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时期,随着全国文化重心的南移,江南地区已经呈现出登科者众多的趋势。到明清时,这种情形更加明显。清人钮琇所撰《觚塍》续编卷四《苏州土产》载有一则掌故,长洲(今苏州)人汪琬在翰林院与同僚闲谈各地土特产时,称苏州土产只有两样:“一为梨园子弟”,另一为“状元也”,令众人咋舌而散。汪琬的说法当然有夸张之处,但是明清两朝江南举业发达、登科者不绝如缕,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科举体系中,进士是最高功名,士子必须通过地方的县试、府试和省级的乡试分别成为秀才、举人以后再通过朝廷主持的会试、殿试,才能成为进士。根据《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统计,明清两朝自洪武四年(1371年)至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不计满洲进士科、翻译科,共举行殿试201 科,再加上博学鸿词科,共录取进士51681人,其中明代24866 人、清代26815 人。在这些进士中,江南共考取进士7877 人,占全国15.24%,其中明代为3864 人,占全国的15.45%,清代为4013 人,占全国14.95%。
科试鼎甲前三名即状元、榜眼和探花也常常落入江南士子囊中。以状元为例,明代总计89 人,江南地区的苏州府(含太仓州)7 人、常州府4 人、松江府3 人,杭州府、嘉兴府和湖州府各2 人,再加上应天府1 人,合计21 人,将近占总数的四分之一;清代状元总共112 人,江南地区的苏州府(含太仓州)29 人、常州府7 人、湖州府6 人、杭州府5、镇江府4 人,江宁府和嘉兴各3 人,松江府1 人,合计58 人,占总数的一半以上,苏州一府的状元数量更达到惊人的四分之一以上(参见图6-1)。难怪汪琬的自夸之语令同僚们无言以对。而且,明清两朝江南连绵不绝的状元数量还是朝廷有意抑制的结果,否则,江南的状元数量还会更多。此外,除了光芒四射的魁星,江南士子的其他科试名次也颇为显赫,例如与状元合称三鼎甲的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清代江南也多达39 人和52 人,分别占全国的35%和46%。
图6-1 明清江南状元数量比重表(单位:人)(www.daowen.com)
不可否认,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存在着诸多不足与弊端,尤其是官方以利于专制统治的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为标准答案,限制士子对经典的理解和解读,对士子的自由思想造成极大的束缚和禁锢。尽管如此,较之于汉代的察举、征召等推荐手段,以考试为选拔方式、面对社会各阶层(贱民等极少数人除外)开放的科举制仍具有较为明显的公平性。由于政治权力在中国传统社会中起着超经济的决定性作用,使得社会各个阶层都以参加科试、跻身仕途作为最重要的人生价值取向。寒门子弟可以实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也需要通过科举中试来维持家族荣誉,这就使得北至辽东、南至海南,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穷乡僻壤,参加科试都是中国人最热衷的一项事业。
江南地区应试氛围特别浓厚,又有其自身的原因。一者,参加科举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为支撑。平民子弟一旦踏入科举之路,就必须终日埋首苦读,不但无法从事劳动生产,还要购买教材、笔墨,延聘老师等,前往府城、省城等参加考试也需要足够的路费,在没有考上秀才、举人之前,普通士子是难以自食其力的。苏州天平山范氏家族自宋代范仲淹后,族中子弟在明清两朝仕宦不绝、接连中科,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范仲淹创设义庄,为族中清寒子弟提供了一个基本生存保障,使得这些家境虽贫、志向犹存的子弟能够专心苦读。江南地区的普通家庭没有宗族为后盾,但由于这一地区商品经济发达,达到温饱乃至小康并非难事,要供养一个应试子弟相对而言并非难事。
再者,江南士子的应试技巧和水平相对较高,这和当地文教发达、应试训练水准较高有着密切的关系。顾颉刚先生早就指出:“按状元之多,足见苏州地主家庭训练子弟适应科举制度之才能,其技术性在全国为最高。”[10]科举考试主要考察士子撰写的八股文,所谓“技术性”主要指八股文的撰写技巧。作为一种文体,八股文本身并无好坏之分,提高八股文撰写技巧与水平的捷径就是精读此前成功者的中试范文,于是,精明的书商和一些文化人士合作,收集挑选以往的中试八股文,加以点评后出版,明末清初江南地区涌现的文人社团如几社、应社、复社等,就出版过大量时文选本,这些都有助于提高当地举子的平均应试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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