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唯汉光武:中国史教学与研究

唯汉光武:中国史教学与研究

时间:2023-10-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光武帝为政治施为的偶像,是高宗中兴形象塑造的另一策略。此事既是具有明确目的的政治宣示,又是高宗以光武为楷模的表露。[54]绍兴七年八月丁酉,左从事郎朱松上奏:自昔中兴之君,惟汉光武可以为法,晋元帝、唐肃宗可以为戒。高宗此举,以光武为楷模之用意很明显。李纲称,光武以数千之卒起兵,“然志不为之沮”,汉以再兴。李纲等所言光武立志中兴等,实际上是对高宗有为的期待。

唯汉光武:中国史教学与研究

以光武帝为政治施为的偶像,是高宗中兴形象塑造的另一策略。

先从宋高宗御书《汉光武纪》一事谈起。史载:

绍兴二年十二月)丁酉,右谏议大夫徐俯入对,上面谕俯,有合奏禀事,不拘早晩及假,并许入。俯尝劝上熟读《汉光武纪》,上书以赐之曰:“卿近进言,使朕熟看《世祖纪》,以益中兴之治。因思读十过,未若书一遍之为愈也。先以一卷赐卿,虽字恶甚无足观者,但欲知朕不废卿之言耳。”[52]

徐俯劝高宗“熟读”“熟看”《汉光武纪》,希望从光武朝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高宗手书《汉光武纪》并赏赐臣下,表明其对光武“中兴”事业的向慕。君臣围绕《汉光武纪》的互动,不唯是一场意义指向鲜明的精彩表演。说白了,高宗读写《汉光武纪》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此事既是具有明确目的的政治宣示,又是高宗以光武为楷模的表露。

再看一件与此相关的事情。高宗八十大寿,孝宗命杨万里为奉册礼官,不料太上皇大怒,“作色曰:‘杨某尚在这里,如何不去?’”孝宗一头雾水,“不晓圣意”。高宗曰:“杨某殿册内比朕作晋元帝,甚道理?”[53]高宗对臣下将其比作晋元帝极为不满,这涉及其对政治仿效对象的选择问题。

选择偶像,是关乎帝王形象塑造的大事。效法光武,是高宗君臣对前朝君主的比较与评判中得出的。高宗即位之初,李纲就进言,“宜深考汉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所以创业中兴者”,予以效法。[54]绍兴七年(1137年)八月丁酉,左从事郎朱松上奏:

自昔中兴之君,惟汉光武可以为法,晋元帝、唐肃宗可以为戒。元帝东渡,赏刑失中,强臣跋扈,晋室终以不振。肃宗虽复两都,而急于罢兵,是以终唐之世,不能取河北。[55]

高宗对此称赞有加:

上悦其言,而于光武、晋、唐之论尤所嘉叹。明日以喻辅臣,且论元帝、肃宗之失,而尤以元帝区区仅保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志为诮。

“诮”者,责备与讽刺之意。通过对晋元帝的批判,来表明高宗的志向,“当是之时,圣志所存亦可见矣”。[56]

在宋高宗君臣看来,晋元帝偏安东南,终究不能兴复中原;唐肃宗时藩镇强势,皇权式微。进而言之,仿效东晋是政治保守的象征,“东晋有江左,保守百余年”,效法光武则是致力中兴的体现,“胡不法光武……国祚乃复传”[57]。对前朝君主的评判,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定位,效法光武的潜台词就是立志“中兴”。

高宗公开宣示效法光武,对臣下将其比作晋元帝极为恼火也就不难理解,善察帝意者将高宗与光武相比就是自然中事。绍兴八年(1138年)五月戊戌,降金的张括等归宋,高宗以为背叛从伪者若能自归,即论功推赏。赵鼎等大为赞叹:“此汉光武之略也。”[58]同年十月辛巳,朝廷为刘光世赐第,宰执称高宗恩礼武将,“深得汉光武遇功臣之意”[59]

效法光武是宋高宗的一面精神旗帜与政治招牌。高宗在平日言辞和朝廷诏令中直接表露出对光武的钦慕。需注意,高宗的光武叙述,因事因时而异,根据政治需要选取不同事例做出有针对性的解读。绍兴二年(1132年)十一月壬申,高宗对臣僚曰:“自昔中兴,岂有端坐不动于四方者?……若汉世祖起南阳,初与寻、邑之战,以少击众,大破昆阳”,“朕谓中兴之治,无有不用兵者”。[60]此时宋金战事正酣,寻邑之战无疑具有强大的精神感染力,高宗“用兵”而致“中兴”的逻辑,正是抗金的亟须。

绍兴十一年(1141年)六月甲戌,高宗谓宰执曰:“中兴自有天命,光武以数千破寻、邑百万,岂人力所能乎?朕在宫中,声色之奉,未尝经心,只是静坐内省,求所以合天意者。”[61]宋金谋求议和,高宗借光武之事,得出“中兴自有天命”的结论,强调“静坐内省”的重要性。同一个故事,解读却完全相反。高宗对光武故事在不同语境下按需所取,演绎出符合统治的意义来。(www.daowen.com)

