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自赵匡胤陈桥兵变到赵昺亡于元,前后320年,是秦汉统一后历代王朝中维持时间最长的一个朝代。它在外受强大的异族步步侵逼,内部阶级对抗日趋严重中,空前加强了君主专制主义。君主被视作国家的绝对权威,民族的至高象征,将全国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一切权力集中于一身,在当时几乎为所有的士大夫以及广大农民所接受。两宋时期,农民起义不断,但始终没有构成对中央君权的威胁,且大都乐于招安,成为御外的力量。与此相应,社会意识也有重大变化,传统儒学再次得到改造,形成所谓“道学”或“理学”,强烈呼唤君主专制主义的加强,道学家们希望通过对个人生活基本需要的限制和自我的道德完善,求得国家的安定与强盛,增强民族气节。中国历史上许多精忠报国、慷慨悲歌的民族英雄和爱国志士多开始在这个朝代出现。其结果,王朝的对内统治空前强大起来,却无从形成任何足以促使它振奋不已的机制;对外则越来越懦怯孱弱,使整个民族不得不长期在屈辱和苦难中挣扎。人们普遍希望用节食、禁欲和道德规范来强化国家的统一实力,反而支持了君主集权政治的穷奢极欲和腐败无能。二者互为因果,恶性循环,直至宋终。
佛教在宋代的演变,就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进行的。
宋太祖是全宋史中比较有作为的皇帝。他有鉴于周世宗跟佛敕给予佛教的打击,影响许多地区民众的安定,于是下令停止毁佛,并普度行童8000人,以重开佛教作为稳定北方局势和取得南方吴越等奉佛诸国拥戴的重要措施。乾德三年(965年),沧州僧道圆游五天竺往返18年,偕于阗使者回到京师,太祖在便殿召见,垂问西土风俗;次年,遣僧人行勤等157人游历西域。到景祐二年(1034年),仅由五天竺来汴京贡奉梵经的僧侣即有80人,此土西去取经得还者138人。很明显,在宋初的六七十年中,王朝中央还力图把佛教当作扩大对外联系的重要纽带。
也就是在这数十年中,国家特别重视发展佛教文化事业。开宝四年(971年),敕令高品、张从信到益州开雕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部汉文木版印刷《大藏经》,以《开元录》入藏经为主,陆续收入本土撰著和《贞元录》诸经,总计653帙,6620余卷。这一行动影响民间,影响辽金和西夏,刻经之风由此盛行,其文化上的意义远胜于单纯的信仰。太平兴国七年(982年),宋太宗效法李世民故事,由国家建立译经院,诏印僧法天、天息灾、施护和懂梵学的汉僧及朝廷官员等,共同组成严密的译经集团,进行由官方直接控制的译经活动。惟净是在这次译经中培养出来的最著名的汉僧译家。景祐二年(1035年)后,译经活动逐渐消沉;熙宁四年(1071年)废译经院。截止到政和初(1111年),前后共有译家15人,所译佛籍284部,758卷,密教占绝大部分,只有少数属龙树、陈那、安慧、寂天等人的论著。在译经院开译的时候,曾举行过隆重的密教仪式,建坛诵咒,供养礼拜,严洁肃穆。但密教本身的传播,则远没有唐代那样举国轰动;即使对它的经典翻译,也是有选择的,受国家直接控制。淳化五年(994年)译就的《大乘秘藏经》,被审察出“文义乖戾”65处,宋太宗以其“邪伪”,诏谕对众焚毁;天禧元年(1017年)译出《频那夜迦经》,宋真宗因其宣扬“荤血之祀”,有“厌诅之词”,禁止入藏,并不许再译类似经文。这都是颇为明智的决定。
宋代僧尼在太宗时有一个突发性发展,太平兴国元年(976年),一次普度童行17万人。宋真宗著《崇释论》,设想奉佛“十力”、辅俗“五常”,以达到劝善禁恶的目的。他在全国设戒坛72所,广度僧尼,到天禧五年(1021年),已有僧397615人,尼61240人,寺院近四万所,成为全宋史上佛教最发达的年代。此后,佛教的发展受到日渐严格的限制。仁宗景祐元年(1034年),僧尼数额开始下降,到神宗熙宁元年统计,全国僧人只有220660,尼3430人,减少了41%以上。给予佛教一个适度发展的条件,但决不许其过度膨胀或走向惑众邪途,以危害国家中央集权的实力,这是从宋代开国以来就定下的基本原则。历代帝王在掌握的尺度上虽有宽严之分,但这个原则没有变更。(www.daowen.com)
建隆元年(960年),诏令“诸路州府寺院,经显德二年停废者,勿复置;当废未废者,存之”,是肯定和承认周世宗废佛的既成事实,只是稍后,才允许增加少量僧尼,修复旧寺。开宝八年(975年),明令禁止灌顶道场、水陆斋会及夜集士女等诸种活动,防止聚众滋事。宋太宗则说,浮屠之教“有裨政治”,必须“存其教”;但决不能像梁武帝那样沉溺其中,以至“舍身为寺奴,布发于地,令桑门践之”,丧失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威地位。因此,他在扶植佛教的同时,屡诏约束寺院扩建,限定僧尼人数。到宋徽宗崇奉道教,自号“教主道君皇帝”,宣和元年(1119年)诏称:佛教属于“胡教”,“虽不可废,而犹为中国礼义之害,故不可不革”,强制僧尼改称道教名号,改僧尼寺院为道教宫观,改佛菩萨称谓为道教名号,是宋代佛教唯一遭受打击的一次。但不久徽宗下台被俘,波及不大。
南渡以后,宋高宗对佛教取折中态度,既不毁其教灭其徒,也不崇其教信其徒,而是“不使其大盛耳”。他采取的措施,其一是停止发放度牒,以稳定僧数,使既有的出家者自然减员;其二是征收僧道“免丁钱”,后又改为“清闲钱”,赋金数倍于一般丁口,以此限制寺院招收新人,这比唐中宗以来实行试经度僧的办法要有力的多。不过,这些措施又为帝室的另一些需要抵消了不少。早在宋神宗熙宁元年(1068年),岁饥河决,有司乞请裁损王朝对寺院的恩赐赏钱,并鬻度牒敛财以救时急,诏可;随着财政日绌,鬻牒竟成惯例。此外,从真宗晚年(1021年)诏僧修法华懺,“为国祈福”开始,重启唐安史之乱后:诸帝求助仁王护国的故伎,南渡以后,愈演愈烈。
高宗时隆祐太后奉“摩利支天母”,以为大宋能够安居杭州,实出于天母的冥护;孝宗乾道四年(1168年)召上竺寺若讷法师入内观堂行“护国金光明三昧”,淳熙二年(1175年),更诏建“护国金光明道场”,僧人高唱“保国护圣,国清万年”。山西五台山的文殊、四川峨眉山的普贤,尤其是浙江普陀山的观音,也都在宋王朝的直接经营下,愈益受到民众的崇奉。
出于同一的王权需要,施行往往相互矛盾的政策,使佛教的发展趋向平稳。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统计,在南宋领域内有僧20万。这大体反映了当时既能满足王朝需要,社会亦能承担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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