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顺珍
张爱玲描写的佟振保是一个典型的家长制下的中国现代男人。他的法则是把女人分为两种,把世界当作他的秩序所能安排的东西。但他的法则只有在自己的幻想里才能实现。他的法则让他与世界、他人疏离,甚至与他自己也疏离了。他所区分的两种玫瑰并不受自己支配,他自己却因两分法而走向没落。
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有解构男性中心视线的矛盾。她显示了男性中心视角具有自我破坏的属性,描写了男性视角如何引起女性之间的反目和嫉视。张爱玲有意让红玫瑰与白玫瑰这两种女性意象的边界模糊,以呈现出新母亲的意象。
众人所知,在封建和改革、东洋和西洋错综的时间与空间里,中国女性曾经被双重压迫。她们站在新文化的前锋呼唤个性解放、人的解放。新文化运动爆发后,所有的男女新文化人都为女性的被压迫而发声。但众所共知,1920—1930年代的女性话语、女性性征(sexuality)是为拒绝封建压抑而提出的。女性解放是从主张“反对封建的婚姻”“婚姻自由”的声音中开始的。女性解放的声音是“五四”以后的个性解放浪潮中最大的声音,但我们不能说这是女性自觉的声音。很少有人注意到当时的社会如何理解女性性征、女性如何表现出自己的性征,以及当时对性征的话语有什么限制、这种限制从何而来。这就意味着:新文化运动初期缺乏对女性解放的全面考察,女性在现代化的话语里也找不到主体性的位置。
到了40年代以后,几位女作家才表现出对和男性不同的女性性征的关心,她们开始主张女性性征跟男性不同的看法。到了40年代,上海的几个女作家开始认真思考中国女性的性征和身份。她们看破了女性能被看作“女”性,也被看作女“性”,这是作为一个女性的自觉。也可以说,开始从差别走向差异。把女性看成具有她们自己性征的存在,这种看法带来了对理解女性特征的认识上、文化上的变化。
作为女“性”的女性自觉以后,最初遭遇到的羁绊就是“母性”。家长制社会里,女性一旦怀孕,社会就会要求女性完全放弃作为女性的性征而承认“母亲”这一新的性别。(1)母亲从属于儿子,也压抑了女性(媳妇)性征。丧失女“性”的母亲的位置是在家长制的权力关系中形成的。那么母亲跟女“性”到底有什么关系,怎样恢复“作为女‘性’的母亲”?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标题显示了张爱玲对男性中心两分法的批判。男性中心的两分法把女性分为红玫瑰和白玫瑰、性感女性和纯洁女性、情妇与妻子等。作品一开始就说:“振保的生命里有两种女人,他说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张爱玲还说:“他是有始有终,有条有理的。他整个地是这样一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这句话意味着中国“现代”男性的看法和两分法的思维有密切的关系。因为佟振保是很端正、最理想、现代的,所以他分得清情人和爱人,具有对情人和爱人的不同标准。对于现代性,许多理论家提出了多样的观点,总之到80年代的现代性话语都跟合理性、都市性、两分法有关。我们能看出,张爱玲把两分法作为现代性的主要特征而批判。
佟振保的规则象征着现代男性的秩序、男根权力,这要求“他者”(女性)符合他们的秩序。依照这一规则,佟振保抛弃情人王娇蕊,而跟别人给他介绍的孟烟鹂结婚。他的法律不允许他跟作为红玫瑰的女人结婚。
佟振保在王士洪的家里见到王娇蕊,王士洪是从国外回到中国的,也是佟振保的朋友。佟振保一见王娇蕊,就感觉到她是红玫瑰。王娇蕊正在洗头发,堆着一头的肥皂泡沫。从她的身上,佟振保直觉地感受到放荡、热乎乎的魅力。但其实按照佟振保的逻辑来看,王娇蕊已经属于白玫瑰类了。不过佟振保还是把她归于红玫瑰,因为佟振保已经产生了想要拥有王娇蕊的欲望。
