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决战中南解放战争:偷渡与登岛战役回顾

决战中南解放战争:偷渡与登岛战役回顾

时间:2023-10-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参战部队开进集结地点——深入进行思想动员——征集船只——动员船工——海上大练兵——小木船打败大军舰——薛岳加紧岛上“清剿”——琼纵告急——15兵团决定3月初实施偷渡——第一批偷渡部队首战告捷——解放涠州岛——邓华总结偷渡经验——第二批偷渡部队成功登岛——毛泽东高度评价379团9连1排海上作战的英勇事迹——四野首长嘉勉登陆部队1949年12月下旬,参加海南岛战役的第40、43军,先后进至雷州半岛。

决战中南解放战争:偷渡与登岛战役回顾

参战部队开进集结地点——深入进行思想动员——征集船只——动员船工——海上大练兵——小木船打败大军舰——薛岳加紧岛上“清剿”——琼纵告急——15兵团决定3月初实施偷渡——第一批偷渡部队首战告捷——解放涠州岛——邓华总结偷渡经验——第二批偷渡部队成功登岛——毛泽东高度评价379团9连1排海上作战的英勇事迹——四野首长嘉勉登陆部队

1949年12月下旬,参加海南岛战役的第40、43军,先后进至雷州半岛。40军进至海康、徐闻、北海、合浦、安铺一线,43军进至湛江、海安、白沙、东海岛、赤溪、阳江一线及其沿海港口。配属两军作战的加农炮兵第28团进至徐闻县城以南沿海地区;高射炮兵第1团进至徐闻县城以西的三塘港及以东的海安港一带。

部队开进途中,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时任40军118师政治部主任的刘振华同志回忆:“当地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全力以赴支援子弟兵解放海南岛。部队所经过的村镇,到处都扎起高大的松门,鞭炮锣鼓响成一片,群众还在路旁摆了茶水、稀饭、甘蔗,慰劳过境的部队。公路高低不平,桥梁大部被敌人破坏,沿路都可以看到拿着铁锹、耙子,在那里修桥补路的男女们。‘欢迎人民解放军解放海南岛!’‘英勇善战的人民解放军万岁!’这样的标语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口号也随处可以听到。一路上,群众不仅给我们烧水送茶,还扭秧歌、演戏,处处都在欢迎我们。”(1)

随着大军的到来,解放海南岛的气氛顿时在南粤大地浓厚起来。为了保证渡海作战的顺利进行,中共中央华南分局成立了广东省支前司令部,尹林平任司令员,方方任政治委员。在最靠近海南岛的南路专员公署,则专门成立了南路支前司令部,李进阶任司令员,刘田夫任政治委员。为了加强领导,统一行动,华南分局于1950年1月2日作出《关于支援海南岛作战的决定》,指出:“全国大陆基本上已全部解放。残存海南岛的敌人正利用特殊的条件企图作最后挣扎。我军为肃清该岛敌人,必须渡过海峡登陆作战,这是一个极端复杂而且艰巨的任务,我各级党政机关必须以全力支援并迅速筹集大量船只、船工、器材、经费和进行各种应有的充分准备,才能取得胜利的保证。”为确保上述目的,该决定规定了五项严格的措施:

一、以支前司令部为中心,在军区指导下,应集中全力筹划海南作战必须的各种器材、船只燃料

二、凡公家工厂(钢铁厂、工业厂、农具厂、八十兵工厂、汽车修理厂等)均有义务担任制造、改装船只必需机件,必要时抽调一批干部、技工、工程师到前面协助装设船只。

三、不论公私登陆艇、救生器材,全部征用或借用。

四、不论任何机关部队,有空余柴油机、汽油机全部备用。

五、海南岛战役所必需之各种经费开支,统由省财委会预支,经分局核准报销。

决定下达后,广东各级党政组织和有关部门迅速行动,积极投入到了支前工作之中。据统计,在海南岛战役中,广东党和政府先后共征集和修装木帆船2836只,招募船工12400人、民工963000人,筹集粮食750000担、银圆1360000枚,抢修公路1300公里、桥梁130余座。

我军云集雷州半岛,令海南人民望眼欲穿,急切地盼望着解放大军早日过海。一首广为流传的歌谣唱道:“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解放大军不过海,海南人民翻不了身!”根据中央和华南分局的有关指示,琼崖区党委和琼崖人民政府成立了以冯白驹同志为主任的支前委员会,各地公署、县政府,动员一切力量,筹粮筹款,仅用60天的时间,全岛各族人民便超额认购了40万元的“解放公债”,征集了5万多担粮食,并在各地组织起6万多人的民工运输队。琼崖纵队也立即调整作战部署,1总队进至琼东、定安地区,5总队进至乐东地区,独立团进至文昌地区。他们采取袭击、伏击等战法,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扩大沿海游击区,控制登陆场,准备接应登陆部队。这些信息,经偷渡过海的琼崖纵队同志传来,有力地鼓舞了参战部队指战员。

参战部队抵达集结地域后,立即进行了动员工作。43军党委于1950年1月13日下达《为打到海南创造渡海作战的英雄与英雄连队》的指示,号召全军将士:“一、坚决执行命令,彻底完成战斗任务!为此,必须继续发扬高度的英勇无比的顽强战斗作风,灵活运用渡海战术,勇猛直前实行船自为战的大胆渡海进攻,机动协同友邻作战,继续展开打胜仗捉俘虏比赛。二、紧急完成渡海作战准备!为歼灭海南岛残敌的任务,而发挥高度的积极性与责任心,反对一切个人打算或畏难而退的思想。集中军事、政治、后勤各方面的力量,迅速完成思想上、战术上、物质上的各种准备,奠定渡海胜利的稳固基础。三、坚决执行党的政策、严守纪律,团结人民,尊重政府,团结友军,团结船工,扭转目前纪律政策上存在的缺点与错误!”该指示最后强调:“海南岛之战,将是我们参加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最后一战,望我全军同志,紧急的动员起来,不骄不傲,不屈不挠,百倍努力,奋勇前进,坚决完成任务,争取做一个渡海作战英雄!创造无敌的英雄连队!”

然而,第40军、43军是在广西战役刚刚结束,部队极度疲劳、准备极不充分的情况下接受战斗任务的,部队进入集结地域后,面对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不少人便对渡海作战产生疑虑,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思想问题。在四野战后编印的《海南岛战役政治工作》中,对当时的情况是这样写的:“去年十二月初,粤桂边战役结束以后,部队比较普遍的思想情况是:战争观念逐渐下降,和平观念逐渐上升,认为大陆已经基本上解放,我们从此已经没有大的战斗任务。有的人甚至认为现在已经打到了中国的最南极,革命已经到了底。再加上部队自入关南下以来,连续行军作战比较疲劳,又正值新旧年节到来,所以,当时和平享乐思想比较严重,在行动上也作各种个人打算:买表、买笔、买花枕头等等,未作执行战斗任务尤其是渡海作战任务的准备。

“紧接着向雷州半岛挺进,这时就提出了准备执行打海南岛的任务。这一任务的提出与部队当时的思想,确实是‘事与愿违’;也由于没有深入的进行思想动员,就开始了准备渡海作战的练兵活动,因而自上而下曾经一度产生过较大的思想混乱。归纳起来主要有三个:第一,消极的对抗、不满情绪,认为上级分配不公,‘四野其他部队休整了,为什么还叫我们打呢?’认为‘倒霉’、‘命苦’,‘南下进军在前面,结束战争在后面’,‘老部队,倒老霉’。因为这两个军在东北解放战争开始有名的四保临江和三下江南战役中,是光荣的参战部队之一。去年平津战役后,又是这两个军作为南下的先遣部队,执行了横渡长江的艰巨任务。这次两军又共同授予任务打海南岛,所以有的同志就说:‘咱们两个军是患难弟兄!’

“第二,盲目的对海恐惧心理,‘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一丈!’许多战士看到海水一浪一浪的,像一层层的屋脊和山峰,心里就发慌,甚至有的战士夜间站岗听到海潮哗啦哗啦的响,就吓得跑了回来。认为‘革命到底’现在要到‘海底’啦!‘现在猛吃鱼,将来鱼吃咱!’总之,当时许多同志认为渡海作战就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甚至个别相当负责的干部也说:‘听天由命。’对海的顾虑,从上到下不能说有无,只能说程度的不同。

“第三,侥幸、依赖、幻想:‘上级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派飞机、兵舰来配合!’‘兄弟部队可能来换我们的防,我们先练着!’许多同志还根据北平、湖南的经验,盼望‘岛上的敌人最好投降、起义,或者跑掉!’想来想去一句话,最好不要自己打。”

战争是对人的灵魂最严酷的考验,不首先解决思想问题,执行渡海作战任务就只能是一句空话。针对部队中出现的这种前所未有的思想波动,在兵团统一部署下,各部队拿出专门时间,进行了深入的政治动员与解释工作。43军127师政治部为克服和解决指战员的思想疙瘩,相继在部队中组织了几场大讨论,题目是:“要不要把革命战争进行到底,怎样才算到底?”“接受艰巨任务是‘命苦’还是上级的信任,是‘倒霉’还是难得的光荣?”“人到底应该怎样对待生与死?”

