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桑养蚕在吴地历史悠久,可以上溯至新石器时代。在距今约四千七百多年的浙江湖州钱山漾遗址中,人们发现了用竹筐盛着的丝绢残片、人字纹细丝带和丝线等实物,为我国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丝织品之一。在距今约四千多年前的吴江(今属苏州吴江区)梅堰遗址出土的黑色陶器上,发现了蚕纹的装饰。这两处遗存说明新石器时期的吴地先人就已经学会了养蚕缫丝。
到春秋战国时期,蚕桑业已经成为吴国的重要经济部门。《吕氏春秋》和《史记》都记载吴王僚九年(前518年),吴楚两国边境女子发生争采桑叶的小冲突,结果不断升级,最终引发两国军队参战。三国孙吴时期,蚕桑生产得到孙吴政权的高度重视,《三国志·吴书·孙权传》载赤乌三年(240年)春正月,孙权下诏“禁止蚕织时以役事扰民”,西晋文学家左思在《吴都赋》中也称“乡贡八蚕之帛”,说明吴国的蚕桑生产已经具有相当规模,并在吴国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孙吴时期的丝织物已经名闻一时,据传日本的和服就是吴国的织绸服饰传入后、结合当时的服饰习惯形成的,故和服在日本江户时代以前又称“吴服”。
唐宋时期的诗文中有多处关于江南蚕桑的描写,丝绸也成为富庶江南的特点之一。白居易有《缭绫》诗描绘产于越地的精美缭绫:“织者何人衣者谁? 越溪寒女汉宫姬。……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陆龟蒙的《奉和袭美太湖诗二十首·崦里》形容太湖西山崦里的地方风情是家家栽桑、户户养蚕:“沟塍堕微溜,桑柘含疏烟。处处倚蚕箔,家家下鱼筌。”南宋著名诗人范成大在他著名的《四时田园杂兴》中,有多首以蚕桑缫丝为题材,如:“三旬蚕忌闭门中,邻曲都无步往踪。犹是晓晴风露下,采桑时节暂相逢。”时称吴地出产的绫、绢等高级丝织品被称为“吴绫”,与蜀锦相媲美,吴县(今属苏州)的光福、香山,吴江的盛泽、震泽,湖州的南浔,还有无锡等地都成为著名的丝织品产地。宋代全国约有二十路,其中两浙路所缴纳的丝织品占全国的四分之一,说明江南蚕桑业在全国所处的地位之重要。
明清时期的江南丝织业更是兴盛。苏州府吴江县的盛泽镇成为闻名遐迩的丝绸之乡,近镇四五十里的乡民多从事吴绫之业,明代文学家冯梦龙对此盛况有生动描写:“(盛泽)镇上居民稠广,土俗淳朴,俱以蚕桑为业。男女勤谨,络纬机杼之声,通宵彻夜。那市上两岸绸丝牙行,约有千百余家,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四方商贾来收买的,蜂攒蚁集,挨挤不开,路途无伫足之隙。乃出产锦绣之乡,积聚绫罗之地。江南养蚕所在甚多,惟此镇处最盛。”[3]官府还在江南地区的江宁(今南京)、苏州、杭州三地设立织造局,专门采办宫廷御用和官用各类纺织品,号称“江南三织造”。鸦片战争后,江南地区出产的生丝成为最重要的出口货物之一,以南浔辑里丝为代表的中国生丝在上海开埠不久就占据了欧洲市场,上海开埠后数年,经江南丝业中心之一南浔运往上海出口的辑里丝,在上海港生丝出口中比重就占一半以上。直到1909年前,中国的蚕丝出口量一直高于日本,但此后,日本的生丝产量和销量日益增加,江南地区的生丝出口日显衰落。(www.daowen.com)
如果说丝绸主要为富裕阶层所享用,那么棉布可以说是普通民众的日常穿着。唐宋时的棉纺织业在江南地区同样发达,明中叶以后,人不论贵贱,地不分南北,都以棉布为主要衣着,庞大的消费市场令棉纺织业成为家家户户从事的副业。明清时松江府盛产棉布,品种繁多、质地优良,行销全国,境内多棉布交易中心,典型者如朱泾镇和枫泾镇,两镇并驾齐驱,号称“两泾”,清代吴县人顾公燮《消夏闲记摘抄》卷中《芙蓉塘》就提到过:“前明数百家布号,皆在松江枫泾、朱泾乐业,而染坊、踹坊、商贾悉从之。”尽管当时的棉纺织业仍然是由农民一家一户、一人一机进行操作,但是涓滴成泉,松江一地每人每天可织一匹,积聚起来,就能够“日出万匹”。所以明朝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在嘉善县)”的谣称。而且,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江南地区出现不少专门从事棉纺织业的民众,并细分为轧花业与弹花业、浆染业和踹布业、制袜业和织布业等,本地所产的棉花也远远不够生产所需,大多数由山东、河南运来。
“绫布二物,衣被天下”,江南丝织业和棉纺织业发达的主要原因,在于这两者比种植稻谷更赚钱。20 世纪30年代社会学家费孝通在吴江庙港乡开弦弓村的调查表明,拥有10 亩土地的农民四口之家,其一年开支约在200 元,收获的稻米扣除口粮折算成钱后,尚亏空约131.6 元;但如果植桑缫丝,扣除生产成本,最高可以盈余达250元。[4]换言之,农民种植水稻难以糊口,丝织业和棉纺织业的附加值高,农民自然会将土地用于植桑种棉,并把主要精力用力缫丝纺布,以获得更大的利润空间,这也是江南地区宋元时号称“苏湖熟,天下足”,在明清却转为“湖广熟,天下足”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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