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战国时代以来,认为车的圆形的华盖和方形的车厢底部分别是天和地的象征确实是一种普遍的观念。
《周礼·考工记》记载周代的车、輈:
轸之方也,以象地也,盖之圆也,以象天也。轮辐三十,以象日月也,盖弓二十有八,以象星也。[6]
战国宋玉的《大言赋》中有:
方地为车,圆天为盖。[7]
《大戴礼记·保傅》:
古之为路车也,盖圆以象天,二十八橑以象列星,轸方以象地,三十辐以象月。[8]
汉初贾谊《新书·兵车之容》有:
古之为路舆也,盖圆以象天,二十八橑以象列宿,轸方以象地,三十辐以象月。[9]
从这些记载中可见,自战国以来,确实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天是圆的,与之相对应的大地是方形的,这种观念主要表现在对于“车”“舟”之制的认识。但是另一方面,天文学著作中记载的“天圆地方”都过于简略,很难判断其是否指天地的形状。天圆地方中的“天圆”不存在解释上的困难,但是“地方”如果理解成大地是方形的,无疑会出现“四角不揜”的困境,所以,像曾子、孔子这样的思想家并不相信天圆地方是对天地形状的描述。
毫无疑问在某个时代——至少是战国到汉代,某些人——至少包括不深究宇宙问题的民众——确实相信“天圆地方”之语的含义是天是圆形的、大地是方形的;但是,如同前一章对“年的起源”的论述认为这个时代普遍相信“年”在起源上是一种怪兽并不能证明“年”真正的起源就是一种怪兽一样,战国到汉代民众普遍相信的天圆地方为天地形状并不能说明天圆地方在更早时代就是对天地形状的认识。
谈到起源问题变得非常复杂,需要特别仔细地甄别。本章不是要否定大地方形观念曾经存在过,而是要探讨大地方形的观念是从什么样的早期宇宙观中转化而来的,并说明它只是一种民间流传的观念,真正的“智者”“思想家”或“科学家”从未给予其多高的地位。在“科学的”“大传统”中并没有位置。(www.daowen.com)
中国历代关于天圆地方的讨论并不多,在“四库全书电子版”上检索“天圆地方”,共有94个结果,检索“天圆而地方”,共有34个结果。这两种检索结果显示的文献种类相近,下面仅列出“天圆而地方”的34条检索结果。(表5-1)
表5-1 四库全书电子版“天圆而地方”检索结果
(续表)
(续表)
从上表可见,多数“天圆而地方”的记载出现在3种情形中:第一是引用《大戴礼记》的记载,作者本人并未进一步加以解释。第二种是解释《周易》,并不是从天地形状的角度去理解天圆地方,而是理解成天道和地道。第三种是引用《皇极经世》,是讲天地之数,并非讨论天地的真正形状。
事实上,汉代之后浑天说逐渐取代了盖天说,后世儒家学者引用古文献中的“天圆地方”之语很难再将其解释成是天地的形状了,他们也并未将其解释成这是古代早期对于天地形状的认识。随着西方地圆说的传入,学者更是将天圆地方解释成天地之性,如李光地在《榕村集》卷五“周官笔记·天官”中解释“天圆地方”说:
所谓天圆地方者言其动静之性耳。实则地亦圆体,如卵裹黄,上下周围与天度相应,其地气寒暑则以去日远近为差。赤道之下正与日对,其地最热,其景则四时常钧,无冬夏短永。两极之下取地最远,其地最寒,其景则短者极短,长者极长。正当两极之处常以半年为昼,半年为夜。惟二极与赤道相去之间当日南北轨之外起二十三度至四十度许其地不寒不热温和可居,其景则与冬夏进退,长短之极皆无过十之七,此气之平而数之中也。[10]
所以,中国历代学者都没有将天圆地方解释成中国最早的对于天地形状的认识,他们基本上是沿着天地之道、天地之数的思路进行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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