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摩尔的“三部曲”立体地将爱尔兰的古老文化及现代文明嵌入其中,其中各个层次的主题与立意清晰可见:从呈现人的情感、社会问题到对深入的形而上问题进行讨论,所以可以这样说,在汤姆·摩尔的叙事理念里,情感是他的表层叙事元素,社会问题是他的中层叙事元素,对普遍性问题的关注与认知是“三部曲”的最重要的也是最高层次的叙事元素。爱尔兰古老的德鲁伊教与大自然关系密切,“是公认的古代智能的守护者,有着崇高的道德修养,并对自然科学和神学有很深的造诣”。古老的德鲁伊教追求和自然及万事万物和谐共处,其教徒是自然的崇拜者和维护者,为了保护自然他们可以和任何势力斗争,他们认为自己是荒原或森林中的隐士,在自然和人类之间他们采取中立的态度,甚至会使用超自然的魔力保护自然并让整个世界获得平衡。《凯尔经的秘密》中伊丹修士虽然是撰写基督文化经书者,但他沿袭了古德鲁伊教对自然的看法,他对男孩说,“在树林里通过石头和树木可以学到的东西比任何地方都多”,由此可见,自然在爱尔兰古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凯尔经的秘密》中简朴地呈现了对西方文化的认知,《凯尔斯之书》给处于黑暗的、没有希望的北方之地与北方人带来了温暖与光明,同样也给予了他们对“可知”事物探索的另一个入口与途径。在对绘经这件事的认知上,伊丹修士告诉儿童布兰登说“最宝贵的不是它的封面,而是打开它”,旨在说明《凯尔斯之书》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其华美的绘制,而在于其内容、其认知逻辑与思维方式,是后者可以给北方处于黑暗的人们带来光明,引领他们走出认知的迷障与黑暗。布兰登绘制的这一部分经书,最开始是由希腊文写就的,其撰写者是信奉古希腊新柏拉图主义的知识分子们,在原有故事的基础上,他们将古希腊哲学,尤其是苏格拉底、柏拉图及普罗提诺等人的哲学理念纳入其中,对人类宏大的终极问题及形而上问题进行了讨论、解答及指引。因为经书的内容明晓了人类的终极问题及终极选择,所以,才会有伊丹修士所说的“你凝视它时已然是在凝视天堂”的效果。“三部曲”不但于外在的动画绘画形式上具有一定的文化寓意和象征,就连电影中的人物、动物或精灵的名字亦具有一定的文化意义,如《凯尔经的秘密》中的阿诗玲是“自由”“梦想”的意思,《海洋之歌》中妹妹海豹精灵的名字是西尔莎,在爱尔兰语中是“自由”的意思,《狼行者》中争强好胜的狼人精灵梅芙,她的名字和性格特征也来自凯尔特神话中王后梅芙,在“三部曲”中,每个动画形象的名字都蕴含着丰富的爱尔兰民间文化意味及其象征与隐喻。
除了正视古老的德鲁伊信仰,汤姆·摩尔的“三部曲”也对现代文明进行了观察、审视和反思,如《海洋之歌》就对城市化或现代性进行了反思与批判,在哥哥本用铅笔绘制的地图上,从海边、郊区到城市,逐渐出现的是愈加扩张的宽阔大马路、高大的建筑、工厂、酒吧门前的醉酒者和燃烧的小轿车等。在喧嚣与拥挤的城市空间,被奶奶描述为“大型狗库尔来了也不见得高兴的地方”。在公共汽车站,当本向路人问路时,匆匆行走的路人除了自身的焦虑和冷漠,似乎无力或无法更多地关注他者。《狼行者》 从环境生态批评的角度对1650年爱尔兰的基尔肯尼通过砍伐自然森林开拓城市空间进行了讨论,呈现了极权主义者护国公进行权力场域扩张的手段及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利弊,对人类占领其他生物的空间进行了反思与批评。《狼行者》中也将孩子之间的“霸凌”现象呈现,爱尔兰男孩们对来自英格兰的萝宾的歧视和霸凌,导演在处理这一问题时对儿童观众来说具有一定的指导性,他没有让萝宾“以暴制暴”,而是以柔克刚、以智取强,在男孩们群体的威力下,她不但保护了自身,还让对方成为自己解救梅芙的重要手段之一。
