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白话汉书》:商人追逐时人喜好,赢得巨财

《白话汉书》:商人追逐时人喜好,赢得巨财

时间:2023-10-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于是商人买卖难得的货物,工匠制作没用的器具,士人做出违反正道的行为,来追逐时人的喜好而获得财物。他认为陶邑是天下的中心,诸侯各国四通八达,货物交易非常便利,就治理产业、囤积货物,随着时机变化而不向人追债。戎王回赠给他价值十倍的货物,给他牲畜,牲畜多得甚至要用山谷来计算牛马的数量。

《白话汉书》:商人追逐时人喜好,赢得巨财

从前先王的制度,从天子、公、侯、卿、大夫、士直到差役、守门人、更夫,他们的爵位、俸禄、供养、宫室、车马、服饰、棺椁、祭祀、养生送死的制度各自都有等级差别,官位小的不能僭越官位大的,地位低贱的不能超过地位尊贵的。像这样,才能上下有序而民心安定。于是辨别土地、河流、湖泊丘陵、沃野、平原、洼地适宜种植的农作物,教导百姓种植庄稼和蓄养牲畜;五谷、六畜以及鱼鳖、鸟兽、芦苇、蒲草、木材、器械等物资,用来养生送死的各种用品,没有不生产出来的。生产按照时节,使用时有节制。草木还没凋落,不能拿着斧子进入山林砍伐;豺獭还没祭祀,罗网不能进入湖泽捕猎;鹰隼还没攻击,箭矢不能在小道上射杀飞鸟。既要顺应时节收获万物,但还是不能在山上砍伐小树,不在湖中捕杀小鱼,小虫、小鱼、小兽、鸟卵都要长期禁止捕杀。这是为了顺应时令气候,繁育万物,这样做就可以发挥自然的功效,使各种事物富足。然后士农工商各自按照土地适宜种植的情况,各自任用智慧财力,早起晚睡,来治理自己的产业,互相分工合作,交换成果,共同得到满足,没有额外的征发徭役,那远近地区都丰足。所以《周易》上说“君主裁度政令来辅佐天地的合宜变化,从而指导百姓生产”“生产各种用品,制成器具成为天下人的利益,没有比圣人更伟大的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管子》上说古代士农工商不能混杂居住。士互相在安闲的地方谈论仁义道德,工互相在官府中谈论技巧,商互相在市井中谈论财货利益,农互相在田野间谈论稼穑耕种,早晚从事一种职业,不会看到不同的事物而发生改变。所以他们父兄的教导不严也能教好孩子,子弟学习时不劳苦也能学会本领,各自安定生活而乐于事业,认为自己的食物甜美、服饰华丽,即使见到奇怪纷华的事物,不是他们所熟习的,就像西北的戎族、狄族与东南的越人,不能互相融合一样。因此人们的欲望少而事情简单,财物富足而不相争夺。于是在上的君主,用道德引导他们,用礼度统一他们,所以百姓有廉耻之心而且恭敬有礼,重视仁义而轻贱利益。这是三代之所以能沿着正道而发展,不采用严酷的手法治理国家的大致情况。

等到周王室衰微,礼法毁坏,诸侯越礼把宫殿的柱子漆成红色,在椽子上雕刻花纹,大夫采用天子的庙饰,斗拱刻成山形,梁上短柱画有藻文,鲁国的公卿在庭上演奏八佾舞蹈,祭祀祖先时唱着《雍》来撤除祭品。这样的风气流传到士人百姓中,没有不背离圣王礼制而放弃根本的,耕作的农民少了,从事商旅的百姓多了,谷物不足而财货有余。

这种形势发展到齐桓公晋文公之后,礼义大为破坏,上下互相冒犯,各国政治不同,每家习俗不同,嗜欲没有节制,制度破坏没有极限。于是商人买卖难得的货物,工匠制作没用的器具,士人做出违反正道的行为,来追逐时人的喜好而获得财物。虚伪的人违背事实而谋取名声,奸邪的人犯法害人而寻求利益,篡夺国家、弑杀君主的人成为王公,抢夺大夫封地的人成了英雄豪杰。礼义不能够用来约束君子,刑罚不能够威震小人。富有的人用华丽的锦缎装饰房屋,犬马吃粮食和肉还有剩余,而贫穷的人连粗布麻衣都穿不上,只能吃豆喝水。他们都是编入户籍的平民,站在一起却因为财力不同而地位有别,有的人虽然做了奴隶,还是没有怨恨的神色。所以玩弄骗术作奸犯科的人,可以一辈子富足;遵守道理正义的人,却不能避免饥寒的祸患。这种教化从上层兴起,是由于法度的无限破坏。所以列举这些事,是为了记载世间的变化。

