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校庆的时候,我因事滞留在重庆,一年一度在《校友通讯》上和诸位相见的《抗战期中之清华》,竟因此间断了一年。时间真过得快,自七七抗战算起,马上就是七周年,我校迁来昆明,于今恰满六年。我们面对着战争,我们在战争里生长,我们相信可以获得最后胜利,我们是临深履薄,兢兢业业的谋所以把握着胜利。当兹第三十三年校庆,在向我全体校友报告校务之前,我以坚决的态度,要求我全体校友各在其岗位上加倍努力,使盟国与国家的胜利,早日来到。
故园情形,过去两年,渺无消息,在敌人盘踞之下,殆亦不堪闻问。历年向诸位曾经报告到各院所建筑以及设备仪器等等被破坏的程度,但似乎没有提到图书馆和书库的情形,近据第十六卷第一、二期合刊《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内刊载:
“清华大学图书馆,被占用后,即作为病院之本部,除新扩充之书库外,其他部分,殆全被利用,楼上大阅览室为普通病室,研究室为将校病室,办公室则为诊疗室药房之类。病者多系骨伤,故病室多标为‘骨伤病室第几××’等字。各阅览室、研究室、办公室内之参考书及用具,多被移集一处,有移入书库者,有焚毁者,亦多有不知下落者,例如大部参考书,如大英百科全会(书),韦氏大辞典及打字机之类,无一幸存。迨至今年(三十年)五月中旬,日本华北军司令部(多田部队本部)始有整理清华图书、标本模型之议;二十九年底,满铁北支经济调查所,及华北交通会社,即有整理清华图书之倡议,因故未成事实,并拟有规程四种:(一)押收图书,标本,模型整理中央委员会则;(二)北京清华大学押收图书,标本,模型整理实施要领;(三)押收图书,标本,模型整理要纲;(四)押收图书,标本,模型整理实施要领(以上均日文)。同时指定得参与之机关七处,及各机关得遣派之整理员若干名(略除),于五月十四日起,即开起整理。关于图书馆方面,各机关所担任之部门如下:(一)多田部队本部:总记辞典,卫生,建筑;(二)兴亚院华北连络部:政治,外交,法制,移殖民,文化关系;(三)华北政务委员会:灾害关系及连络部分但[产]业之一部援助;(四)新民会:禁书关系;(五)‘满铁北支经济调查所’及‘北支那开发株式会社’:地志,一般经济及产业,财政,金融,社会关系;(六)华北交通株式会社:交通,治水,运输关系。其整理手续,系先按门类依次排架,然后再行各按所需,从中挑选,只以年来书库内无人清理,且他处书籍之移入书库者,率皆随意业置地上,因之书库内,颇形凌乱,而窗破之处,亦所在多有,以致尘土积封,蛛丝牵挂,故整理上,亦煞费手续,直至七月初始行蒇事。风闻此次整理清华图书之目的,及参与斯事各机关,原可各就所需,携归私有,故挑选时,争先恐后,不遗余力,费时数周,始可选竣,嗣因他故,遂罢前议。后又拟将清华图书,全部寄存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该馆馆长山室三良氏曾往清华视查一次,以数量过多,该馆无地容留,乃又作罢。至此始有将各机关所挑选者寄存现代科学图书馆,余者拨交‘国立北京大学图书馆’保存之议,几经伪教育总署(华北教部今称)与日方磋商,始成事实。除关于军事图书若干,禁书(抗日、共产、马克思,社会等主义,国民党及国民政府宣传品,及反新民主义图书)约一万册,各机关所选图书(其中以方志及应用科学图书为多,方志一本未留)约四万册(内中多有以一函为一册者,故确数当不止四万册),于七月十五至十八日之间,由军部、新民会及近代科学图书馆分别运走外,拨交北大者,约二十万册,于七月三十一日始行搬运。除教署、北大,及清华保管处,均派有多人从事料理外,并雇有伕役数十名,负装卸搬运之责。每日雇用汽车五辆,每辆约载二千册,每日运送两次,至八月二十一日,始全部运完。此外书库第一二层钢架,北大本拟拆用,嗣以与上层之顶力有关,拆后恐至坠落,遂拆用第三层之钢架。北大分得十八列(每列十格,每格钢板七层,双长,合每格钢板十四块),近代科学图书馆分得十列,新民会分三列,日病院留一列。钢架以外,尚有全部目录柜,亦由北大取走,又书档六千余个亦归北大所有,至此,历史悠久,宝藏丰富之国立清华大学图书馆,其寿命遂告终焉。”至此,整个的清华园,实质上已被破坏净尽,我们只有等胜利来临,再与敌人清算这一笔账。
