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上各方面来看，西晋统一天下后所呈现的并不是一个万象更新、百废待举的新局面，相反其上流社会人人纵情享受、拜金攀比，社会价值观处于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当时一些有识之士对此还是有一定的清醒认识的，鲁褒作《钱神论》予以讽刺，车骑司马傅咸上表司马炎痛斥这种风气是“奢侈之费，甚于天灾”[12]。不过，傅咸、鲁褒等人的良苦用心被统治者无视，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应该说，西晋的举国腐败和荒淫是有其生存土壤的，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腐败之风是不具备修正条件的前朝遗毒。阎步克先生在《中国古代政治与文化·士族门阀政治》中提到，魏晋易代是采用“禅让”的方式和平演变而来，不同于此前以往朝代的武力夺取政权。西晋未经战火充分洗礼，未能彻底扫除前朝政府而另起炉灶，其统治集团成员依然是原曹魏高官显贵及其子弟，如日食万钱的太尉何曾是曹魏太仆何夔之子，何夔“然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13]；石崇之父、拥护司马炎称帝有功的原曹魏骠骑将军石苞同样“好色薄行”[14]。所谓民间俗语“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由父辈所积累的腐化、老化、贵族化的因素，几乎原封不动地被带入了西晋朝廷，朝廷对这些人无法绳之以法，只能是采取纵容的态度。

其二，为换取政治上的支持，想管而不敢管。司马氏西晋政权在合法性上可以说是饱受诟病，自曹魏正始十年（249）高平陵事变后，司马氏一族开始执掌曹魏军政大权，曹爽、夏侯玄等曹魏宗室成员及毌丘俭、诸葛诞等曹魏旧将均被司马氏剪除，司马炎之父司马昭更是弑杀了曹魏皇帝曹髦，最终为西晋顺利建立政权扫清了障碍。《世说新语·尤悔》中提到，后来东晋明帝司马绍通过丞相王导的讲述，得知身为曹魏臣子的祖上是通过诛杀曹魏宗亲名族甚至是弑杀曹魏皇帝才得到的天下，这位司马懿的玄孙也愧疚地发出了”（晋）祚安得长”的感慨。也就是说，作为原曹魏臣子的司马氏一族窃取曹魏政权，在历史上难逃“篡位”恶名，即使是自己的后世子孙对此也难以认同。所以，对于这些原曹魏高官显贵亦即司马氏昔日的同僚，唯一的考察标准便是众臣在政治上对晋廷是否忠心，是否能够拥护现政权。至于腐败享乐这种非政治性的作风问题也只能是作为“交换条件”而被无视化了。

总的来说，成由勤俭败由奢，对腐败之风的无视纵然能换取西晋政权一时的安稳，但统治阶层无尽的腐败势必会造成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与国家的亏空，严重阻碍了社会生产的正常发展，使得军队战力荡然无存，同时又给广大人民带来了深重的苦难，最终自食恶果酿成了亡国的悲剧，这种建国不久便随即亡国的教训也是需要后人警醒与反思的。

2016.11.23

[1]《晋书·夏侯湛传》。

[2]《晋书·羊琇传》。

[3]《晋书·石崇传》。

[4]《晋书·刘寔传》。

[5]《世说新语·汰侈》。(www.daowen.com)

[6]《晋书·王济传》。

[7]《晋书·王济传》。

[8]《晋书·和峤传》。

[9]《晋书·羊琇传》。

[10]《晋书·宗室平原王干传》。

[11]《晋书·后妃惠贾皇后传》。

[12]《晋书·傅咸传》。

[13]《三国志·魏书·何夔传》。

[14]《晋书·石苞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