由于自南下以来,部队多次进行过将革命战争进行到底的教育,思想基础较为深厚,所以讨论第一个题目时,大家的认识基本上是统一的,同志们说:“这是底,那是底,彻底消灭敌人才是底,解放祖国的全部领土才是底!”“除恶一定要除尽”,“不能给新中国留下后患”,“不然,怎么对得起为革命事业而牺牲的战友和先烈们?”然而,当讨论第二个题目时,争论出现了,有的同志站出来说:“南下的时候,我们打头阵,走在前头,作开路先锋,如今仗快打完了,又由我们包尾了。轮班也该换班了,怎么吃苦头的总是我们?”为此,党员、干部们带头回顾了以往历次担任艰巨任务,从而使部队获得荣誉的战斗历程,说:“没有焦家岭上七次冲锋、刺刀见红的勇气;没有辽西会战中敢于钻进敌军被窝里去东挡西杀的胆略,哪有‘钢铁红二连’的称号。”“没有锦州城里连续捣毁敌军三个高级指挥部的战绩,哪有‘攻坚老虎’的美誉。”“作为一支部队,能不能承担艰巨任务,是战斗力强弱的主要标志。”“上级把解放海南的任务交给我们,正是对我们的信任,相信我们能战胜海洋,创造陆军打海战的奇迹。我们不能在洒满烈士鲜血的红旗上抹黑!”当讨论“生与死”问题时,该师宣传队适时地演出了歌剧刘胡兰》,这个戏极大地触动了指战员,他们在演出广场上,眼含热泪高喊:“为烈士报仇!”“打过海峡去!”“干净彻底地消灭残敌!”“绝不能再给人民留下后患!”在随后的讨论中,大家说:“刘胡兰是个女同志都能这样,我们打海南岛更不能装孬种。”“活着就要像刘胡兰那样活着,做一个对革命事业有贡献的人,才称得起是生的伟大,死就要像她那样去死,死得有价值才算死的光荣!”“旧社会不给我们活路,常常是屈辱地去死,干革命就为了死里求生。”“为了革命事业许多革命先烈都英勇地牺牲了,没有他们的牺牲哪会有新中国的诞生。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留下来的事业半途而废。”

经过深入细致的思想教育,部队中恐惧、贪图享受等错误思想基本上解决,情绪日益高涨,掀起了一个“在最后一战中再立新功”的群众性热潮。353团1连政治指导员曲以水说:“回想我们连的历史,是在党和上级英明领导下,经过了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艰苦考验,历经千锤百炼,烈士们用鲜血培养了这支铁军。现在党把这支队伍交给了我们,如果我们光闹思想毛病,不但不能使部队在既有的基础上建设提高,反而使革命力量削弱,真对不起党和上级,对不起牺牲的烈士。如果我们干部右倾保命,不积极领导大家练兵,在执行任务中增加不必要的伤亡,那就是在阶级弟兄身上犯罪。”352团1连在上党课时,讲了人民英雄董存瑞的故事,对党员同志的激励教育作用很大,纷纷拿董存瑞的壮烈事迹对照自己:“董存瑞是党员,遇到困难挺身而出,我也是党员,遇到困难就想低头,真是惭愧。我们应该向董存瑞学习!”该连“锦州登城英雄”鹿炳仁最初对打海南岛有些顾虑,说过怪话,听到董存瑞的事迹后表示:“董存瑞是英雄,光荣传遍全国,我也是个英雄,可是思想落后。”于是下决心学习董存瑞,永远保持老光荣,争取创造新事迹。根据当时战士家属来信经常问及:立功没有?入党没有?当了干部没有?文工团的同志编了一幕剧,叫《人民的希望》,演出之后,对战士们影响很大,普遍反映:“再不立功,就是有机会可怎么见家里人?”“再不立功,别说对不起父母、老同志了,连自己吃的麦子也对不起了!”353团1连6班是锦州配水池战斗中的英雄班,全班在座谈如何保持荣誉和创造荣誉时,李有才同志说:“咱锦州战斗英雄班,过去战斗沉着勇敢,完成任务漂亮,咱们应该发扬这种顽强的战斗作风,练好渡海作战本领。咱们英雄班就要英雄到底,功臣要功上加功!”最后全班一致表决心:创造渡海英雄班!

不仅老战士们坚定了思想,连刚入伍不久的解放战士也大大提高了觉悟。43军某团战士张德华是1949年9月在佛冈战斗中被解放的,他和哥哥张明广在1945、1946年先后被国民党第8军运输团抓走当兵,张明广在淮海战役中解放,当时在三野24军72师卫生处工作。张德华在战后给他的胞兄写了一封信,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思想转变过程,信中写道:“我参加了解放海南岛战役,荣获纪念章,说起来又惭愧死人。你想咱们从家里被国民党抓出来的时候,是多么苦?今天都参加了人民军队,又是多么光荣?我所惭愧的是:在海练时顾虑冲昏了头脑,把海战看成了埋人坑,到处都是死。我老想:你在三野打台湾,我在四野打海南,真该咱张家绝后了。但在上级教育下,和看了《刘胡兰》以后,我思想渐渐通了。刘胡兰是个女人,在敌人面前那样英勇,有硬骨头,我为什么就不如她呢?想到这里,决心就下了:我得一个解放海南纪念章,你得一个解放台湾纪念章,这该有多大的光荣啊!希望你:1. 把死的问题别放在心上,为祖国解放牺牲也是光荣的。把纪念章邮寄到家里全家都光荣。你若在中央军被打死,谁来追悼你和纪念你呢?因此,希望你快点参加海练,和战斗班一样去锻炼自己,以便提高技术,很快向上级要求任务,也争取当一个渡海英雄。2. 我没有立战功的机会了,咱家在解放战争为人民出力还不明显,这次你再错过机会,那咱家就没有指望了。最后,我愿意和你挑战:(1)看谁先立功,你立战功,我立建军功,你当战斗英雄,我当建军模范。(2)看谁先入党。”(2)

事实再一次证明,政治工作是我军的生命线。原43军127师政治部主任魏佑铸同志多年以后,谈起海南岛战役前夕这场卓有成效的政治动员工作犹感慨万千,赞叹不已:“海上练兵中,有的同志高喊着‘为刘胡兰报仇!’把仇恨的子弹射向靶船。渡海时与敌舰相遇,护航队的勇士们高喊着:‘讨还血债的时候到了!’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这样气壮山河的勇气,不怕艰险的精神,40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仍然令人赞叹,勇士们的身影如现眼前。我们陆军打海战是个奇迹,这样的奇迹,只有对革命事业无限忠诚、不怕流血牺牲的人,才能够创造出来。”(3)

在解决部队思想问题的同时,还有许多紧迫的问题亟待解决。这些问题,归根到底,就是如何使一支陆军部队迅速变成一支海战部队。韩先楚上将在回忆这一段历史时说:“这时摆在全军面前的困难重重:没有船只,没有经验,没有器材,不懂海洋气象,不熟悉海情,一句话,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而且所有的准备工作,必须争取在三个月内完成,因为每年从正月到清明,多东风和东北风,对南渡海峡最为有利。过了清明,风向则变化无常,时而东、时而西,一过谷雨,则转为南风,逆风渡海,那是不堪设想的。而在三个月之内,要使一支对大海完全陌生的陆军熟悉海洋,学会一套航海、作战的本领,又要筹备到足够的船只,真是时间紧迫,任务艰巨。”(4)

渡海作战的首要关键是渡海工具。按照毛泽东1月10日电报中关于“依靠改装机器的船这个方向去准备,由华南分局与广东军区用大力于几个月内装置几百个大海船的机器”的指示,四野首长当即派野战军后勤部政委陈沂和参谋长罗文携带几百万银元来到广州,与叶剑英同志商量去香港购买发动机或登陆艇事宜。然而,由于当时香港的机器制造业并不发达,加上国民党特务的暗中破坏,陈沂等同志的香港之行,只买到了部分防晕药、罗盘针、救生圈和一部水陆两用汽车,发动机和登陆艇始终没有买到。与此同时,15兵团和地方部门在广州收集了100余部改装船的机器送到前方,但大部分因过于陈旧、马力太小而不能使用,好不容易修好的12艘登陆艇送往前方,也都坏在途中。在搞不到机器船,也搞不到很多机器来改装机帆船的情况下,15兵团领导人认识到,渡海作战,只有依靠木帆船,同时改装一部分机帆船这一条路可走了。于是,兵团电令两个军在划定的沿海地区去征集船只。