这女人把右手从头发里抽出来,待要与客人握手,看看手上有肥皂,不便伸过来,单只笑着点了个头,把手指在浴衣上揩了一揩,溅了点肥皂沫子到振保手背上。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块皮肤便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像有张嘴轻轻吸着它似的。
王太太一闪身又回到里间去了,振保指挥工人移挪床柜,心中只是不安,老觉得有个小嘴吮着他的手,他搭讪着走到浴室里去洗手,想到王士洪这太太……(2)
其实王娇蕊的“王士洪太太”身份就已经引起了佟振保的欲望。她已经被王士洪拥有,但佟振保意欲模仿王士洪而觊觎王娇蕊。但社会的法律禁止佟振保娶王娇蕊,所以王娇蕊就成为了佟振保的缺失。也就是说,不是因为王娇蕊本身,而是因为王士洪太太这个身份,就让振保觊觎并渴望得到王娇蕊,把她当作了红玫瑰。张爱玲通过佟振保的眼睛描写了王娇蕊的形象。这说明王娇蕊之所以被当作红玫瑰、热情和放荡的淫妇,根源就在于佟振保。把王娇蕊视为红玫瑰的看法跟她的真实面貌毫无关系。重要的是佟振保自己觊觎王娇蕊,却说引起男性欲望的存在就是红玫瑰。
佟振保对王娇蕊的渴望越强烈,就越为王娇蕊所缠绕。“看她的头发!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她,牵牵绊绊的。”这句话就描写出了佟振保的这种心情。但佟振保为欲望的他者所包围,从而感到恐惧。因为依照佟振保的法则,男性的欲望是应该支配他者,而不该为他者所支配的。佟振保看到浴室地上的头发被夜风吹成团飃逐的样子,觉得如同鬼影子。这说明佟振保的欲望已经变为了恐惧。欲望的对象变为了引起恐怖的主体,从而佟振保把王娇蕊贬为“热的,放浪一点的,娶不得的女人”“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用不着对她负任何责任的”“具有婴孩的头脑与成熟的妇人美的、具诱惑性的联合”。
把欲望的对象变成了轻蔑的对象,佟振保就能一边满足欲望,一边消除恐惧。但就这成为了佟振保不得不离开王娇蕊的原因。因为“他是有始有终,有条有理的。也是一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
佟振保离开了红玫瑰以后,别人给他介绍白玫瑰。一见到她,佟振保就对自己说:“就是她罢。”按照分辨出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佟振保法则,他看得出她就是白玫瑰。孟烟鹂没被谁向往过,佟振保自己也不觊觎她。佟振保不觊觎孟烟鹂,就赋予了她“纯洁”的名字。但是男性用“纯洁”这字眼修饰的女性即便美丽,其实对女人而言就算是“死亡”。张爱玲通过佟振保的视线描写这一点。
初见面,在人家的客厅里,她立在玻璃门边,穿着灰地橙红条子的绸衫,可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笼统的白。她是细高身量,一直线下去,仅在有无间的一点波折是在那幼小的乳房尖端,和那突出的胯骨上。风迎面吹过来,衣裳朝后飞着,越显得人的单薄。脸生得宽柔秀丽,可是,还是单只觉得白。(3)
“笼统的白”“一直线下去”“有无间的一点波折”的孟烟鹂身体是小女孩般的,找不到女性的生命力。但佟振保还把这看作白玫瑰之德。他们之间只有义务和责任。“佟振保是忠实地尽了丈夫的责任使她喜欢的,但是他对她的身体并不怎样感到兴趣。”结果佟振保开始宿娼。
因为这种内在矛盾,佟振保不但压迫女性,而且压迫他自己的欲望。这都是从他的性别意识中产生出来的。佟振保的视线建立在男性性别的基础上,所以他认为他愿望的他者得保持女性的性别。违反这种性别规则时,他就会感到羞耻。
