说”,只论及其中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未讨论“周髀家说”其他观点。会不会是《周髀算经》之名由“周髀家说”演化发展而来呢?

天空之光照亮中国早期天文学与文明

此处的“周髀家说”指晋、隋二志“又周髀家云”一段的内容,即本章第二节所引的一段文字。

关于所谓“周髀家说”与《周髀算经》的关系,前面的讨论已多有涉及。钱宝琮、陈遵妫(1989)认为“周髀家说”与《周髀算经》无关,钱宝琮还认为“周髀家说”不是同一时代的完整学说。但是,“周髀家说”一词首先由钱宝琮提出。郑文光、席泽宗谈到“周髀家说”,只论及其中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未讨论“周髀家说”其他观点。中国天文学史整理研究小组的《中国天文学史》提出“周髀家说”是早于《周髀算经》的第一次盖天说,《周髀算经》由“周髀家说”发展而来;陈美东先生著作未提两次盖天说,但是仍认为《周髀算经》由“周髀家说”发展而来。经过这样的论证过程,天文史家将圆形的天和方形的大地论证为早于《周髀算经》的盖天说的宇宙观

(一)晋隋二志中并无两种并列的盖天说

笔者认为,《晋书·天文志》和《隋书·天文志》中不存在两种并列的盖天说,即在李淳风的观念中,这两种盖天说不能并列。

《晋书·天文志》相关内容在《天文志》上,“天体”之下,开头曰:“古言天者有三家,一曰盖天,二曰宣夜,三曰浑天。”接下来引东汉蔡邕对三家的评述:“汉灵帝时,蔡邕于朔方上书,言:‘宣夜之学,绝无师法。周髀术数具存,考验天状,多所违失。惟浑天近得其情,今史官候台所用铜仪则其法也。立八尺员体而具天地之形,以正黄道,占察发敛,以行日月,以步五纬,精微深妙,百代不易之道也。官有其器而无本书,前志亦阙。’”下一段说:“蔡邕所谓周髀者,即盖天之说也”,接下来是《周髀算经》内容概述,说《周髀算经》数据的获得“皆得于表股者也,故曰周髀”。紧接下来一段就是所谓“周髀家说”:“又周髀家云:天员如张盖,地方如棋局……”这段之后,是宣夜说。[33]

《隋书·天文志》不言蔡邕说,直接说:“盖天之说,即周髀是也”,接下来是《周髀算经》内容概述,同样说其中的数据“皆得于表股也,故曰周髀”,紧接其后是:“又周髀家云: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

从二志的叙述可见,蔡邕未提及“周髀家说”,而是认为“周髀”就是《周髀算经》中的内容,李淳风在此也明确认为盖天说就是周髀说,后面的“又周髀家云”一段,不能忽略其前面的“又”字,应该理解为“又有的周髀家还这样解释”,“云”是动词,后来的著作常将其等同于“说”,“说”在此用作动词本无误,但是又将“说”转化为名词,指“理论”“学说”,这样,就有了所谓的“周髀家说”。“周髀家说”一词首先由钱宝琮提出来,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独立的完整的学说,而认为是不同时代的观念的组合。之后的中国天文学史整理研究小组的《中国天文学史》开始将其作为独立的学说。

(二)“周髀家说”之名不会早于《周髀算经》

从逻辑上看,“周髀家说”一词中有“周髀”二字,如果这一理论真的是一个在历史上独立的、并被称为“周髀家说”的学说,那么它只能出现在《周髀算经》之后,否则无从得名。会不会是《周髀算经》之名由“周髀家说”演化发展而来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如《周髀算经》所说,“髀者,股也”,即是用于测量日影长短的表;而所谓“周髀家说”全然没有“髀”字,更与圭表测影无涉,所以它不会是在《周髀算经》之前独立存在、并被称为“周髀家说”的学说。

(三)汉代人观念中的盖天说

在汉代人的观念中,“周髀家说”并不能构成与《周髀算经》并列的一种盖天说。汉代的浑盖之争中,辩难的问题并不包括“周髀家说”的内容;最著名的汉代扬雄的《难盖天八事》,其中没有一条是针对所谓“周髀家说”的;《晋书·天文志》引蔡邕对三家学说的叙述也并没有说到所谓的“周髀家说”。应该说,在汉代的天文学家或者有一定天文学知识的人中间,盖天说就是《周髀算经》中的学说,不包括晋、隋二志所载的“周髀家云”的内容。

(四)所谓“周髀家说”只是儒者杂说

论衡·说日》中所载与“周髀家说”相近的宇宙观表明,“周髀家说”在汉代不是一种专门的理论,而是儒者一些零散的说法。陈美东先生《中国科学技术史·天文学卷》[34]和《中国古代天文学思想》[35]二著作对《论衡·说日》中与“周髀家说”相应的内容进行了比较,为了讨论方便,下面全引陈书之表如下表5-3。