要在短短的时间里,特别是在刚刚获得解放的新区里征集足够的船只,谈何容易。国民党军逃跑时,已把广东沿海的大渔船裹挟到了海南岛,雷州半岛沿海没有被抢走的渔船,由于渔民们受到渔霸和地主的胁迫,分散藏匿到沿海的海湾和附近的岛屿上去了,广大的海域难得一见船的踪影。我军刚到雷州半岛时,由于不了解广东沿海的特殊情况,仍然采用了在东北解放战争中征集老百姓马车的方式方法,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和难题,杨迪同志回忆:“部队分散到沿海征集船只过程中,出现了我们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一是我们对广东沿海渔民的特性没有很好的了解,沿海渔民也同贫下中农一样,船是属于渔霸和地主的,他们租用打鱼船或被雇佣打鱼的。我们不了解这个情况,当渔民拒绝时,我们不知道去找他们的船主(渔霸、地主),还以为是渔民抗拒,我们就不问明情况,采取了强征的办法,再加上指战员多是东北人,语言不通,互相都听不懂对方讲的是什么,也就产生了不少误会;二是,没有做渔民家属的工作。做好渔民家属的工作特别重要,因为渔民开春后,即出海捕鱼,家属在家既要侍奉父母,抚养儿女,还要种菜种地,每天还悬着一颗心,挂念着丈夫、儿子在海上的安全,当时我们征集船只时,正是渔民回家团聚,准备过年(春节)时,她们死活也不让他们的丈夫、儿子被拉走开船出海,都让她们的丈夫、儿子躲藏起来了。由于这些原因,2个军开始收集的船只很少。”(5)

兵团领导发现了问题,及时改进了方法。他们在取得叶剑英同志的同意后,商定由广东省委和省军政委员会通知雷州半岛各县、区支前机构,由地方同志出面,部队民运部门协助工作。随后,两个军都成立了专门的船只、船工征集机构,在地方同志的大力配合下,采取广泛动员与雇请、给予适当报酬和由女同志做渔民家属工作等办法,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同时,大量收集与修补各地坏船。对那些抗拒我军征集、逃往沿海岛屿的地主、渔霸船只,则进行了武装袭击。到3月初,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共征集了木帆船2000余艘,除逃跑、损坏、不适用的放回一部分外,能用于渡海作战的船只共有1000余艘,船工4100余名,基本上保证了海上训练和日后分批偷渡和大举登陆的需要。

“大海航行靠舵手”,如何使随船征集来的船工能够同我军战士一道渡海作战,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这些船工大多是粤中南路一带的渔民,有着浓厚的地域特征,如《海南岛战役政治工作》中所述:这些船工,“一、由于过去受压迫,生活上无保障,政治上无地位,养成了仇恨与歧视军队的心理,如他们称旧军队为‘烂仔’,即流氓贼子之意。二、有传统的迷信落后意识,普遍沾染了吃喝嫖赌等恶习,生活要求高,不善节约治家,如船工初到时,每顿饭都要酒要肉,饭后要黄烟、鸦片,没有就不高兴,甚至耍脾气、骂人、摔东西。在封建迷信方面,每当船遇飓风或人生疾病,都是祈神保佑,每只船都供有木雕神像,开船时,船主摆开神像,焚香烧纸,而后全家大餐酒肉一顿,若遇神日节日,庙宇主持即向船民索捐,船民即使不吃饭也得献金。三、性情强悍,重感情义气,对国民党反动派的苛捐杂税,如船捐、盐税等,曾做过激烈斗争。但另一方面,又表现为船民之间团结不够,闹宗派,有的常因争夺捕鱼区域,互相殴打,强者即将渔区霸为私有,因此,互相间记仇积仇。四、文化落后,生活多在海面,缺少文化教育,不愿或不能送子弟入学读书,造成与内地人民隔阂”。

船工们自被征集动员来以后,又暴露出一些令人头痛的问题。他们由于受国民党长期统治和反动宣传的影响,普遍畏惧到海南岛,怕敌机、怕敌舰、怕被打死。船工怕船主解雇,船主怕碰坏船不愿叫船工积极的开船,但又希望我军快打海南岛,商船好早做生意,渔船好早下海,怕我军多住常住,主要是怕多出粮柴,越快打越好,与我军长期准备工作相矛盾。也有一部分是被强征来和少数船只受损而增加对我不满情绪,甚至消极怠工,自由行动,个别的采取对抗。379团4连3排排长叫船工开船,船工不仅不开,反骂了排长。4连的一个船工,到开船时不上船,该连指导员背他上去两次,都跳下来,5连的一个船工,叫他开船时,他竟回到舱里拿了一把刀要砍战士,还有的偷偷破坏船只,不愿参加演习,等等。

为了使船工能一心一意的协助我军渡海作战和教给我们操船技术,各参战部队对船工教育都尽了最大的努力。首先由感情团结入手转入阶级教育,每船派专人教育团结船工,称他们为师傅,给予生活上的照顾,有的战士用自己的津贴费给船工买烟抽,有的将自己的衣物给船工,有的请他们吃饭,因而感动了广大船工,大大改善了船工对我军的认识,如352团7连连长夜晚给船工大衣穿,战士送烟送菜,船工们说:“解放军真好,言行一致,帮助我们解决困难,国民党在这里,强迫把鱼分一半去,还打骂我们,应当协助解放军,去消灭他们。”382团3营的船工感动地说:“你们长官不吃好的,把好的给我们吃,我不好好给你们开船,真对不起你们。”开始不愿干的,这时也说:“你们什么时候上船,我们就什么时候开船。”在感情团结收效后,随即进行政治教育,其内容主要是:宣传我军无坚不摧,无攻不克的威力,打破其严重的战斗顾虑,树立必定成功的思想;对比我党我军政策与国民党的政策,对比敌我军队的本质,介绍解放区翻身群众(特别是渔民)生活斗争故事与船工切身利益相结合,给船工以胜利光明的盼头;以船工在旧社会所遭受的苦难讲解受苦原因与怎样永远翻身发家致富;讲述我军立功运动,表扬船工积极分子,号召立功;及时揭发一切谣言。这些工作巩固了感情团结,使船工的政治认识普遍提高一步,绝大部分达到了自愿参战的思想水平,他们说:“一定要消灭国民党反动派,不光是帮助解放军练兵,还要保证将解放军安全地送到海南岛。”

各参战部队特别重视对船工、船只的爱护,40军专门制定了五条“乘船规则”,要求指战员们严格遵守:“1. 陆战全靠两脚,渡海必靠船工、帆船,爱护船只如武器,团结船工如兄弟。2. 掌握船工特点,遵守船工风俗习惯,特别是封建迷信仪式,切不可讥笑讨厌。3. 遵守船中生活秩序,绳索用具不可乱移,不要妨碍船工动作,每人位置须有次序。4. 遇到风浪损坏船只,必须镇静处置,有组织地战胜危险,‘慌乱’是为大忌。5. 一切行动听指挥,服从命令听指示,自觉遵守纪律,保证渡海作战胜利。”指战员们认真领会贯彻这些措施,与船工们的感情日益亲密。有一位58岁的老舵手,名字叫黎七,他从13岁当水手,25岁当大工(正舵手),经过40多年的海上生涯,没有积下家业,家中的老婆带着年仅6岁的小女孩仍然依靠摆渡生活,终年不得一饱,只有一个破草屋,两个小舢板,又被国民党飞机轰炸焚毁,生活毫无依靠。他被征集来部队以后,同志们一方面对他的悲惨境遇表示深深的同情,帮助他认识分析这些苦是谁给的,一方面又实际帮助解决黎七的困难,全连战士自动捐出人民币11.8万元(旧币值)、夹被两床、裤子两条,公家拿出部分粮食作临时救济,在请船工吃饭安慰黎七时,各排写了慰问信和捐的东西一并送去,有的在慰问品上写了快板:“天下穷人是一家,咱们共同打天下,你帮我来我帮你,渡海作战胜利大。”当时黎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副舵手邓经盈看到此情此景,激动得说:“解放军真是穷人的队伍,只有穷人的队伍爱穷人,我们要团结一条心,坚决打到海南岛,穷人大翻身。”

对船工家属的教育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据四野战后政治工作总结记载:“船工家属教育,是由部队女同志配合地方女干部进行的。他们帮助船工家属劳动,带小孩,喂猪。船工家属开始认为参军的女同志没有好的,以后看出很正派,又会写,又会讲,她们相信了,表示欢迎了。在这一基础上,以村召开家属会,给所有帮助部队渡海之船工家属送光荣匾、光荣灯,并附十块银元,特别是当她们听到团长、政委给她丈夫和儿子戴花时,她们都觉得无上光荣。船工经过诉苦后,自己也进行家属工作,家属不拉腿,也不哭了。354团有一个船工中途坚决不干,他的老婆在部队女同志教育下,非逼她丈夫上船不可,并骂他没有良心。启渡时,组织家属送行,当船工在开船前放鞭炮时,船工家属也在岸上放鞭炮。”