从前越王勾践被困在会稽山上,才任用范蠡、计然。计然说:“知道要战斗就会修整军备,按时要用就知道事物的价值,这两者的关系清楚,那各种货物的情形就可以明白了。所以干旱时就买舟,水灾时就买车,这是万物的道理。”越国推行这样的道理,十年国家就富足,重赏战士,于是向强大的吴国报了仇,洗刷了会稽被围的耻辱。范蠡感叹说:“计然的计策,十条中用了五条就达到了目的。既然能用来富国,我也想用来富家。”于是他乘着扁舟,浮游江湖,改变名姓,到齐国称为鸱夷子皮,到陶邑称为朱公。他认为陶邑是天下的中心,诸侯各国四通八达,货物交易非常便利,就治理产业、囤积货物,随着时机变化而不向人追债。所以善于治理产业的人,能够选择人才而把握时机。十九年间三次赚到千金,再分给贫穷的友人兄弟。后来年老,听任子孙治理产业而有所发展,最终到达巨万的地步。所以谈到富有的人都称颂陶朱公。

子贡在孔子那里学成后,回到卫国做官,又在曹国、鲁国之间做买卖。孔子的七十个弟子中,子贡最富足,而颜渊每天吃一箪食、喝一瓢水,住在陋巷中。子贡坐着四匹马拉的大车,带着束帛礼物去聘问诸侯,所到之处,国君没有不与他分站在庭院的两边相对行礼的。但是孔子认为颜渊贤德而讥讽子贡,说:“颜回的学问差不多接近圣道了,虽然囊中时常匮乏。子贡不受教命,经商做买卖,猜度物价总能猜准。”

白圭,是周人。在魏文侯时,李克致力于用尽地力,而白圭却喜欢观察时势变化,所以他主张别人遗弃我就拿取、别人拿取我就给予的原则。能不讲究饮食,克制嗜欲,节省衣服,与做事的僮仆同甘共苦,追逐时机就像猛兽挚鸟抓捕食物那么迅速。所以白圭说:“我经商就像伊尹、吕尚谋划国事,孙子、吴起用兵打仗,商鞅推行新法一样。所以智能不足以随机应变,勇气不足以坚决果断,仁德不能判断取舍,强悍不能坚守原则的人,即使想要学习我的方法,我也终究不会告诉他。”大凡天下谈论经商之道的都以白圭为祖师。

猗顿靠经营盐池起家,邯郸人郭纵靠铸铁冶炼成就家业,财富多得可以与王侯相比。

乌氏蠃以蓄养牲畜为业,等到牲畜多了,就拿去卖掉,再买回奇珍和丝织品,暗中献给戎王。戎王回赠给他价值十倍的货物,给他牲畜,牲畜多得甚至要用山谷来计算牛马的数量。秦始皇下令让乌氏蠃的地位与封君一样,按时与大臣一同朝见。

巴郡的一个寡妇叫清,她的祖先发现一座丹砂矿,几代人专享开矿的利益,家财多得难以计数。清寡妇能守护自家的产业,用钱财保护自己,别人不敢来侵犯。秦始皇认为她是贞妇就礼待她,为她建了一座女怀清台。

秦汉的制度规定,列侯、封君征收租税,一般是每年每户二百钱。一千户的君主就有二十万钱,朝见聘问的费用都从这些租税中支出。百姓中的农民、工匠、商人,一般一年一万钱就收取两千利息,拥有一百万的家庭就有二十万收入,而更徭、租赋都从这些利息中支出,这样的人家,吃得好,穿得也好。所以说陆地养马五十匹,养牛一百六十七头,养羊二百五十只,沼泽中养猪二百一十口,池塘养鱼千石,山中种植成材大树千棵。安邑地区有千棵枣树;燕、秦有千棵栗树;蜀、汉、江陵有千棵橘树;淮北、荥水南面,黄河、济水之间有千棵萩树;陈、夏有千亩漆树;齐、鲁有千亩桑麻;渭川有千亩竹园;以及在郡国万户名城,靠近城墙边有亩产一钟的千亩良田,或千亩栀子、茜草,或者千畦生姜、韭菜:这样的人家,都和千户侯同样富有。

有句谚语说:“穷人想要求得富贵,种田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刺绣不如当街做买卖。”这是说商业,是穷人发财的有效途径。四通八达的都市一年卖出酒千瓮、醋酱千缸、浆水千坛,宰杀牛、羊、猪千头,售米千钟,柴草千车,船只千丈,木材千棵,竹竿万根,轻便的车百辆,牛车千辆;漆饰木器千件,铜器三万斤,没上漆的木器、铁器以及栀子、茜草千石,马二百匹,牛二百五十头,羊、猪两千只,僮仆百人,筋角、丹砂千斤,其他帛、丝絮、细布三万斤,有花纹的布千匹,粗布、皮革千石,漆千斗,酒曲、盐、豆豉千合,海鱼、刀鱼千斤,小杂鱼千斤,咸鱼三万斤,枣子、板栗三千石,狐皮、貂皮千件,羔羊皮千石,毡毯千条,其它各类水果蔬菜千种,高利贷钱千贯,经纪人调节物价,贪心的商人能获利十分之三,心平的商人获利十分之五,他们的财富也可以和千户侯相比。这是大致的情形。