自民国二十六年以后,至于今日,学校本部,暂不单独生存,初则与北大、南开在长沙合组临时大学,移滇后,又合组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前后已将七年。联合大学计分五学院二十六系,电讯专修科,初级部,先修班。学生人数几三千人。校舍除自建一部分外,工学院,师范学院,尚系租赁房屋,十分局促。图书仪器,各项设备,至感缺乏。
在此非常时期,我国虽没有像英美一般的停闭若干大学,好教大部分的员生直接间接的参加作战,但本校在此时期,于照常教学外,尚能顾到国家抗战期内在人才方面的种种临时需要。六七年来,如国家需要某项人员,为大学生胜任者,必令学生踊跃参加,教员从旁襄助。如二十七年春,政府发动训练机械部队,我清华工学院二三四年级生,几全部参加交辎学校受训,并于受训后,分赴各地工作。三十年,三十一年,美志愿队来华及我军远征,均需要通译人员,联大学生之参加是项工作者,占全数之百分之二十二强。迨三十二年秋,盟军大量到华,通译人员,需要陡增,联大更动员全体四年级学生,以应急需,教员之自动参加帮忙训练者,达十余人。
清华研究所,现有文、理、法三所,共十二部门。文科研究所下设:中国文学、外国语文、哲学、历史四部。理科研究所下设:物理、化学、算学、生物、心理五部。法科研究所下设:政治、经济、社会三部,共有研究生四十二人,为研求高深学问,本校虽在经费极拮据下,亦乐于继续进行。
清华留美公费生考试,原为本校特种事业之一,南来以后,曾举行一次,是为第五届,去年八月复举行一次(第六届),分成都、重庆、桂林、昆明四地考试,四区报考人员,共三百七十余人。共分二十四门类,共应录取二十四人,试卷大致评阅完毕,仅差一门,付邮在途,尚未到达,兹已将各项手续办理如式,俟该门试卷送到,即可召集会议,当众揭晓。此项留美考试,如将来财力允许,希望能继续进行。
本校除参加联大以外,尚有五个特别研究所。这五个研究所,事实上包括七个单位,工作同人六十余人。农业、航空、无线电三所,皆着手于抗战以前,国情普查、金属学二所,来昆明以后,才分别成立。这五项研究事业,均系针对着国家迫切需要而设。六年以来,在同人努力之下,多少都还有一些贡献,现在将各所情形,及工作状况,举要写在下面:
(A)农业研究所病害组:原定研究计划中共有十余个项目,其中一部分业已结束,一部分尚在进行,此十余项目可归纳为:(1)抗病育种;(2)病原菌生理分化研究;(3)植物病害研究;(4)真菌分类研究;(5)出版刊物。
(B)农业研究所虫害组:该组因为国内昆虫学专门人才的缺乏,故自成立以来,即以训练专才为中心工作。工作范围包括应用与纯理两方面,应用方面,涉及农林、医学、工业方面的种种问题,纯理方面,分昆虫天敌与分类研究。(1)稻螟内疗防除研究;(2)果树钻虫防除研究;(3)松虫内疗防除研究;(4)疟虫感染率之测定;(5)家蝇天然防除研究;(6)紫胶培植应用研究;(7)白蜡虫卵缓孵研究;(8)昆虫天敌研究;(9)幼虫分类研究。
(C)农业研究所生理组:工作程序分为三期,工作范围,也分应用与纯理两方面。关于纯理方面:(1)新陈代谢及生物氧化程序之研究;(2)生物之生长及发育之研究;(3)生物感应性之研究。关于应用方面:(4)利用植物原料以制工业成品;(5)桐油之生理及利用;(6)以电解方法制造各种有机药品;(7)出版刊物。
(D)航空研究所:该所于两年前,由昆明北城迁到昆明东郊白龙潭,其设在嵩明之气象台,最近迁至白龙潭。本年工作,在应用方面:(1)为滑翔总会制造初级中级滑翔机;(2)航委会及中央气象局委制水银气压表;(3)第一飞机制造厂委托实验E-16飞机模型之改良;(4)日新滑翔社委托实验滑翔机翼剖面模型;(5)试验630号机翼剖面之性能。在研究方面:(1)设计直升飞机;(2)试制三层板;(3)研究牛胳胶及其他胶类;(4)制造试放无线电高空探空仪;(5)研究紫胶;(6)研究风洞扰乱度表;(7)研究飞机制造材料;(8)建造布置航空陈列馆。(www.daowen.com)
