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星是心宿二,即天蝎座α星(αSco),是一颗明亮的一等大星,也是东方苍龙星象中的龙心。心宿由三颗星组成,大火星位居其中。心宿三星西边是房宿四星,也是中国古代的观象授时星,《国语·周语》中有“农祥晨正”,韦昭注“农祥,房星也;晨正,谓立春之日晨中于午也,农事之候,故曰农祥”[6],“农祥”即是指房宿四星。(图3-10)
图3-10 公元前4000年的心宿三星与房宿四星(红色为大火星,与其相连的二星构成心宿。右侧上下相连的四星为房宿四星。Skymap图像)
观测大火星曾是中国上古时代一种主要的纪时手段,文献中留有很多相关记载。如:
《尚书·尧典》:
日永,星火,以正仲夏。[7]
《夏小正》:
五月初昏,大火中……种黍菽糜。[8]九月内火。[9]
《诗经》:
七月流火。[10]
《左传·襄公九年》:
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内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11]
《左传·昭公三年》:
火中,寒暑乃退。[12]
杜预集解:
心以季夏昏中而暑退,季冬旦中而寒退。[13]
《公羊传·昭公十七年》:
大辰者何?大火为大辰,伐为大辰,北极亦为大辰。[14]
何休解诂:(www.daowen.com)
大火谓心。
伐谓参伐也,大火与伐,天所以示民时之早晚,天下所取正,故谓之大辰。辰,时也。[15]
《国语·周语》:
火见而清风戒寒。[16]
上述文献记载中,观测大火星的情况可以分为4类:(1)昏见东方,《周礼·春官》的“春季火星始见”是指春天傍晚日落后大火星在东方地平线上出现;(2)昏旦中星,《尧典》中的“日永星火”和《夏小正》中的“五月初昏大火中”就是通过观察大火星黄昏南中来确定季节。对于“火中寒暑乃退”,《六经天文编》卷下引服虔:“季冬十二月平旦正中在南方,大寒退;季夏六月黄昏火星中,大暑退。是火为寒暑之候事也。”[17]当然,所说的星象基本符合服虔所生活的东汉时代,已经不是新石器时代的了;(3)昏时伏于日下或西方地平线不可见,《周礼·春官》中的“季秋火星始伏”就是指季秋日落后大火星伏于日下或西方地平线下不可见到;(4)晨见东方,即携日出,《国语·周语》中的“火见而清风戒寒”是说大火星在早晨日出前出现在东方时天就要转为寒冷了。另外,《公羊传》只说到大火为大辰,并未言明是昏中星、旦中星,还是昏始见、昏伏、晨见东方。
关于大火星纪时的问题,庞朴自1978年以来有一系列文章,论述中国古时最早的历法是“火历”,[18]提出:“远古历法同后来历法的重大差别是,它并不以冬至的建子或雨水的建寅为岁首,而是以大火(心宿,天蝎σ,α,τ)昏见为一个新的农事周期的开始,用后来的历法术语说,也就是以此时为‘岁首’。这种以大火为授时星象的自然历,我们可以名之曰‘火历’”[19],并认为火历创立的年代,应该当大火星处于秋分点时,即公元前2800年左右。王震中认为大汶口文化中一般认为的“日月山”符号是观测和祭祀大火星的符号,也就是认为观测大火星的年代远到大汶口时代。[20]
笔者认为,火历创立于大火星位于秋分点之时代的观点,其实是认为春分日太阳从正西边地平线落下,大火星正好从东边地平线升起,形成鲜明的对照。而实际上,由于日落之后尚有一段时间天光很亮,无法看到星象,所以在观象授时的时代,大火星在春分时处在与太阳正相对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而讨论大火星什么时候始用于纪时,不必拘泥于大火星的赤经与春分点正相对这一条件。
从《周礼·春官》和《左传·襄公九年》的记载中还可以看到,古时有一种“出火”“内火”(纳火)的仪式。对于《左传·襄公九年》中记载的“出内火”,杜预解释为:“建辰之月,鹑火星昏在南方,则令民放火。建戌之月,大火星伏在日下,夜不得见,则令民内火,禁放火。”[21]把出火和内火解释成令民放火或禁民放火,并且认为出火是在鹑火(柳、星、张三宿)昏中时,而内火是在大火星伏时。
《周礼·夏官·司爟》也有出火、内火的记载:
季春出火,民咸从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22]
郑注引郑司农云:
郑司农云:以三月本时昏心星见于辰上,使民出火,九月本黄昏心
星伏在戌上,使民内火,故春秋传曰以出内火。[23]
提出“出火”“内火”是指大火星昏时出现在东南方或伏在西北方时分别使民“出火”“内火”,“出火”“内火”的含义并不清楚。《礼经会元·火禁》作了进一步的解释:
季春出火,非出火于民也。火星昏见,司爟乃礼而出之,犹羲叔寅宾出日也。季秋内火,非令民内火也,火星昏伏,司爟乃以礼而内之,犹和叔寅饯纳日也。[24]
笔者认为,这种解释应该是确切的。在中国古代的宇宙观中,天象与地上事物之间有着内在的联系,这也是中国古代占星术的认识基础。大火星与地上的火有联系,地上用火要符合大火星的见伏,这种思想应该起源极早,事实上大火星之所以得名,应该就是古人认为它与地上的火有关。《左传·昭公六年》记载郑人铸刑书,士文伯说:“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25]如杜预集解:“象,类也,同气相求,火未出而用火,相感而致灾。”反映出当时人认为与火有关的重要事件要与大火星的见伏一致才不会有灾祸。因此笔者认为对于“出火”“内火”的含义,《礼经会元》中的解释更准确,《尚书·尧典》谓帝尧命羲仲于东方“寅宾出日”,命和仲于西方“寅饯纳日”,同样用了“出”“纳”,这是一种迎日送日的仪式。与之相应,“出内火”相当于“出火”和“纳火”,指迎大火星出、送大火星入的仪式。因为大火星与地上的火有关,出火、内火的祭祀仪式也应该以燃火祭祀为主,发展到后来就是《周礼》所记载的“爟”。
大火星是东方苍龙星象的一部分,位居龙心的位置。成熟的苍龙星象包括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冯时认为在新石器时代,苍龙星象应该至少包括角、亢、氐、房、心、尾六宿。[26]公元前4000年,角、亢、氐、房、心、尾六宿占据着赤经08h12m到11h57m的位置,即在秋分点之前,约占赤道1/5的宽度。
很多学者主张《周易·乾卦》六龙是对苍龙星象的描述。最早提出《周易·乾卦》爻辞中的六龙与天文星象有关的是德沙素,但他并未详论。[27]20世纪40年代初,闻一多在《周易义证类纂》中提出“乾卦六言龙,亦皆谓龙星”;“九五‘飞龙在天’,春分之龙也;初九‘潜龙’,九四‘或跃在渊’,秋分之龙也。”[28]20世纪80年代以来,夏含夷[29]、陈久金[30]、冯时[31]、宋会群[32]、柯资能[33]等对此做了更加深入细致的分析和论证,论证各有重点,但都认为观测日落后苍龙星象在天空中的形象来确定季节是乾卦六龙的原始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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