表5-3 所谓“周髀家说”与《论衡·说日》的比较(www.daowen.com)

(续表)

晋、隋二志中“周髀家云”的内容,除了“天员如张盖,地方如棋局”之外,都能在《论衡·说日》中找到对应。陈遵妫对《论衡》中这些内容做过讨论,指出《晋书·天文志》中的“盖天家”说“既有王充的观点,也有王充所反对的观点”,据此他认为“‘周髀家’的成员和观点都是比较复杂的,王充可能就是其中一个重要成员。”[36]陈氏之说很有道理。

实际上,《论衡·说日》中的这些内容散布在该篇中,分为几段。王充是以问答的形式,首先提出一种观念,然后进行反驳或澄清。他提出观念一般是用“儒者说曰”“问曰”这样的词开头,他本人的回答没有固定的开头格式,有的回答之前用“曰”开头。而且上表中的内容并非如上表中显示的一样都连在一起。仅举其中第[2]条为例。

上表中第[2]条“儒者说曰:日行一度,天一日一夜行三百六十五度。天左行,日月右行,与天相迎。其喻若蚁行于硙上,日月行迟,天行疾,天持日月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反西旋也”在《说日篇》中并非连在一起,在《说日篇》中,“儒者说曰……与天相迎”与“其喻若蚁行……反西旋也”是两段,而且是后者先出现,前者后出现。细察原文,蚁行之喻并非“儒者说”。该段全文如下:

儒者论曰:“天左旋,日月之行,不系于天,各自旋转。”难之曰:使日月之行,不系于天,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当日月出时,当进而东旋,何还使西转?系于天,随天四时转行也。其喻若蚁行于硙上,日月行迟,天行疾,天持日月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反西旋也。[37]

蚁行之喻是王充回答儒者日月不系于天之说,王充反对日月不系于天,认为假如日月不系于天,日月出来之后应该是向东运转。实际上王充在理解上出现一个错误。他认定了日月都向东行是相对于地而言,认为如果日月不系于天,那么日月出来之后就应该向东行,而不应该向西行。其实说日月向东行是相对于“天”——也就是天上的星辰而言,并非相对于地而言;即使日月不系于天也可以独自向西行,形成太阳的周日运动。但王充据其错误理解认为,日月系于天,随天运转,日月与天的关系如蚁行于硙上。因此此段原文蚁行之喻是王充反驳儒者的话,并非“儒者说”。

在《论衡·说日》中,“儒者说曰:日行一度,天一日一夜行三百六十五度。天左行,日月右行,与天相迎”一段出现在“蚁行硙上”一段之后,二者之间还有一段,这一段是王充对另一问题的回答,其问题是:“或曰:‘日月天皆行,行度不同,三者舒疾,验之人物,为以何喻?”王充对“与天相迎”一问的答复,再次强调“日月附天而行,不直行也”,“其取喻若蚁行于硙上焉。”紧接其后的一段又是“问曰:‘何知不离天直自行也?’”王充举云以为例证,“由此言之,日行附天明矣。”[38]

将这几段连起来看,儒者认为日行不附天,王充将儒者的这类观念整理为一系列问题,一一回答,认为日行附天。蚁行之喻完全符合王充的观点和逻辑。

因此,在被当代一些天文史家认为与“周髀家说”相对应的“儒者说曰:日行一度,天一日一夜行三百六十五度。天左行,日月右行,与天相迎。其喻若蚁行于硙上,日月行迟,天行疾,天持日月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反西旋也”这一段,前半部分是王充要反驳的“儒者说曰”,后半部分是王充本人同意的、用来反驳另一条“儒者说”的观点。这两句话并非属于同一个学派或学者的观点。在《论衡·说日》中,这些观点或是“儒者说曰”或是“或曰”,并非“盖天家说”。

由此看来,晋、隋二志“又周髀家云”下面的一段话,可能是儒者杂说,这些儒者对于天文学不太了解,很可能像钱宝琮所说的,接受了一些类似于阴阳家的观点。他们本身不能构成一个学派,更不会是在《周髀算经》之前就已存在。其中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在《论衡·说日》中不存在,但是因为学者论定这是更早的宇宙观的证据就是全部的“周髀家说”是早于《周髀算经》的学说,现在通过分析认为“周髀家说”并非独立的学说且时代也不会早于《周髀算经》,所以就不能认为“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是更早的宇宙观。

晋、隋二志之所以要记载所谓“周髀家说”,应该是因为它们是当时儒者的各种学说,这些儒者的天文学水平参差不齐,但其学说都不接受浑天说,而又无法归入宣夜说,李淳风把他们的各类观点总而纳入“又周髀家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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