(E)无线电研究所:除一部分仍继续以往工作外,在研究题目上,各有更改,以适应国外技术的新发展和国内的新需要。近两年来的研究工作如下:(1)氧化层阴极之发射;(2)调速电子管超高频振动器之研究;(3)新式无线电测位器之实验及试造;(4)氧化铜整流器;(5)栅柱对于束射之贡献;(6)短波定向仪;(7)粉碎铁心之制造;(8)轻小铅蓄电池之制造;(9)超高频电波产生之新法;(10)荧光现象及冷光灯之试造。最近该所又与中央电工器材厂订定技术研究合作办法,从此,和目前工业上的实际问题,有了进一步的关系。
(F)国情普查研究所:该所近两年来,经与内政部云南省民政厅,及云南省经济委员会合作,从事于云南省环湖市县之调查,结果已编印成《云南省户籍示范工作报告》一种。其他完成的研究为:(1)呈贡县农(业)普查;(2)呈贡县社会组织;(3)呈贡县汽车路的研究;(4)近代中国国势普查(Toward a Modern Census in China)。尚在进行中的研究,则有:(1)滇省三县社会行政;(2)呈贡及昆阳人事登记。所中同人个人的分题研究,则有:(1)各国及中国人口普查方法的研究;(2)我国人事登记制度的研究;(3)我国战时移民运动与社会变迁;(4)农民家庭的出款与入款;(5)昆明农民的阶级流动性;(6)呈贡县的民风。
(G)金属学研究所:该所在进行中的工作如下:(1)配合X-射线数据决定晶体构造之新法;(2)由X-射线的相对强度,决定晶体的第二种熄灭系数;(3)锌锑合金单晶之制成;(4)一系高热电压合金之发明;(5)锌锑合金之X射线研究。为适应实际需要,该所对于采矿冶金的技术问题,亦随时加以注意,同时帮忙各矿业机关解答诸种疑问。
去年秋天,本校同人,又以其教学余闲,创办了一个清华服务社,开办之初,为了征募股本,曾和全体校友通过一次信。截至去年十一月止,共集股百五十余万元。半年以来,机械工程部,机制木材组发展特别迅速,单单为供给美国陆空军供应处建筑材料一项,营业数目达数千万元之巨,各锯木厂彻夜工作,尚有供不应求情形。他如应用化学部,化妆品制造厂,牙水、发油已在市上流行。农艺部,除碾米厂外,增设酿造组,制造味精酱油及普通酱油等等。服务社共分八部三十三组,去年结算,自六月至十二月终,盈余约二百万元,一面可以调剂本校及联大同人生活,一面可以帮忙社会生产,在这个抗战期中,本校同人,可算各尽其力了。
清华校园的情形,联大状况,本校各研究所的事业,简略的向诸位报告过了。抗战期中的母校,虽失去了美轮美奂的校舍,虽颠沛流离的侷居在西南一隅,一切的教学研究,总算勉强照旧进行,从未间断。还有不属于本校而由于本校校友举办之渝、蓉、筑三地清华中学,近两年来,也都有一些进步,也都有了固定校舍。渝清中一再受嘉奖;筑清中并经蒋主席(1)誉为模范中学;蓉清中亦经川省教育督导团特予嘉许。三处中学,全赖三地领袖人士及校友的支持,才有今日。而他们都印有学校概况,可以索阅。
近两年来,我个人曾几度到过四川,一度到过贵州,随在可以遇到我们的校友,他们一秉“厚德载物,自强不息”校训,努力他们的职务,真令人十分感奋。《校友通讯》虽未能按期出版,亦未能时常出版,但本校于去年四月设了个“校友通讯部”,负责校友间的联络,答复校友的询问,希望散处各地的校友,都能以最近状况函告;对于有校友分会的各较大都市的校友,如重庆、成都、北碚、泸州、贵阳、遵义、柳州、桂林、砰石、长汀、泰和、西安、洛阳等,更希望由各分会干事,将各分会最近的会员名录寄来,如能在本年六月以前全部寄到,当交校友通讯部汇编成一种“抗战期中清华校友通讯录”。印好后分送给各地校友,为了使校友的消息更趋于灵通,结合更趋于巩固,还似乎是不能少的。
(194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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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蒋主席:即蒋介石,时任国民政府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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