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作为一种价值,也有真假问题。我们自当弘扬、表彰善,无疑,所弘扬和表彰的是真善而非伪善;要认清伪善,警惕伪善,拒绝伪善。
一说伪善,人们就会想到“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确实是伪善者最好的写照。伪善,往往是言行矛盾、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对别人一套对自己一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此时一套彼时又是一套,等等,这些做法最害道德。
道德的真伪最难判断,人们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都是感叹真伪难辨,但又不得不辨,孔子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不把似是而非的东西认识清楚,分辨清楚,社会生活就会乱套。
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忠诚的周公曾经被质疑过,篡汉的王莽当初以谦恭博得舆论的交口称颂。白居易以为道德的真假必须经过时间的检验,日久见人心。但时间真能把道德的真假检验出来吗?道德的真假会在时间进程中逐渐被澄清吗?恐怕未必。那么,究竟该如何尝试判断道德的真伪呢?
道德的真假可以从有心、无心的角度判断。
《聊斋志异·考城隍》提到一句话:“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是别有用心,即不是为行善而行善,是把行善作为达成另外目的的手段。如为图好名声而乐善好施,为笼络人心而施以援手。战国时孟尝君施放高利贷,为争取民心,他把借据全部烧光,赢得债务人的拥戴,这叫“市义”,把道义当成了利益交换的筹码。这种类型的善,严格说来,并不具备道德价值,可以说是“伪善”。无心,是无意,无意中作了恶;换言之,恶不是出于行为人的主观意图,即使造成了恶果,也不罚——可以宽谅,这种类型的恶,可以说是“伪恶”。(www.daowen.com)
“伪恶”的无心,细究起来,其实也有多种情况:其一,根本就是无心,即没有明确、自觉和清晰的动机。司机开车,突然身后有车插上,刹车不及,制造了车祸。其二,是不用心。随随便便惯了,说话做事不大用心,无意中可能一句话刺伤了旁人。其三,是违心。所作所为皆非本意,是不得已而为之。本不想害人,但有把柄被人捏住,为了自保,不得不听命去害人。刘邦在前线作战,放心不下为他看守根据地的萧何,萧何为避免猜忌,就利用职权贪赃枉法,搞得民怨沸腾,状都告到刘邦那里去了,刘邦这才满意。就萧何来讲,无疑是作恶,但他的这个恶是假的,是为了消弭刘邦的猜疑,是违心的,这是“伪恶”。《水浒传》写林冲欲上梁山入伙,受尽嫉贤妒能的王伦的刁难,最后要交“投名状”,违心劫掠、杀戮无辜旅人,这也是“伪恶”。
再者,道德的真伪还可以从被迫和主动的角度判断。凡被迫而为的善,都难以叫真善。
某个地方发生自然灾害,有关部门号召表现善心,踊跃捐款。如果怜悯灾民,主动要捐,这当然是善之又善的举动,是真道德。如果相关部门,不管人们愿不愿意——反正善心都是必须出的,动用权力直接从人们的工资中扣除,尽管确实帮助了灾民,但这也不算上是真正的善行。所以,强迫是一切虚伪的根源。《庄子·马蹄》中有句话:“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其意是:“等到加上了车衡颈扼,装上了额前配饰,马就懂得折毁车輗,抗击车盖,吐出口勒,啮断笼头。所以,马的机智而形成和人抗敌的动作,这是伯乐的罪过啊!”[5]马性本来各不相同,而伯乐作为外在的权威强行介入,迫使马按他的要求来,于是激发起马的奸诈和虚伪。
此外,道德的真伪亦可从合不合乎人之常情的角度来判断。但凡不合人情的事,就有可能是在弄虚作假。
北宋文学家欧阳修写过一篇叫《纵囚论》的文章,讨论的是唐太宗假释死刑犯的史事。唐太宗是有道的仁君,曾经把关押在监狱的死囚释放回家,约定好时间再自行回监狱赴死,结果到期之日,三百多个死囚们如约而至,很讲信誉,唐太宗一高兴,全都赦免。此事在历史上传为美谈,证明了唐太宗的仁义深入人心,居然连死囚也被感动了。不过,欧阳修以为唐太宗沽名钓誉,有虚伪之嫌。为什么?就因为此举不近人情,太不符合常理了。言而有信,视死如归,是君子也难以做到的,而被处以死刑者只要不是冤枉的,多半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在这个事件中,罪大恶极的死囚们一个个然诺守信,按时赴死,绝无私自潜逃者,君子都很难做到的事小人却轻而易举地完成,实在有悖情理,说不过去。所以,欧阳修认为唐太宗有意立异逆情,是在为自己建构光辉的个人形象。托名苏洵的《辨奸论》这篇文章,也很明确地提出“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人情就是正常的情况,真正的道德一定使人正常,而不是使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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