在巴黎,他有过最羞耻的经验。他在妓女身上花了钱,但和她在一起的三十分钟里也做不了她的主人。虽然作家没明显地描写佟振保为什么做不了那女人的主人,但能猜得出因为他不能完全支配妓女。因为“振保后来每次觉得自己嫖得精刮上算的时候便想起当年在巴黎”。因为佟振保不能支配巴黎妓女,所以在她的脸上就发现男人的脸、古代兵士的脸。他觉得所有的女性该被他支配,能脱离他法律的只有男性。
这一刹那之间他在镜子里看到她。她有很多的蓬松的黄头发,头发紧紧绷在衣裳里面,单露出一张瘦长的脸,眼睛是蓝的罢,但那点蓝都蓝到眼下的青晕里去了,眼珠子本身变了透明的玻璃球。那是个森冷的,男人的脸,古代的兵士的脸。振保的神经上受了很大的震动。(4)
佟振保在巴黎女人的脸上发现男人脸孔的时候,不能直接注视她的脸,因此通过镜子看妓女的脸。镜子这一媒介是引起佟振保幻觉的装置,也让他看到真实——他内心、精神上的真实。佟振保的现实是由他的欲望创造出来的幻想,镜子里的幻觉世界却是真相。依照这点,我们看得出佟振保已经与现实世界断绝了。佟振保看到的男性脸孔是失去生命力的。眼珠子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球,没有表情的,森冷的,没有了个人名字的兵士,还是已很久以前消灭了的古代人。在古代兵士面前,佟振保连“他/她”的脸也不能直接注视,那时候的他变成了被“他/她”支配的他者。这时佟振保的性别就变成女性。他却被巴黎女人支配,成为了被凝视的对象,所以佟振保感到羞耻。
这就是佟振保的法则。只有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在那袖珍世界里,他才是绝对的主人。而且在那世界里,所有的事物分为支配者/被支配者、男性/女性、强者/弱者。绝对的两分法就是“正经”的秩序。在那世界里,佟振保站在支配者、男性、强者的位子。为此,他世界中的其他人都女性化了。
但佟振保的法则只在他的幻想里得到巩固。在现实中,他没有力量维持他的法则。佟振保创造“对”的世界的方法就说明佟振保的法则只能在幻想里实行。其实“对”和“不对”跟真实也没有关系。
纵然他遇到的事不是尽合理想的,给他自己心问口,口问心,几下子一调理,也就变得仿佛理想化了,万物各得其所。(5)
他相信他自己就是世界变化的中心,他能创造出理想化的世界,他相信对自己的口和心提问而能创造出理想化,但是其实一点也没改变。虽然佟振保以为他的女性都存在于他的法则里,不过女性总是违背他的法则,但佟振保不知道,所以他会一再陷入他自己心中那个“对”的世界,在他的幻想里继续保持家长制的结构。作品的结局就说明这一点:“觉得他旧日的善良的空气一点一点偷着走近,包围了他。无数的烦恼与责任与蚊子一同嗡嗡飞绕,叮他,吮吸他。第二天起床,振保改过自新,又变了个好人。”(6)
王娇蕊为了跟佟振保结婚,下了决心跟丈夫离婚,但佟振保不能接受她的要求。因为他一旦接受王娇蕊的话,就意味着王娇蕊成了白玫瑰,这也就违背了佟振保的法则。但是佟振保也不敢让王娇蕊放弃要跟自己结婚的希望,所以佟振保把自己的位子从“男性”换到“儿子”。把母亲当作防牌,在母亲的保护下继续维持自己的法则。结果儿子让母亲陷入家长制而与儿子共谋。
“娇蕊,你要是爱我的,就不能不替我着想。我不能叫我母亲伤心。她的看法同我们不同,但是我们不能不顾到她,她就只依靠我一个人。社会上是决不肯原谅我的——士洪到底是我的朋友。我们的爱只能是朋友的爱。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7)(www.daowen.com)
佟振保认识到不能维持自己的法则,就躲避到母亲的权威里。不是用自己的法则,而是用母亲的要求来拒绝王娇蕊。
那么这时佟振保为什么提出母亲的权威?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在家长制的社会里,儿子的男根是父亲的法则。尤其是男孩恋母的俄狄浦斯情结被阉割情结压抑后,儿子就会认同父亲的象征力量。不过张爱玲为什么不让佟振保提出父亲的象征力量,而让他提出母亲的权威?