宋高宗对光武“柔术治国”的态度值得仔细玩味。绍兴三年(1133年)十一月丁巳,布衣李汉英上书:“国家之弊,在用柔太过,故虏得逞。”高宗称:“光武治天下以柔,汉室复兴。”[62]上书者此处所言的“柔”,指宋廷对金的保守策略与战争中的软弱。高宗的作答,化用光武“以柔”治天下而中兴的典故,将其转换成应对批评的依据。

南宋临安为都,多为时人诟病,被视作保守的象征。对以“中兴”为号召的高宗来讲,无疑是一个需要解释的问题。绍兴八年(1138年)三月二日,诏令:“昔在光武之兴,虽定都于洛,而车驾往反,见于前史者非一,用能奋扬英威,递行天讨,上继炎汉,朕甚慕之。”以光武前例做好铺垫后,高宗转向当下:建都临安,以期“内修政事,缮治甲兵,以定基业”[63]。经此一番费尽周折的解读,曲折婉转地将其保守策略转化成积极有为的宣示。

宋高宗效法光武兴建太学之举意味深长。绍兴十四年(1143年)三月,高宗亲临太学,诏:“世祖纬文建武,肇兴于太学,既抚绍开之运,咸推乐育之心。朕寅奉基图,敦崇教化,稽前王之轨范,遵列圣之规模,兹偃革以息民,乃恢儒而建学。”[64]太学之建立,诏令明言乃“稽”汉世祖刘秀之“轨范”。高宗指出此中“偃革以息民”的意义,正是宋金议和后的政治需要。时人也称是举,“视光武兴汉先建太学比日临享者同意也”[65]

宋高宗还举光武旧例来化解武将不和之事。绍兴初,韩世忠与刘光世交恶,高宗两次调解,一次曰:“汉贾复、寇恂以私愤几欲交兵,光武一言分之,即结友而去。卿与光世不睦,议者皆谓朝廷失驾驭之术,朕甚愧之。”[66]第二次高宗再以光武旧事晓谕当事人,称“今日朕为分之,宜释前憾”[67]。高宗此举,以光武为楷模之用意很明显。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与高宗一样,臣僚的光武叙述,也是从中撷取对现实统治有意义的“情节”进行解读。这些“情节”有着政治宣传和高宗形象构建的“中兴”隐喻。于是乎,光武立志、亲临战阵、善待功臣等,根据不同的需要,被臣僚“有意挑选”出来,将之作为支持其言论和立场的依据,反复引用和阐述。

光武立志中兴的才略,时人再三致意。李纲称,光武以数千之卒起兵,“然志不为之沮”,汉以再兴。[68]绍兴五年(1135年),李弥逊忧心高宗“圣志未定”,上奏称光武“谋深志定,力行而不疑,故功效之成”[69]。李纲等所言光武立志中兴等,实际上是对高宗有为的期待。

光武“亲征”,为臣僚津津乐道。建炎二年(1128年)四月己巳,东京留守宗泽以光武“命驾南征,盗贼悉降,遂建东汉中兴之业”为例,建言高宗亲征。[70]岳飞期待高宗“用汉光武故事,亲勒六军”[71]。朝臣反复引述光武亲征故事,旨在激励高宗积极进取。

光武善待功臣与用人之术,为高宗君臣赞赏。绍兴三年(1133年)八月丙寅,君臣讨论武将增兵之事,席益曰:“方用兵之时,御诸将当如高祖,既定之后,待功臣当如光武。”史载:“上然之。”[72]

兴建社稷,臣僚诉诸光武先例。绍兴十三年(1143年)三月乙巳,高宗下诏临安建太社太稷。究其原因,史载:“言者以谓社稷之祠,王者所重,故汉光武东迁,则置于洛阳”,宋室南渡,当建祠以示事神保民之意,“故有是命”[73]

光武故事也是经筵讲读的重要内容。高宗重视经筵,认为光武“干戈鞍马之间,亦惟道艺,不废讲论,复汉中天之统,朕心慕焉”。[74]任侍讲者,对其职责也很清楚,“投戈讲艺,独追光武之遗风”[75]。君臣不约而同地把经筵讲读与光武故事联系起来。

实际经筵讲读中,借光武故事评论时政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绍兴初年(1131年),侍讲程瑀进言“汉光武亲临战阵”,高宗认为:“朕方欲措置江上,军将定迭即骑往按视抚劳,以作厉士气。”[76]卫博对光武反对臧宫出兵匈奴“故事”的解读是:“光武身济中兴,闭玉关以谢西域之质,卑辞币以礼匈奴之使……苟非其时,不如息人。”[77]借光武故事发挥息人自保的意义,显然是绍兴议和在士人言论中的投射。

很明显,臣僚对时政的讨论,往往以光武旧例为“话头”起讲,再将之与南宋的实情剪辑组合,最后针对时事提出意见和建议。光武朝行政的前例,成为高宗君臣政治施为的模范,是他们评论现实政治的标准和依据。高宗君臣对光武故事的因循取则,内容繁杂,随宜应变,体现出鲜明的“选择性”解释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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