蜀郡卓氏的祖先是赵国人,因为冶铁而富裕。秦国打败赵国时,把卓氏迁到了蜀郡,夫妻推着小车前行。被流放的人中稍微有些余财的,就赶紧送给官吏,请求迁到近处,被安置在葭萌。只有卓氏说:“这个地方太狭小,土地贫瘠。我听说崏山脚下土地肥沃,出产大芋,用它来充饥,不会挨饿。百姓善于经商,容易做买卖。”就请求迁到远方。官吏送他们到临邛,他们非常高兴,就在铁矿山边铸造铁器,筹划盘算,与滇、蜀的百姓做买卖,富裕到家有童仆八百人,平日里钓鱼游猎,快乐比得上君王。

程郑是山东迁到西南地区的犯人,也冶炼铁器,把铁器卖给当地少数民族,与卓氏的富裕程度差不多。

程、卓两家衰落后,到了成帝、哀帝在位时,成都罗裒家财达到巨万。当初,罗裒在京师经商,随身带着几十百万,为平陵石氏掌管钱财。他为人强悍有力。石氏的财产只比如氏、苴氏少,他亲信罗裒,给他很多钱,让他在巴、蜀间往来经商,几年间达到千余万资产。罗裒拿出一半来送给曲阳侯、定陵侯,依仗他们的权力,在郡国借贷,没有人敢欠钱不还。专擅井盐的利润,一年所得达到资本的一倍,于是大发其财。

宛县孔氏的祖先是大梁人,靠铸造铁器为业。秦国消灭魏国时,把孔氏迁到南阳,孔氏大力经营铁器铸造,规划农田水利,带着车队游历诸侯国,趁机沟通商贾贸易,有游闲公子的名声。但他赚到的钱多于花掉的本钱,比那些吝啬的人赚得多,家业达到几千金,所以南阳经商的人都效仿孔氏的雍容大方。

鲁国的风俗向来节俭,而丙氏尤其突出,他以铸造铁器起家,财富达到亿万。但是家中从父兄到子弟都约定,弯腰要捡些东西,抬头要拿些什么,放贷、经商遍及郡国。邹、鲁一带的人因为受到丙氏的影响,大多抛弃文学而去经商。

齐国的风俗轻视奴隶,刀间却喜欢看重奴隶。凶悍狡诈的奴隶,是人们都忧虑的,只有刀间敢收留,让他们经营鱼盐商贾,谋取利益,有的带着车队去结交郡守国相,而刀间更加信任他们,最终依靠他们的力量,家业达到几千万。所以说“与其出外谋求官爵,倒不如在刀家做奴仆”,说的是刀间能让豪奴自己富裕起来,而让他们竭尽全力。刀间衰落后,到了成帝、哀帝在位时,临淄姓伟的资产达到五千万。

周人本来就很节俭,而师史尤其厉害,出动上百辆车,到郡国去经商,没有哪里不到的。洛阳处在齐、秦、楚、赵的中心,富裕人家互相夸耀自己在外长久经商,经过洛阳也不进家门。因为用了这样的人,所以师史能达到上亿家产。

师史衰落后,到成帝、哀帝、王莽在位时,洛阳的张长叔、薛子仲家产也有上亿。王莽都任命他们为纳言士,想效法武帝,但是不能得到他们的利益。

宣曲县任氏,他们的祖先是督道地方管理仓库的小吏。秦朝败亡时,豪杰争着夺取金玉,只有任氏把仓库的粮食藏起来。楚、汉在荥阳相争,百姓不能耕种,一石米卖到一万钱,而豪杰的金玉都到了任氏手中,任氏因此发家致富。富人奢侈,而任氏降低身份努力耕田放牧。人们争着买便宜的东西,任氏却只买又贵又好的,财富延续了好几代。但是任氏家族约定,不是自家耕种放牧所生产的东西不吃也不穿,公事不完成就不能饮酒吃肉。因此成为闾里的表率,所以富裕并得到君主的重视。

开辟边塞时,只有桥桃的财产达到马千匹、牛两千头、羊一万只、粟上万钟。

吴、楚叛军兴起时,长安中列侯、封君跟从大军出兵,向放债的人借高利贷,放债的人认为关东的战事胜负未定,没有人肯借。只有毋盐氏拿出千金贷给他们,收取十倍的利息。三个月后,吴、楚的战乱平定。一年之中,毋盐氏获得了十倍的利息,因此富甲关中。