除了古老的德鲁伊教、环境生态批评等社会问题,“三部曲”也从政治哲学或哲学的角度进行了深入浅出的思考。如《狼行者》从狼的自然属性“狼性”出发,像尼采一样对陈腐的善恶观及好坏标准进行重估,对具有“平庸之恶”特征的奴隶道德进行了反思与批判。在杂物间干活的老妇人作为劳动者与萝宾的监督者,她遵从护国公灌输的“工作”理念——“工作即祷告”,德勒兹对于当代的“工作”概念认为其是一种带有“政治正确”特征且潜移默化的、令人无法察觉的“系统操控”;汉娜·阿伦特也认为其“是有计划的、受控制的、组织化的活动,它将其对象转化为实现人类目的的物。工作的意义内在地联系于其结果”[4]。《狼行者》中的极权者、统治者护国公制定了系列的“为你好”逻辑、秩序与原则,在此逻辑下“无缘无故地囚禁人”、“将人戴上镣铐”或“关进笼子及监狱”,对没有思考能力的平庸大众从身体或空间上进行统治和奴役。猎人爸爸害怕无法保护女儿,不经省察地遵循“平庸之恶”原则,甚至阻止萝宾追求自由,最后被萝宾告知真相并唤醒其思考能力,从开始的不行动,到反思、选择与采取行动,其“行动”恰如阿伦特所说的——“被赋予了自由、思考能力和意志”[5]。在“三部曲”中较为有力度且带有一定思想难度的情节是《凯尔经的秘密》中的一个情节,维京海盗攻破城墙时,布兰登最后放弃了救叔叔随修士而去,继续绘制经书。这标志着布兰登的真正成长,其逻辑犹如哲学家克尔凯郭尔阐释亚伯拉罕的一跃一样,他完成了对审美、伦理存在层次超越,到达了宗教般的存在层次,成为“星辰”照亮黑夜,恰如克氏对亚伯拉罕的描述:“受人景仰是一回事,成为引导大众脱离苦海的星辰又是另一回事。”[6](www.daowen.com)
“三部曲”注重对某些重要理念的传输,如《凯尔经的秘密》的开始部分说“人们需要读书,这样才有希望”,在此强调经书与阅读的重要性,并且认为书籍中理念和认知可以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光明,进而走出黑暗的歧途。《凯尔经的秘密》中也展开了众声喧哗的“复调”式的讨论,一方认为“如果没有书,所有的知识都会流逝,我们不能永远指望建造城墙”,另一方叔叔则希望建造石墙来保护凯尔斯人民及正在绘制的经书,他还将自己信念的坚定比喻为墙的坚固,但当维京海盗入侵之后,这道有形的墙被攻破。所以伊丹修士说“书写出来不是为了藏在高墙之后,而是为了向世界传播,激励、启发人民”,他在老年时叮嘱布兰登要把经书带给北方人民,传播希望和光明,照亮黑暗,布兰登带书回到凯尔斯完成了修士与阿诗玲的期待“用那本书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光明”。汤姆·摩尔的“三部曲”中除了独特的绘画形式、故事、人物与其思想性外,还有爱尔兰带有明显地域性特征的音乐元素,如风笛、竖琴、扬琴、宝思兰鼓和木笛等乐器,带有明显辨识标志的风笛声带有一种遥远、神秘与远古的惆怅,竖琴的纯粹的空谷之音摄人心魄,它是爱尔兰国徽上的唯一标识,象征着宁静、平和与爱,“三部曲”中充满了爱尔兰本土乐器典雅空灵、浑厚深沉多种风格交相替换的音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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