船工随同部队出海演练、打仗,带有极大的危险性,要想真正地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还需各种政策和制度来保证。参战部队对此非常重视,多次作了专门的指示和决定,43军并组成了以副政委袁克服为主任的善后处理委员会,制定了各种办法,例如,在供给制度方面规定:“船工伙食每人每日二斤半米(市秤),菜金二角大洋(以银元计);工资按技术分三等,甲等每人每日一元,乙等八毛,丙等六毛。船租三支桅大船每只每天十五斤米;二支桅中等船十二斤米;一支桅小船九斤米,由部队登记到地方政府领粮。”

在“各种船只用具处理办法”中规定:“凡已被毁船只(漂走、打沉、无着落者)应通过原有登记材料和原船主及使用部队的确实证明,再按原船主报告,切实审查,如系确实,即由船管会评价(一般估价:一桅船一千万至三千万;二桅船三千万至六千万;三桅船六千万至一万万)发给执照,由政府或支前机关赔偿。”

在“船工处理办法”中规定:“查明确已牺牲,按部队烈士一样待遇,发给烈属证,由政府按革命烈属优待,并由各船管会先发给烈属临时救济粮二千至三千斤,其尸体有着落者,由政府负责埋葬,并将烈士登记名册转军政,以备列入烈士塔,对烈属应组织亲切慰问,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因公牺牲之船工(如战斗、非战斗、敌机打死、淹死、因公致疾而亡者)一律按烈士待遇。”“已查明负伤者,按规定发给负伤费,并由船管会介绍入后方医院治疗,和部队伤员待遇同。养伤期间照常发给工资至出院止,如已残废由部队发残废证,按期向政府领取残废金,并享受荣誉待遇。”(6)这些周密具体的规定,不仅对于稳定船工们的思想,增强他们的信心起了积极的作用,而且对于树立我军“仁义之师”的光荣形象,妥善解决参战渔民的战后生活发挥了重要作用。

要完成渡海作战的任务,仅仅有了船,有了船工队伍还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使我军尽快地由“旱老虎”变成“水蛟龙”,需要解决晕船呕吐、救生器材、海上联络、船上架炮、瞄准射击以及敌前强行登陆的战术动作等一系列从未接触过的军事课题。海上练兵刚一开始,这些来自北方的部队都感到有劲无处使,而且吃尽了大海的苦头,原43军128师383团团长徐芳春回忆当时的情况:“开始,我们在海岸边上练习上下船,同时用竹子做成的三角架、四方架套在人的身上在海上漂游,借以熟悉水性,后来,练习乘船到近海航行,借以掌握海上战斗本领。出海航行,第一天上船就遇到了许多困难,战士们才踏上小船,船就摇摇晃晃,根本不听使唤,帆篷一忽儿东,一忽儿西,船身在风浪中团团转,有的船翻了,有的船相互撞了,还有的船触礁了。有的战士被掀入了大海,冻得直发抖。战士们大多都晕吐,演习回来后,个个都像散了架子一样躺在铺上动都懒得动,饭也吃不下。”(7)

晕船晕成这样,如何能打仗?为了防止晕吐,指战员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有的连队在上船前分别试吃分量不等的饭菜:半饱、适量、过饱,最后证明,吃适量的晕船程度最轻。有的连队发现用椰子熬水喝能止住呕吐。有的连队规定,上船后两眼要直视前方,不往两边看,或者在船上聊天、讲笑话、低声唱歌,或者干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因为上船训练的时间有限,人们又想出一些在陆地上锻炼的方法,如荡秋千、走浪桥等,以求适应在忽高忽低、动荡不定的状态下保持身心稳定。开始时部队是在近处白天漂海,后来改为夜间漂海、远距离漂海,先分散练习后集中合练,强度、难度逐渐加大,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指战员们终于过了晕船这一关。

过了晕船关,还要过海上射击这一关。因为木船在海浪中是摆动不定的,必须首先找准木船相对稳固的一刹那击发,才能命中目标。为此,指战员们反复观察和计算船在浪上行驶的时间和船体在浪上的形状,最后确定,当浪被船闸分开、尚未向船尾流去的二至三秒间,这时的船相对稳固,是击发的良机。但是,如果是夜间渡海,看不出船的行驶状态怎么办?指战员们又经过仔细琢磨,总结出了两条夜间瞄准要领:第一,浪将船头浮起(船前高后低)时准备,待浪被船闸板切开发出“乓”的一声之同时实施击发,此时,不能以三点成一线构成后再击发,而是枪口与射击目标正好构成水平线时击发。第二,动作要快,射击目标选择要快,托枪瞄准要快,力求做到眼、心、手合一,否则会误了击发时机。根据这些要领,指战员们专心苦练,手中的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和六〇炮、迫击炮、九〇火箭筒等武器都掌握了海上射击的窍门。

渡海登陆不同于陆地上的冲锋,需要有一套特殊的乘船次序和登陆动作。经过海上练兵的体验,部队分别总结出了一些原则要求,一般的上船次序为:船长(排长或连长)带领勤杂人员先上,以便布置火力,区分具体位置。第二是支援掩护组及观察员、通信员。第三是第二突击组。最后是第一突击组。到敌前登陆时,后上的先下,先上的后下,这样才能适合渡海登陆作战的要求,便于执行突破作战。在登陆动作方面,各部队也相继总结出了一系列战术要领。40军归纳出了“八快一稳”,“八快”是:一、登陆准备要快——看见敌岸,干部交待任务,战士把东西准备好。二、下船动作要快——大胆勇敢,不怕泥水,不怕跌倒,动作快,减少伤亡。三、散开队形要快——下船后往往挤成一堆,因而左右散开梯次队形,以后再成战斗队形。四、发起冲击要快——不管敌人火力怎样猛,不能犹豫停止。五、占领阵地要快——夺取滩头阵地,不管敌人怎样顽强,要坚决驱逐敌人站稳脚跟。六、布置兵力、火力要快。七、改造构筑工事要快——防备敌人的反冲击。八、通信联络工作要快——向上级、友邻联络,迅速发出占领阵地信号。“一稳”是:要稳如泰山,因为光快没有这一稳还不行,必须发扬阶级硬骨头作风,作战到底。(8)

渡海作战的另一个难题,是如何进行海上救生和海上救护工作。面对这一新的挑战,卫生部门急参战部队之所急,想参战部队之所想,做了大量的工作,43军的具体做法:一是对医护人员进行了海上救护学习,掌握了海上救护技术,同时还根据海上作战特点,集训了一大批卫生员和卫生兵,千方百计地加强救护力量。二是有针对性地进行自救互救训练,要求人人学会包扎、止血、固定、搬运四大技术和溺水抢救等,特别是考虑到一旦战斗船只被敌人击中不能行驶时,要准备将伤员固定在木板或几根两米长的毛竹捆扎成的竹排上运往他船。三是充分做好救护器材保障,营以下干部和战士用四根一米左右长的毛竹扎成“井”字形的框架作为救生圈,团以上干部配发一个充满气的胶袋,捆在身上作救生圈。与此同时,为每人都准备了急救药材和防晕船药品。四是临时调整了编制序列,加强卫生保障工作组织的严密性和伤员治疗的连续性,如确保每船有一个卫生员,各师的野战所随大部队渡海,确定伤员集中地点,登上海南后,由军野战所集中收治,等等。这些努力及措施,有力地保障了部队的战斗力。(9)

我军日夜练兵,付出了十分艰苦的劳动,取得了令人惊奇的实效。韩先楚回忆:在海上练兵的那些日子里,“军师领导机关和团营指挥所都移到海边,搭起草棚,同战士一块学习,一块下海。大家千方百计地搜集有关海洋知识和海战史料,访问被称为‘特约顾问’、‘活气象台’的老渔民、老船工。就连旧书摊上无人过问的清朝海军提督的《航海手册》和《潮汐表》,也买了来研究参考。滩头、海上,到处是课堂,打秋千,走浪桥,练摇橹,学掌帆。‘要做大海的主人’这句话,响彻在每个角落。指挥员们吃着饭,也把筷子往碗里一插当帆船,以饭桌当海,研究起航海队形来。许多人带病参加海练,劝不住、拦不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努力,日夜苦练,部队中基本上消除了晕船的现象,学会了一套海上行船的本领。这种奇迹令许多船老大惊叹,他们竖起大拇指说:‘毛主席的大军真是神兵!’”。

