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鼓励对外贸易除发展经济外,另一目的在于通过拉拢外国,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谋取利益。

进入苏州伊始,李秀成就谋划起对上海的占领计划。为此,他在1860年7月致函上海的英法美公使,希冀能获得他们的帮助：“敢烦贵国各大臣劳步下降,一同各国来苏面商国事,虽结今日之新盟,实联昔时之旧谊。”^[51]但是由于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李秀成的外交努力并没有取得成果,但这却为他与外国人打交道积累了经验,同时对外国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图4：记载美国(花旗)商人和英国军舰携枪炮输入苏州的信件(摄于苏州博物馆)

虽然在外交上没有成果,但李秀成仍然希望利用外国先进的军械壮大自己的力量。李秀成的部下长期向来境内经商的外国商人购买枪炮,对此,呤唎是这样记录的：

到我们船上来的太平军都迫切要购买枪炮,但是遗憾的是我聚起的全部枪支交给他们也不到半打。许多士兵拿着被枪击损坏的枪到我们船上来,我们的机师给他们修理,获得丰厚报酬。^[52]

其实李秀成很早就意识到了先进的军械对于战争的重要性。《李鸿裔手录问辞及忠王答语》中,李秀成说：“洋人助贼五年始,贼中初亦不解用洋枪洋炮,以其器精细不易用也。”^[53]在占领苏州后,李秀成不断通过地下地上途径谋取军火,形成了太平天国与外国的军火贸易链。原常胜军领队白齐文投归太平军后,慕王谭绍光曾派他赴上海购买洋枪军火,并示意他能买到多少枪枝,就让他带多少部队。^[54]1862年4月上海一家洋行一个月间就卖给太平军步枪3 046枝、野炮795尊、火药484桶即1 0947磅、子弹18 000发、炮盖450多万个。^[55]这些枪炮大大扩充了李秀成的实力。据英国人马淳所云：“苏州城中可能有三万支外国枪,叛军中四分之一的兵士佩带步枪和来福枪,忠王的一千名卫队完全佩带来福枪。”^[56]

李秀成装备了洋枪洋炮的军队,在实战中也发挥了一定作用。李鸿章在给曾国藩的信件中记载了1862年李秀成进攻湘军营垒的情况：“苏贼天辟山炮,专恃洋枪,每进队必有数千杆冲击,猛不可当。”对此,曾国藩在回信中也谈到：“贼之火器精利于我者百倍之多……殆我精锐不少。”^[57]因此,可以肯定李秀成确实在洋枪洋炮的帮助下取得了一些成果。

可以说是李秀成在购买外国军火的同时也意识到外国售给他的军火很多是他们淘汰下来的款式,和外国实际使用的武器有一定的差距。因此他建立了一些制造枪支弹药的工厂,尝试自己生产。有苏州学者就通过考察在苏州的马大簏巷发现了太平军的军械所。^[58]在清军占领苏州后,李鸿章在太平军军械所的基础上建立了苏州炮局,作为中国第一座使用机器的兵工厂,在洋务运动初期发挥了作用,尤其给之后的江南制造局提供了经验。为了更好地汲取外国的经验,李秀成还直接聘请外国人作为兵工厂的管理人员。例如太平天国设在昆山的一座大型兵工厂,就是由两个英国人管理的。^[59]李秀成甚至还安排曾在华尔手下后投降的洋人白齐文住在自己家中^[60],可见他对外国人才的重视。但是,李秀成幕府中的外国人,基本都是战争投机者,虽然他们掌握不少李秀成急需的技术,但这也制约了李秀成洋务实践的进一步发展。此外,李秀成在总结自己失败教训的时候也承认,自己没有招揽到“读书人”的支持,而官军正因为读书人多,才取得胜利。确实,李秀成缺少人才这一问题成了他失败的一个关键因素。(www.daowen.com)

但这不代表李秀成不重视人才。在手工业发达的苏南地区,李秀成非常注重吸收能工巧匠。在对李鸿章、曾国藩的招供中,他谈到：“取到其炮,取到其车炮架,寻好匠人,照其架式,一一制造。”^[61]他的这一思想,在洋务运动的草创时期,直接为曾国藩所继承,他在试办洋务时说：“外国兵器若能陆续购买,据为己有……购成之后,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62]两者具有明显的相似性。

从这种联系中可以看出李秀成与曾国藩、李鸿章之间确实有着微妙的关系。尽管李秀成最终被他们处死,但从李秀成的供词中,可以发现他们之间并不是普通的战胜者与俘虏的关系。李秀成在自述中出总结自己一生的成败之外,在最后就未来的事情给曾国藩、李鸿章提了不少建议,其中包括太平天国的善后,也包括“夷务”的处理。

图5：《忠王李秀成自传原稿》记载李鸿章审讯李秀成的片段

李秀成向曾、李指出日后对他们最大的威胁是西方势力。要想取胜,就必须拥有洋人的枪炮轮船。接下来李秀成细致地分析了火炮的一些专业技术,如组装、使用、弹药的贮藏等,其中提到了大量的专业术语,占到了相当的篇幅。个中原因,从文本中发现,李秀成知道曾国藩从广东秘密购买洋炮进行试验的事情。显然苏南的李秀成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机密,推断是曾国藩就此事提问,他才加以回答的。这从一侧面反映出,李秀成办“洋务”,确实学到了一些西方技术,并有制造的经验,从另一侧面又反映出,洋务派确曾受到李秀成的指导。李鸿章向李秀成的提问还包括“洋人帮助你守备金陵,是他们自愿前来,还是你请他们来?”“白齐文来金陵否?”间接证实了天京保卫战确有洋人介入李秀成军中。而“洋人可否久住中国?”“官兵战胜洋人”的途径等则与之后的政策制定紧密相关。洋务运动是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后才全面开展的,其中李秀成发挥着推波助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