第一,这是很多论者已经说过的,是用设定“无父家庭”来解构家长制的作家意图。包括《红玫瑰与白玫瑰》,以家庭为背景的张爱玲作品大部分书写父权缺失的故事。这是一面要攻击家长制的作家书写方法,一面反映出当时社会的集团意识。以“家族国家”为基础的中国国家结构,自现代以后受到了强烈的抵抗。中国人所依赖的宗族迅速地没落了。封建家庭被都市和现代文明破坏。(8)“五四”反封建文化运动是挑战中国传统家长制的,是一个历史性的杀父行为。(9)
有趣的是,现代性话语也是男性化的,可是以男人为主的家庭却被男性化的现代化所破坏。维护儿子的传统母亲拒绝了现代化的王娇蕊,而选择了孟烟鹂。但是代替儿子的母亲却被她选择的白玫瑰孟烟鹂拒绝了。在这一点上,也能提出作家对男性策划女性分裂的第二个攻击战略。
母亲这个位子本来是属于白玫瑰的。在家长制的秩序下,女人通过妻子的身份然后才得到了母亲的身份,成了真正的母亲——生产儿子的母亲——由此得到稳定的地位。这样的家长制让女性一直否定红玫瑰类的女性。否定女“性”而成了白玫瑰的女性,获得了施行代替儿子的权威。白玫瑰类的女性只能通过儿子才能发挥权力,必然成为家长制的共谋。佟振保借“母亲”的名字拒绝王娇蕊,这是给母亲赋予了代替父亲行为的权利,以及儿子继承“父亲法则”的机会。
佟振保的法则只在共谋家长制的母亲权威下才能维持下去。但重要的是一个家庭里有两个白玫瑰,两个白玫瑰都觊觎着同一个对象,所以她们之间必然发生矛盾。佟振保的两朵白玫瑰(母亲和孟烟鹂)产生了矛盾,结果是佟振保的母亲退出了。作为一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佟振保(儿子)的法则是把女性分为红玫瑰和白玫瑰,白玫瑰驱赶了代替儿子的母亲,也驱赶了佟振保自己。佟振保的法则驱赶了佟振保,使得家庭里完全没有佟振保的位子。孟烟鹂的纯洁也不能将佟振保留在家中。缺乏丈夫的白玫瑰很自然地变为红玫瑰,而红玫瑰却突然变成了白玫瑰出现在佟振保的面前。男人缺失的场景在《传奇》增订本的封面上表现得更为明显。
封面是请炎樱设计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旁边坐着奶妈,抱着孩子,仿佛是晚饭后家常的一幕。可是栏杆外,很突兀地,有个比例不对的人形,像鬼魂出现似的,那是现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窥视。如果这画面有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是我希望造成的气氛。(10)
清末的时代性,晚饭后的时间性,女人闺房的空间性,这都是在传统的旧文化中常见的。在房间里的人弄着骨牌、抱着孩子,享受着平稳,但往里窥探的比例不对的现代人,更让读者感到不安。
在这里,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首先,作家选择的平稳空间是旧式家庭,比例不对的侵略者是现代人物。张爱玲通过这张画要说的不安就是以前安乐的传统会被现代因素破坏的不安。不过到底谁在感到不安?在这里存在着与视线有关的问题。封面上的传统人和现代人都是女性(不知道小孩的性别)。画里不存在的男性在画外面注视着女人们。看封面的女性读者,有的可能认同传统妇女,有的可能认同现代女性。所以女性的不安是一半的,另一半却能感到平安或快感。但男性感到的不安是存在性的不安,他们怕他们的位置会完全消失,也怕他们支配的家庭会遭到破坏。在男性家长看来,现代女性和传统女性都是该受到他们支配的他者。但比例不对的现代女性非常好奇地窥视男性权威下的传统家庭,其中完全没有男性的位置。现代、古代的两个女人代替了本该作为主体的男性。这是他者的叛乱。
张爱玲不愿意让代替儿子的母亲仍然维持慈祥的面貌。白玫瑰孟烟鹂放逐佟振保的母亲而占有新母亲位置,还把佟振保从传统儿子的位子放逐了出去。那一瞬间孟烟鹂变成了红玫瑰。肉体上的母亲离开了佟振保,这对于佟振保来说,意味着完全丧失了保护他的法则。就在这时,王娇蕊变成白玫瑰。