随着海上作战的难题一个个地解决,指战员们的胜利信心也为之大大提高。但还有一件事让人有些放心不下,那就是木船能否战胜军舰?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43军128师382团2营4连的1排副排长鲁湘云和他的战友们,首创木船打败军舰的范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1950年2月20日,鲁湘云率领8名战士出海练习驾船,因停风在海上抛锚过了一夜。21日拂晓刮起东北风,鲁湘云指挥战士们驾船返航。天刚蒙蒙亮,他们突然发现在西南方向的远处,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鲁湘云警觉地要大家把军帽摘下来,并要负责升帆的同志落下半篷,吩咐正副舵手把紧舵杆,掌握好方向,同时宽慰大家:那黑糊糊的东西可能是只破船和小岛,不要管它。可是,不大一会儿,那家伙越来越近,果然是敌人的一艘军舰。这时,同志们有些紧张,木船能不能打军舰,鲁湘云心里也没底。但他想起了入党的誓言,坚定地对同志们说:“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军舰是铁的我们也要撞它一撞!”“敌人没啥了不起,只要我们沉着应战,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敌舰追上来了,开始向我木船开炮,一发炮弹把船上的篷绳和锚车打断了,船篷掉了下来,把船压倾斜了,舵也被打坏了一块。气势汹汹的敌舰一边用高平两用机枪向我射击,一边向我小船逼近。鲁湘云镇定地对战士们说:“大家别着急,等它来到跟前,咱们给它个措手不及,狠狠地揍它。”敌舰见小船没有动静,便停止了射击,敌人得意忘形地站在甲板上喊话,要我军战士缴枪投降。敌舰越来越近,连舰上的炮有多大和敌人穿的衣服都看得清清楚楚。到八九十米远时,三班副万殿深说:“副排长,打吧!”说着就要开火,鲁湘云阻止道:“不行!只有近战才能充分发挥我们火器的威力,这是我们的传统,等敌人靠近了,我们再打!”一瞬间,敌舰已前进到距我木船50米处,鲁湘云看同志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又看到敌人都挤在甲板上,毫无作战准备,便大喊一声:“打!”霎时,木船上所有的火器一齐怒吼起来,子弹、枪榴弹像暴风雨似的卷上敌舰,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甲板上剩下的敌人赶紧缩回船舱。

敌舰转舵离去,打了一阵炮之后,又开足马力冲了过来,企图撞碎我木船。鲁湘云吩咐战士们掌握好船,准备好手榴弹。当敌舰与木船擦身而过时,鲁湘云一声令下,战士们趁势向敌舰投了一排手榴弹,炸得敌舰甲板上冒起了浓烟。敌人遭此打击,再也无心应战,狼狈地向东南方向逃去。(10)随后,驻在大方山的警卫连发现了情况,派船把他们这条船接了回去。

就这样,鲁湘云和他的战友们在海上与敌人激战一个多小时,用再原始不过的木船和再简单不过的轻武器战胜了现代化的军舰。鲁湘云回来后,对大家说:“没有打军舰以前,不知道它有多厉害,打过了才知道军舰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壮起胆子来和它干,它就真‘熊’了!”鲁湘云等人的功绩,并不在于消灭了多少敌人,而在于证明了敌人的海军怕死,战斗力比其陆军还差,更重要的是他们创造了木船打败军舰的范例,从而打消了参战部队广大指战员的心头疑云。因此,上级授予这条船“英雄船”的称号,同时授予鲁湘云“首创木船打军舰战斗英雄”称号,记大功一次。韩先楚将军多年之后说及此事犹赞不绝口:“这活生生的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毛主席的论断:战场上起决定因素的不是武器,而是人!”

木船打败敌军舰的消息在部队传开后,极大地鼓舞了部队的士气和斗志,同时也提供了用木船对付敌人铁甲军舰的宝贵经验。参照鲁湘云创造的战例,各参战部队都将一部分木帆船改装成“火力船”。40军炮兵主任黄宇首先带领一些会做木工、铁工的战士在木帆船上安装汽车发动机,把步兵小炮及高射机枪固定在船上。经过多次试航和试射,效果很好,战士们把它称为“土炮艇”。这个方法推广后,一大批“土炮艇”应运而生。后来,兵团决定用卸下部队缴获国民党军的美制10轮大卡车的发动机和收购广东各大城市的柴油机的办法,为两个军改装了120艘机帆船,用作指挥船和联络船,还选择其中质量较好的机帆船共40艘,在船上用木板和沙袋加固,安装57mm口径和37mm口径的战防炮(即反坦克炮)、日式山野炮和重机枪等,改装组成护航船队,专门用来对付敌人的军舰。这些船只后来在强渡琼州海峡,冲破国民党军舰、飞机的拦击封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军在日夜准备攻打海南岛,海峡对岸的国民党军也没有闲着。从2月中旬起,薛岳在初步完成海防部署之后,开始以海空军封锁琼州海峡,同时在岛上对我琼崖纵队加紧“围剿”。据琼崖纵队2月13日给15兵团的报告中说:琼崖共军向我进攻日益积极。西区方面敌军五个团已向木排进攻。南区方面敌军已进到新冲坡和东方一带。定安方面敌军扬言将向屯昌、南沟进攻。近日也有部分敌军(据说一个团)从嘉积向定安增援。这种情况如继续发展,加上大军渡海作战时间的推迟,我外线工作较好地区可能被敌人摧毁,我在外线活动将受到某种限制,大军登陆时琼纵配合作战将遭受更大困难。而随着敌军向我进攻,民众的粮食将被大量抢掠,我们的筹粮工作必受严重影响,不但大军登陆时粮食不易解决,我们的粮食也将发生困难。因此,我们迫切要求你们能迅速设法偷运武器及小部队来琼,使我们能有力地应付敌人进攻,打击敌人抢掠,且有力地迎接大军登陆。现在,我们已从琼、澄、临、占等地先后偷渡领航干部和水手过去,还有澄迈之水手十余人及南区所动员之水手和干部也将在最近过去。除此之外,我们是再没有更多的协助了。请你们和偷渡过去的区县干部商量布置,尽速地偷渡过来。如时间拉长,我们准备,敌人也准备(如筑工事),不但影响琼崖斗争,而且也增大了渡海的难度。最后,要求你们对渡海作战尽可能争取时间从速发动。(11)

接到琼纵的告急电报,15兵团首长十分焦虑。经过反复研究,兵团党委决定,虽然我军渡海作战的准备工作还未完成,主力部队大规模强渡的时机尚未成熟,但是,为了支援琼纵的反“围剿”斗争,加强岛上我军接应力量,摸索渡海作战经验,为大规模登陆作战创造条件,要抓紧当前尚有北风的有利季节,开始实施偷渡。

以多大的兵力偷渡、选择什么样的登陆点呢?这是偷渡作战的两个核心问题,需要慎重对待。邓华回忆当年的决策过程:“我们考虑一排一连偷渡比较困难,两个军各一个加强团则费时太长,且目标过大易于暴露。因此报请上级批准由两个军各先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趁敌人‘围剿’岛上我军,两侧海防有所削弱的有利时机,分别向海南岛东西两侧实施偷渡。并电示两军登陆点的选择以一夜航程为宜,或于有利天候提早启渡,要多安桨橹,增加速度,务求拂晓或雾前登陆。为了解决偷渡中的一些具体问题,兵团及两军还都派人乘舟潜入岛上,进一步沟通了电台联络,琼纵也派一些干部及领航人员过来。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偷渡部队于3月初开始行动。”(12)

第一次偷渡,不仅关系着偷渡部队几百人的安危,而且影响整个战役的部署计划和全军部队渡海胜利的信心。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使命落在了第40军118师352团的身上。上级赋予他们的具体任务是:组成一个加强营,从雷州半岛西南端的灯楼角出发,向西南方向夜航360里,预计于拂晓前,在海南岛西岸儋县的白马井附近登陆,在琼纵的接应下迅速突破敌海岸防御,挺进五指山解放区,为接应我主力强渡创造条件。该团随即以在历次战斗中英勇顽强、屡立战功的1营组成渡海先遣营,并用了三天时间做好了出征前的一切准备。(www.daowen.com)

3月5日15时,全营在灯楼角的海滩树林里,召开誓师大会,12兵团副司令员兼40军军长韩先楚来到会场,亲自授予该营一面绣着“登陆作战先锋队”的大红旗。17时,全营799名同志在师参谋长苟在松、团长罗绍福、营长陈永康、教导员张仲先率领,琼崖纵队侦察科长郭壮强协助下,分乘13只木帆船,扬帆启渡。这时,海上正刮东北风,又逢退潮,13只战船在基准船的引导下,以箭头状的战斗队形驶向海峡深处。中途,风突然停止,只能靠划桨摇橹航行,速度很慢,按原计划于拂晓前登陆已不可能。苟在松当即命令各船充分作好对付国民党海、空军袭击的准备。6日拂晓,发现有同方向行驶的几十只国民党军帆船。苟在松命令船队伪装成民船,尾随国民党军船队航行。当遇到国民党飞机时,便摹仿前面船队做法编队行驶,使敌飞机难辨真假。13时,船队即将驶近预定登陆点时,被国民党军察觉,遭到2艘军舰、4架飞机的火力拦截和岸上守军的猛烈袭击。先遣营一面英勇还击,一面奋力划船。一时间,海面上枪炮声如雷,水柱拔起,浪花飞溅,我军的不少船只中弹,咝咝地冒烟。2连指导员张乐明带着本连一个排和配属的两门迫击炮的一条船被敌舰炮击中,伤亡十多人,船也被炸了七八个窟窿,但剩余的指战员没有惊慌失措,一面补船,一面包扎伤员,同时边划船边向敌人射击。本来,划了12个小时船的战士们已经极度疲劳了,但此刻都生龙活虎地向敌人还击。各个船上的六〇炮、重机枪、步枪,一齐向敌人猛烈射击。突然,在基准船上掌舵的傅世俊不幸中弹牺牲在舵位上,弥留之际还紧紧地把着舵杆,喃喃地说:“别管我,赶快登陆,登陆就是胜利!”他的牺牲,激起了同志们的更大斗志。由于船摇摆得太厉害,枪炮不好瞄准,机枪手就端起机枪扫射,炮手用手抱着炮筒发射,炮筒打红了,手被烫得钻心地痛,包上草席继续再打。机炮连六〇炮手赵连友,发射54发炮弹命中了53发,打得敌人四处乱窜,血肉横飞。

