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闇公(徐孚远)、卧子(陈子龙)读书南园。余与……或间日一至,或连日羁留。乐其修竹长林,荒池废榭。”

——李雯《会业序》^[13]

明代松江地区园林的另一特点就是容纳了大量的文人结社活动。在松江府,最有名、影响最大的文人社团无疑是几社。

崇祯二年,杜麟徵与夏允彝、周立勋、彭宾、徐孚远、陈子龙等人创立几社。此时,距陈继儒开始隐居的那一年已有四十余年,朝中俨然又是一副不同的景象,阉党专政背景下可以说政局混乱,松江府的众文人也因为被打压,少有科举得中,故结社有以诗文联结地方众文人成为“共同体”之意。“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其神之义也。”^[14]这是当时几社的口号。几社常常于华亭各个园林集会,如位于横云山的横云山庄和位于松江府南门外的南园(即前文提到的陆树德所建的园林)都曾是活动举行的地方。其中,南园为陈子龙所长期居住,陈子龙在书中多有提及,《松江府·七七·娄县志》^[15]载：南园“有梅南草庐、读书楼、濯锦窝诸盛。崇祯间,几社诸子每就此园宴集”。(www.daowen.com)

几社的活动早期以研赏诗文为主,文人之间互相唱酬,之后将作品选刻出版。这一时期描写与南园有关景物的文人诗句有徐孚远的《南园读书楼》：“陆氏构此园,冉冉数十岁。背郭面良畴,缓步可休憩。长廊何绵延,复阁亦迢遁。高楼多藏书,岁久楼空闭。丹漆风雨摧,山根长薜荔。我友陈轶符,声名走四裔。避喧居其中,干旄罕能戾。招余共晨昏,偃蹇搜百艺。征古大言舒,披图奇字缀。沿是秋桂丛,小桥春杏丽。月影浮觞斗,荷香落衣袂。心赏靡不经,周旋淡溶裔。岂意数年来,哲人忽已逝。余复淩沧波,曩怀不可继。既深蒿里悲,还想华亭唳。他时登此楼,眷言申末契。”^[16]诗歌描写了南园中的清丽景象,但此清丽更多的是来源于读书人宁静的心境;清丽中又有一种隐隐的萧瑟和感慨,虽然诗人没有明说,却可以感觉到他对往昔的怀念和对朝中时局黑暗下身世的自伤。几社文人交游的时代,距陆氏在朝居高位的时代,过去数十年了,时势又有了变化,几社文人表达的是一种今昔对比之情。

随着晚明的暮日气息越来越浓重,几社文人对政治和“经世之学”的重视度越来越强,如何救国图存成了几社文人之间更重要的议题。据陈子龙《自撰年谱》记载,崇祯十一年,他在南园对《皇明经世文编》编订,第二年有编纂《农政全书》,前者是他搜集本朝公卿有关政务的文章对于经世致用之学的重要学术著作,后者集徐光启草稿而成,关心的也是实际的国计民生问题。^[17]虽然陈子龙在这一段时间并没有留下多少诗文回忆,但他和其他几社文人的内心可见都并不轻松。之前的文人在园林中大都是身系公务而想着“隐”,到这里几社士子们倒是身隐而心系着国家安危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耐人寻味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