有一天,佟振保在公共汽车上遇到王娇蕊。她涂着脂粉,耳上戴着金色的耳环,佟振保觉得那艳丽显得俗艳。佟振保既然把王娇蕊当作红玫瑰,她就得是引起欲望的存在。但王娇蕊换了面目,具有白玫瑰的特质。她一大早带孩子去看牙医。介于红玫瑰与白玫瑰中间的、当了母亲的红玫瑰对佟振保说了致命的话:“是的,年纪轻,长得好看的时候,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王娇蕊的这句话很彻底地推翻了佟振保的秩序,给佟振保很大的冲击。这时候佟振保有了难堪的妒忌,他想说“完满幸福的生活”,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时,佟振保不知道他心头的感觉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法则已经毁坏了。他从镜子才看见他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她而是他哭。像在巴黎通过镜子看见巴黎妓女的经验一样,在公共汽车司机座位右边的小镜子里看见他自己哭泣的脸。这意味着他没有能力正视他自己。这是从自己的疏离中显露出来的。
王娇蕊得到了母亲的位置,佟振保对孟烟鹂更有了拒绝感。而且佟振保听见孟烟鹂向八岁的女儿诉冤,不久就把女儿送到学校里去寄宿,让渡了自己的母亲位置。孟烟鹂再也不愿意听从佟振保的法则。孟烟鹂在浴室里创作她自己的世界,观察自己的肚子和肚脐,觉得它们很可爱。孟烟鹂得了便秘症,每天在浴室里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佟振保为她治病,但后来觉得她不甚热心,就放弃了。孟烟鹂情愿留着便秘症,这行为表现了她想要怀孕的愿望。(11)
这时,张爱玲为了再度暴露两分法的矛盾,把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意象结合起来了。孟烟鹂怀有再度成为母亲的愿望,为了当母亲,先得恢复女“性”。要走向母亲的路,孟烟鹂自然走向了“有欲望的女性”。孟烟鹂的欲望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美丽,之后就跟裁缝发生了关系。通过跟裁缝的关系,孟烟鹂完全解脱了佟振保的法则。从那时候起,孟烟鹂成了佟振保的象征母亲。“他的放浪渐渐显著到瞒不了的程度,她又向他解释,微笑着,忠实地为他掩饰。”站在保护佟振保的位子,孟烟鹂能够说话,也有了自尊心。
张爱玲用这样的结构呈现了被男性区分的两种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其实这并不是两种女人的面目,而是一个女人的面目。她还揭示了成为母亲也得经过性爱这一事实。
(1) 几年前,在韩国流行过“妻子比女人漂亮”“母亲比女人能忍”等广告语。这也说明在韩国社会里也弥漫着重视母性的倾向。
(2)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31页。
(3)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51页。
(4)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27页。
(5)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25页。
(6)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63页。
(7)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文集》(第二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150页。
(8) 潘学清:《张爱玲家园意识文化内涵解释》,《文海文论》1991年第2期。
(9) 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中国现代女性文学研究》,台北:时报文化,1993年,第329页。
(10) 张爱玲:《有几句话同读者说》,《张爱玲文集》(第四册),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第259页。
(11) 金顺珍:《张爱玲小说研究——以女性主义观点看身体、权力、叙事》,韩国外国语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1年,第100—1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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