正在这时,琼崖纵队政治部副主任陈青山率领的接应部队及时赶到附近,向敌人发起攻击,牵制了敌人。14时许,先遣营在琼纵1总队第8团、第9团的有力接应下,在超头市(白马井南10公里)强行抢滩,随后,击溃守敌59师187团两个连的阻击,继于7日清晨进达半猛老村,与我琼纵第8团胜利会师,当晚即在琼纵的配合下,向五指山区转移。第一次偷渡首战告捷。

为表彰先遣营的功绩,中共中央华南分局、15兵团暨广东军区于3月12日传令嘉奖该营,给所有渡海的指战员每人记大功一次。战后,40军首长给该营颁发了嘉奖令,记集体两大功,命名为“登陆先锋营”,授予“突击登陆先锋营”锦旗一面。(13)

首次偷渡成功,拉开了海南岛战役的序幕,给了海南岛军民以巨大的鼓舞。我军记者高雪文、余真画采写了一篇战地通讯,记录了先锋营与琼纵海滩会师时的情景:“渡海部队船上炮声一响,琼纵的战士们从七八里路远的地方向海岸猛冲过去。这时候,渡海先锋营的勇士们从船上跳入没颈的海水中,奔向海滩,在前后夹击之下,守敌狼狈溃逃。两支兄弟部队热烈地会师了。尽管敌机还在头顶上盘旋,勇士们内心沸腾着喜悦。他们欢呼、他们拥抱。来自北方的身躯高大的战士们,像哥哥抱弟弟一样拥抱着身躯较小的琼纵的战士们。语言虽然不通,欢呼和拥抱表达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兴奋。”“后续的船只到齐了。琼纵的战士们冒着敌机的扫射,抢着上船去搬运弹药,硬把渡海战士按在海滩隐蔽处休息。琼纵的战士们,涉渡深水,一摇一晃地把子弹和伤员都抬运下来。琼纵的女看护员噙着兴奋、快乐的眼泪,小心地为伤员换衣上药。真挚的阶级友爱使转战万里、身经百战的战士们也感动得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为了接应渡海大军,琼纵预先组织好了工作队、慰问队、帮工队、缝洗队和茶水队。先锋营一到,各队立即活跃地展开工作。琼纵战士们自动对渡海部队提出‘四让’:让好饭、让好肉、让好菜、让好营房;并且抢着为渡海部队担任昼夜的警戒。这些友爱的行动深深感动了渡海部队。他们也自动地让出三间房给后来的琼纵部队,同时还普遍地给琼纵部队写了慰问信。第一连的战士在信中对琼纵部队周到的照顾表示感谢,对琼纵坚持了二十多年不屈不挠的艰苦斗争表示羡慕和钦佩。”(14)

3月9日,中共琼崖区党委发出配合人民解放军解放琼崖的紧急指示:“我人民解放大军先遣队已于本月六日在儋县白马井到排浦间胜利登陆,我一总队之一部也于同时挺进海岸配合接应,并共同击退抵抗残敌,歼其一部,这是琼崖人民及琼崖解放军在坚持二十余年的孤岛艰苦斗争中第一次得到外力帮助的胜利会师。这标志着琼崖解放屈指可待,是对残匪大吹大擂解放军不能过琼,什么‘伯陵防线’的欺骗之具体回答。这个胜利给予我军与琼崖人民以无限的鼓舞与兴奋,对于残匪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是琼崖解放的第一炮。”

《指示》中说:“但是全党应该认识到,这个胜利说是琼崖解放直接与开始则可,说是这个胜利本身就是琼崖解放则不可。琼崖获致全面解放一方面还要大军继续登陆,另方面还靠我们党政军民做最后努力,如果因这个胜利而发生偏向,冲动麻木,专寄托大军而忘却自己努力,这将会犯严重的错误。”

《指示》最后强调:“现在大军已在继续分批偷渡或登陆,在一定时间内发动海陆配合总攻解放全琼,这是毫无疑问千真万确的既定问题。我们琼崖党政军民在这个短促与紧急的关头中应动员起来,为着迎接这个胜利,加强这个胜利,奋勇前进。坚决抗击残匪进攻抢掠,粉碎残匪阴谋,做好扩军工作,做好认购公债工作,做好策反工作,做好供粮与存粮工作,做好动员与组织民众工作等。这些任务之完成,对于及时掌握沿海情况,具体了解大军偷渡或登陆的可能条件与空隙,及时反映,以便大军决定行动,这同样是迫切而重要的任务,也是必须及时完成的”。(15)

43军执行第一次偷渡任务的是128师383团1营。本来,按照预定计划,该营由师参谋长孙干卿率领,3月6日13时启渡。但当天无风,军首长指示暂停待风,并随后决定改由383团团长徐芳春和政治处主任刘庆祥指挥这次行动。不料,一连几天老天不作脸,海上仍然无风,指战员们只能“望洋兴叹”,急得把物资检查了又检查,武器擦了又擦,炸药包捆了又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大海。直到3月10日才等来了东北风,早已整装待发的1营和配属的团炮兵连、警卫连、侦通连各分队共1000人,于当日13时,分乘21只木帆船从湛江市东南的硇洲岛启渡,向琼东北地区的赤水港至铜鼓岭一带实施偷登。

入夜,船队驶至琼州海峡东口主航道时,突然风雨大作,大浪激扑船头,有的帆篷被撕破、桅杆被折断、船舱被击破。徐芳春回忆说:“到了午夜,海上的风刮得更猛,雨也下得更大了,海浪像一座座小山,把我们的小船一会儿推到浪尖,一会儿跌到谷底,船队完全散了。夜非常黑,原来准备的联络信号统统失灵了,吹号听不见,旗语看不见,马灯也点不着。这时各船完全靠着战士们的觉悟和勇气加上原来预定的航线航行,什么指挥、联络都没有了。我们带的与上级联络的电台,启渡时为了不暴露目标而未架设,这时风浪太大,想架也架不起来了。”(16)

幸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敌人的海空军也没有出动,没有发现这支船队。先遣营同狂风恶浪搏斗15个小时,终于在11日9时左右,在赤水港至铜鼓岭一带30公里地段上分散登陆。负责接应的琼崖纵队独立团与当地县委书记叶明华、县长李光邦率领民兵群众按原计划赶来,想方设法把偷渡登陆部队一批批地带到预定集合地点。随后,先遣营突破国民党军一个团的封锁,于12日晨到达文昌游击区。13日,薛岳调集六个团向文昌地区扑来,企图围歼该营。先遣营在潭门遭到国民党军暂编13师37团、39团的钳形包围。2连连长、战斗英雄李树亭得知敌37团的指挥所就在附近山头,当即派出一个排从正面进攻,他率一个班从侧背冲进团指挥所,把团长击毙。该团失去指挥,部队纷纷夺路逃命。先遣营在琼崖纵队独立团和游击区人民的支援下,全歼37团一个营,击溃39团。尔后,转到琼山根据地休整。

得知先遣营顺利脱险,一直在焦急等待消息的43军军首长总算放下心来。3月13日,军长李作鹏、政委张池明、副军长龙书金等向徐芳春、刘庆祥暨383团胜利渡海登陆的全体同志发出贺电:“顷悉你们以奋勇当先,排除万难,坚决执行上级命令,实行远距离航海奇袭,一举冲破近四百里狂风大浪,击破沿海守敌之一切抵抗,胜利登陆,并迅速取得与琼崖人民武装会师。捷报传来,全军上下鼓舞振奋!此举正值海南敌匪‘初期清剿’徒劳无获,妄图再度布置‘清剿’之际,你们的行动以及兄弟部队一部登陆之胜利,给敌匪‘二期清剿计划’以迎头痛击;并将与琼岛人民武装汇成巨大力量,不断歼灭敌之有生力量,直接配合全军大规模强渡登陆,加速全岛之解放。你们的行动正值敌匪对海南人民施以二十余年来从未有过、较日寇尤为残酷的蹂躏摧残之际,你们到达岛上,将奋勇歼灭匪军禽兽,解放岛上阶级弟兄出于水火,为他们报仇雪恨。你们一举登陆成功,获取了最实际的宝贵经验,又给了全军以有力教育,启发更大勇气,大大增加了渡海作战之信心与把握。由于你们登陆胜利意义重大,特电致贺!除向全体参战单位与同志致慰问外,军党委决以‘渡海先锋’之荣誉称号及锦旗一面授予全营同志。尚须继续发扬渡海登陆之英勇精神,不怕疲劳,不怕困难,在兄弟部队与广大人民配合下,不断谋取有利机会歼灭匪军准备随时配合大军登陆作战;并望注意严格执行政策与纪律,拥政爱民,与兄弟部队最亲密的团结,同甘苦,共患难,密切配合,并肩作战,坚决为全部解放海南岛而继续奋斗!”(17)

与此同时,40军在获悉涠州岛上的所谓“广东反共自卫军”劫有300多条大船的情报后,当即派119师发起了一个向敌人“要”船的战斗。3月7日,由356团为主组成的加强团,在师参谋长夏克率领下,分乘木帆船和机帆船迅速地包围了涠州湾,发起登陆作战。岛上的敌人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准备乘船逃走。不料,我军的3只“土炮艇”已经堵住了港口,击伤了担任掩护的国民党军舰“海硕”号,该舰逃走,岛上的500余名敌人无一漏网,300余只既大又好、非常适合渡海作战的木帆船全部为我军缴获。

两个加强营偷渡成功和解放涠州岛后,我军及时进行了总结。邓华在3月19日致40军、43军并报四野、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指出:(一)“事实证明,敌人的军舰是不可怕的,大部均为小舰,火力不强,技术不高,战斗意志很弱,不敢近战。如一一九师在涠州岛登陆时,当我炮船与敌舰炮战,敌即逃窜……因此,只要我们能勇敢逼近敌舰,敌人是不敢恋战的。因此,必须教育全体指战员,坚决展开向敌舰斗争,只有勇敢地向敌舰进击,才能将敌舰的威风打下去,才能缩小敌舰活动范围,夺取我在海上的行动自由。”(二)“偷渡部队登陆时,必须不顾岸上敌人抵抗,坚决勇敢地向敌岸冲锋,迅速抢占滩头阵地,坚守阵地掩护后面船只登陆。”“必须教育全体指战员,敌前登陆是争取光荣的紧要关头,犹豫畏缩必遭损失,勇敢登陆一定成功(因敌人海防兵力薄弱,战斗力差)。”(三)“在海上对付敌空军,用伪装(伪国民党旗或着伪敌军衣服等)是可以迷惑敌人的。如敌机已发觉,向我低空投弹扫射,此时我船上所有火器应大胆向敌机射击,如附近有敌船或民船,则应毫不犹豫的靠近,使敌辨认不清。”“如离岸不远或靠岸时发现敌机,则应不顾天上,而应向着地面敌人迅速勇猛的突击。”(四)“领航人员对偷渡的成功,是有极其重大作用的。也证明他们在教育鼓励之下,是可以完成任务的。因此,我们必须特别注意有计划地使用他们,爱惜他们,教育他们,鼓励他们为人民立功,争取光荣的登陆,并应迅速设法组织他们返回,以便再用。为此,第二批偷渡时,每路宜带一两只机帆,以便将第一批及此批领航人员迅速送回。两个营偷渡的船,皆已损失,继续如此,则将影响我们今后渡海工具和损失。因此,航程近的,力争当夜返回。航程远的,则在部队登陆后迅速逃避,免资敌用或为海空军所损坏。如实无法,则可将船暂时锉沉,以后再打捞。”(五)“偷渡一般的应求得在拂晓或浓雾中登陆,是为有利。一则易于求得突然,再则可减少敌海空军的威胁。”“今后航程远的,宜抓紧有利的天候、风向、潮流的时机,提早出发。但有一个原则,不能过早的为敌海空军发觉,故提早出发的应尽可能选择在敌机不能起飞的天候,同时航行中应先派出少数搜索部队,而不致使我主力突然与敌舰碰上,被其发觉。”(18)

两个先遣营的偷渡成功,增强了海南岛上的接应力量。但是,从整个兵力对比来看,岛上的接应力量,包括琼崖纵队的力量仍然是薄弱的。邓华考虑:“要继续加强岛上我军实力,配合琼纵消灭敌人,并进而夺取海岸一两个登陆点,为我军强行登陆创造更有利的条件。为达到这一目的,我们又拟定了较大规模部队偷渡的方案。开始拟定的方案有几个,后经反复比较利弊,听取了两个军的建议,并由上级批准,决定由两个军各组织一个加强团,在敌人正面偷渡。”

3月26日,40军以118师352团主力、353团2营和炮兵大队共3000人,组成一个加强团,在琼崖纵队副司令员马白山和118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率领下,分乘81只木帆船从灯楼角启渡,向琼北的临高角驶去。起航一个多小时后,东北风骤停,航速减慢,各船只好落下帆篷,划桨前进。下半夜,气温下降,海上大雾弥漫,船队难以保持航行队形,各船只能根据指北针判定方向。面对困境,刘振华和马白山等人紧急议定:按预定作战方案,继续前进,在失掉联系的情况下,要船自为战,单船也要登陆,单人也要上五指山。随后,他们取得上级同意,用无线电把这一决定作为命令传达到各营。27日3点左右,352团2营和92炮连首先遇到敌人的炮舰,刘振华等下令炮连开火,打跑了敌舰,船队继续前进。这时,由于气温的变化,海水由上半夜的西向流水变为东向流水,船变为逆水航行,方向更难掌握,船队被迫偏向东南,分散的船只各自向海南岛靠近。

27日5时许,雾气由浓转淡,但仍妨碍指挥员识别和观察方向。正当他们在正前方隐约看到海南岛海岸时,突然在右前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炮弹的爆炸声。马白山断定这是接应部队在临高角预定登陆点和敌人打响了,按照这一判断,对面应是澄迈县海岸,比预定登陆点向东偏移了几十里,而且这一线的敌人防御比临高角一带强得多。这时,对面岸上敌人也发现了船队,顷刻之间就开始向我船队射击。情况紧急,容不得半分犹豫,刘振华等立即命令就近的船只强行登陆。天愈来愈亮,我军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敌人的射击更加猛烈,敌机也飞来投弹扫射。我军指战员不怕牺牲,同守敌展开了激烈的登陆战,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加强排首先跳到海中,涉水冲上滩头,很快攻占了一个地堡群。刘振华从警卫员手中拿过卡宾枪,和马白山带着指挥部的十几个同志,冒着枪弹从齐腰深的海水中冲到岸上。但是,报务员牺牲了,发报机也被打坏了,刘振华等只好下令在岸边燃起三堆火,打了三发信号弹,作为海上船只向他们靠拢登陆的信号。(19)

正在加强团主力的船只陆续靠岸登陆时,遭到国民党军两艘军舰和数架飞机的猛烈攻击。在这危急时刻,352团2营4连的两只战船立即转舵,迎战军舰、飞机,把火力引向自身,直到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以大部分指战员牺牲的代价,掩护了主力抢滩登陆。担负接应任务的琼崖纵队1总队和我首批登陆的40军先遣偷渡营,因加强团登陆地点改变,未能接到,但在预定登陆地点与国民党军展开激战,牵制了敌人两个师的兵力,减轻了加强团的压力。27日中午,部队陆续在偏离原定地点临高角以东20公里的玉包港、林诗港一带分散登陆。登岸后,他们安葬了烈士,收拢了伤员,来到一个叫正好村的村子集结。随后在当地党政组织和民兵接应下,向海南岛纵深挺进,先后打破和摆脱国民党62军、64军十多个营的层层阻击和尾追,于29日晚,在美厚村与琼崖纵队胜利会师。

同前三次偷渡相比,43军127师进行的第四次偷渡,情况最复杂,不利因素也最多。这主要是因为我军前几次潜渡成功,惊动了敌人,他们迅速抽调兵力加强了海南岛两侧的防守与巡逻,这就预定了我军这次渡海,不仅要在海上用木船冲破敌舰的阻拦,登陆时要实施强攻,打上去之后还要杀出重围。除此之外,还有天气、组织等方面原因,据43军战史记载:“原定三月廿四日廿一时开始启渡,部队按时登船,因风力不足而停止行动。但因组织不严,有四只船二百余人,失掉联络单独驶去登陆点,见主力不去复又返回,中途遭敌海、空军联合攻击,损失四分之三。后又改于廿七日,再次因风息而停止行动,但岛上我之接应部队已出发,无法令其停止,直至次日晨到达接应位置才令其迅速转移,至此我之企图已全部暴露,且遭受了不应有的损失,风力的可贵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20)

3月31日上午,天气总算有了变化。22时40分,由127师379团、381团1营和警卫连共3733人组成的加强团,在师长王东保、政治委员宋维縂亲自率领及琼北地委宣传部长陈说协助下,分乘88只木帆船,从雷州半岛东南端的博赊港、海仔港启渡,驶向海口市以东的铺前港。船队的编组分为三路:左路船队有护航队随行,准备迎击文昌县清澜港方向出动的敌军巡逻艇;右路船队也有护航队随行,准备阻击来自海口方向专事封锁海峡的敌军舰队;中路是船队的主力,直奔预定的登陆点。4月1日零时,船队穿越海峡中流后,突然遭到国民党三艘军舰的疯狂炮击,情势骤然紧张起来。宋维縂回忆:“这些在海上横行惯了的家伙,仗着一身铁甲向着我军船队直冲过来,用各种口径、不同射程的火炮,构成了一道密集的弹幕,妄图阻止我军前进。我船队也立即展开战斗队形,加速前进迎击敌舰的进攻。王东保师长指挥着右路船队首先与敌舰交火,顿时炮声隆隆,海峡上空被炮火喷出的火焰映得一片通红,海面上矗立起无数高大的水柱。一场木船对铁舰的海战在琼州海峡激烈地展开了。”(21)

海战中,我军的护航队大显神威,表现出了高度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和坚决勇敢、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379团“红5连”三只火力船,在副指导员呼生永的指挥下,一马当先地冲向离他们最近的一艘敌舰,迫使它进行隔舷战。当离敌舰50米时,呼生永一声令下,三只火力船上的战防炮、美式九〇火箭筒、六〇迫击炮和所有轻武器对准大舰猛打,跟着,手榴弹也在军舰甲板上、炮位上爆炸。火力船上的指战员尽管伤亡很大,仍然紧紧咬住敌舰不放,直打得这艘敌舰浓烟滚滚,夺路而逃。这三只英勇无畏的火力船,完成了掩护主力的光荣任务,战后受到兵团首长的通令嘉奖。海战中最壮烈的一幕是379团3营8连、9连的指战员们,他们在与敌舰整整搏斗了三个小时,出色地完成了护航任务之后,不幸驶偏航向,误在敌人守军兵力较强的海口市白沙门岛登陆,寡不敌众,血战两昼夜,最后弹尽粮绝,仅有几个人乘夜暗泅渡过一道海岔子,登上海南岛,与琼纵会合,其余大部分同志壮烈牺牲,一部被俘。他们坚持血战两昼夜,牵制了海口敌军的一部分机动兵力,为主力部队的登陆并向纵深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为表彰他们的功绩,海南岛人民后来在白沙门岛上建立了一座烈士纪念碑。战后,兵团首长从9连获救人员的讲述中,详细了解了他们海上作战的经过。5月17日,邓华司令员在给军委、野司的报告中汇报了379团9连1排的三只小帆船同敌舰作战的英勇事迹。19日,毛泽东看到邓华的报告后,心情很不平静,提笔写下如下批语:“转三野并抄送海司:这是人民海军的首次英勇战绩,应予学习和表扬。”(22)

4月1日天明,加强团船队接近塔市海岸,突然听到正前方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原来,这是前来接应加强团登陆的琼崖纵队独立团、3总队1团和徐芳春指挥的43军128师383团先遣营同守敌交上了火。凌晨4时30分,岸上的敌军抢先向我军船队开火,一场早已预料中的抢滩战斗随即打响,王东保师长回忆当时的情况:“此时,我们的心情极不平静,极度的紧张,但必需镇定地处置当前的情况。这时,靠近指挥船的还有三七九团、三八一团的八艘帆船和三只专供打敌舰的小船。为了掩护八艘帆船迅速冲上滩头,我们命令三只小船用重机枪、六〇炮炸开敌人的防线,掩护队伍涉水前进。我和宋政委的一二号船靠近海滩搁浅时,在船上重机枪火力掩护下,战士们跳下齐腰深的海水里,冲上了大片的黄沙滩上冲进了被我船队炸烂的敌堑壕里,在里把宽的海岸上与敌人进行激烈的争夺战。”(23)

敌前强行登陆的战斗十分激烈。379团4连52岁的老舵手包振伦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在牺牲前的最后一刹那,他狠命地用自己身体死死地抵住舵,使战船在他的遗体控制下胜利登岸。在最先登陆的6连,“三下江南”的战斗英雄、排长任子玉,右臂负重伤,还鼓动部队说:“解放了大陆的英雄们,要坚决冲上去呀!”机枪射手张文新负重伤还坚持压子弹。红旗手王银贵顶着弹雨,奋勇登上海岸,把大红旗插上海南岛。身负四处伤的战士程希文,看到战友们占领了滩头阵地,高兴得振臂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我加强团突破敌第一线海岸工事,攻克敌10余座地堡,歼敌2个连,俘敌100余人,我伤亡约40多名。加强团登陆后,与接应部队胜利会师。

我军四次偷渡的成功,使海南岛上敌我力量的对比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为后续主力部队大规模渡海作战奠定了胜利的基础。消息传到武汉,林彪等四野首长十分高兴,立即向登陆部队及正在准备渡海作战的全体指战员发出嘉勉电:“你们英勇果敢不怕牺牲,在战胜了敌机敌舰的阻挠和渡海的各种困难之后,业已先后突破敌人的海岸工事胜利登陆,并与琼岛上奋斗多年的武装部队胜利会师。你们这一果敢成功的行动,已使岛上敌人开始惊慌失措,不但其防御破绽毕露,且将由此逐渐动摇。岛上敌我形势,给我后续登陆造成更多有利条件。从你们成功的把握中证明渡海作战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敌人的飞机兵舰是挡不住我们的进路的,而设防的海岸线也可以被你们一举突破,并在突破后顺利渗入纵深取得广大范围的迂回自由。这样就给后续部队鼓舞甚大,使他们信心更高。同志们!你们是胜利了,你们登陆后的任务便是同岛上游击部队协同战胜敌人可能的进攻,巩固现有阵地,并在可能时占领和扩大滩头的阵地,以便策应后续部队的登陆。你们的任务是艰巨的,因此你们必须依靠岛上的人民和岛上的游击部队和他们忠实合作,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你们的光荣事迹是一定会全部胜利的。祝你们身体健康!精神愉快!”(24)

(1) 刘振华著:《解放海南》,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页。

(2) 《海南岛战役政治工作》。

(3) 魏佑铸:《猛虎变蛟龙——海南战役海上练兵纪实》,载黎连荣、徐振有编:《从东北到海南岛——解放战争中的四十三军》,军事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498页。

(4) 韩先楚:《跨海之战》,载《星火燎原》第10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版。

(5) 杨迪著:《创造渡海作战的奇迹——解放海南岛战役决策指挥的真实记叙》,解放军出版社2000年版,第87~88页。

(6) 《海南岛战役政治工作》。

(7) 徐芳春:《难忘的五十七天——回忆解放海南岛的战斗历程》,载黎连荣、徐振有编:《从东北到海南岛——解放战争中的四十三军》,军事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481页。

(8)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1956年初稿。

(9) 徐志明、魏承明、高清明、萧玉华:《浅谈渡海作战解放海南的医疗保障工作》,载黎连荣、徐振有编:《从东北到海南岛——解放战争中的四十三军》,军事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572~575页。

(10) 鲁湘云:《木船打败敌军舰》,载王迪康、朱悦鹏、刘道新、邢志远、张文荣编写:《第四野战军南征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387~390页。

(11) 转引自于振瀛撰写:《战争史上的奇迹——四十三军解放海南纪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24页。

(12) 邓华:《雄师飞渡天险,踏破“伯陵防线”》,载《琼岛星火》创刊号,1980年纪念解放海南岛30周年专辑。

(13) 张仲先:《撕开“伯陵防线”缺口》,载王迪康、朱悦鹏、刘道新、邢志远、张文荣编写:《第四野战军南征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396页。

(14) 《战士生活》第21期,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兼第四野战军政治部1950年5月15日出版。

(15) 沈阳军区政治部编研室编:《建国初期我军渡海作战史料选编》,白山出版社2001年版,第194~195页。

(16) 徐芳春:《渡海先锋》,载王迪康、朱悦鹏、刘道新、邢志远、张文荣编写:《第四野战军南征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399页。

(17) 载《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中南军区部队渡海功臣纪念册》,1950年。

(18) 沈阳军区政治部编研室编:《建国初期我军渡海作战史料选编》,白山出版社2001年版,第196~198页。

(19) 刘振华:《劈波斩浪登琼岛》,载王迪康、朱悦鹏、刘道新、邢志远、张文荣编写:《第四野战军南征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404页。

(20)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三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1956年初稿。

(21) 宋维縂:《海峡激战》,载王迪康、朱悦鹏、刘道新、邢志远、张文荣编写:《第四野战军南征纪实》,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第409页。

(22)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361页。

(23) 王东保:《强渡海峡,解放海南》,载黎连荣、徐振有编:《从东北到海南岛——解放战争中的四十三军》,军事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463页。

(24) 载《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中南军区部队渡海功臣纪念册》,19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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