关中的富商大贾,大抵都是姓田的,田墙、田兰最富有。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也有亿万资产。前面这些富人衰落后,从元帝、成帝到王莽在位时,京师的富人有杜陵樊嘉、茂陵挚网,平陵如氏、苴氏,长安卖丹的王君房,卖豆豉的樊少翁、王孙大卿,都是天下家产富裕的。樊嘉有五千万,其余都有亿万了。王孙卿拿出钱财供养士人,与英雄豪杰交往,王莽任命他为京司市师,就是西汉的司东市令。

这些人都是非常著名的富人。其他郡国的富民兼营多种产业、专享利润,以通过贿赂,在乡里取得显赫名声的,多得难以计数。所以秦杨因为有大片农田而富甲一州,翁伯因为卖油脂而成为县邑首富,张氏因为卖酱而生活奢侈,质氏因为磨刀而列鼎吃饭,浊氏因为卖肉干而能带着车队往来,张里因为治马而打钟奏乐,这都超越了法度。但他们通常还是固守自己的事业,积累利润,逐渐发家致富。至于蜀人卓氏、宛人孔氏、齐人刀间,他们公然独占山川、铜铁、鱼盐交易的收入,运算筹划,往上与王者争利,往下专擅百姓的产业,都陷入了违法、奢侈、僭越的恶事中。更何况那些通过盗墓、赌博、抢劫、犯法而致富的,比如曲叔、稽发、雍乐成这类人,他们仍然与一般人并列,这是败坏风俗,损伤教化,导致大乱之道啊。

原 文(www.daowen.com)

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于皂隶、抱关、击橛者,其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于是辩其土地、川泽、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教民种树畜养;五谷六畜及至鱼鳖、鸟兽、雚蒲、材干、器械之资,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草木未落,斧斤不入于山林;豺獭未祭,罝网不布于野泽;鹰隼未击,矰弋不施于徯隧。既顺时而取物,然犹山不茬蘖,泽不伐夭,蝝鱼麛卵,咸有常禁。所以顺时宣气,蕃阜庶物,蓄足功用,如此之备也。然后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兴夜寐,以治其业,相与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赡,非有征发期会,而远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此之谓也。《管子》云古之四民不得杂处。士相与言仁谊于闲宴,工相与议技巧于官府,商相与语财利于市井,农相与谋稼穑于田野,朝夕从事,不见异物而迁焉。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虽见奇丽纷华,非其所习,辟犹戎翟之与于越,不相入矣。是以欲寡而事节,财足而不争。于是在民上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故民有耻而且敬,贵谊而贱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不严而治之大略也。

及周室衰,礼法堕,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节藻棁,八佾舞于庭,《雍》彻于堂。其流至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谷不足而货有余。

陵夷至乎桓、文之后,礼谊大坏,上下相冒,国异政,家殊俗,嗜欲不制,僭差亡极。于是商通难得之货,工作亡用之器,士设反道之行,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伪民背实而要名,奸夫犯害而求利,篡弑取国者为王公,圉夺成家者为雄桀。礼谊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裋褐不完,唅菽饮水。其为编户齐民,同列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亡愠色。故夫饰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教自上兴,繇法度之无限也。故列其行事,以传世变云。

昔粤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见矣。故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推此类而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遂报强吴,刷会稽之耻。范蠡叹曰:“计然之策,十用其五而得意。既以施国,吾欲施之家。”乃乘扁舟,浮江湖,变名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于人。故善治产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间三致千金,而再散分与贫友昆弟。后年衰老,听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巨万。故言富者称陶朱。

子赣既学于仲尼,退而仕卫,发贮鬻财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而颜渊箪食瓢饮,在于陋巷。子赣结驷连骑,束帛之币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然孔子贤颜渊而讥子赣,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意则屡中。”

白圭,周人也。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故曰:“吾治生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故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猗顿用盬盐起,邯郸郭纵以铸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乌氏蠃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戎王。戎王十倍其偿,予畜,畜至用谷量牛马。秦始皇令蠃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犯。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秦汉之制,列侯封君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即二十万,而更繇租赋出其中,衣食好美矣。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牛千蹄角,千足羊,泽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鱼波,山居千章之萩。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荥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谚曰:“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瓨,浆千儋,屠牛、羊、彘千皮,谷籴千钟,薪槁千车,船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漆者千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噭千,牛千足,羊、彘千双,童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荅布皮革千石,漆千大斗,糵曲盐豉千合,鲐千斤,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它果采千种,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侩,贪贾三之,廉贾五之,亦比千乘之家,此其大率也。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之蜀,夫妻推辇行。诸迁虏少有余财,急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崏山之下沃野,下有踆鸱,至死不饥。民工作市,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大憙,即铁山鼓铸,运筹算,贾滇、蜀民,富至童八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魋结民,富埒卓氏。

程、卓既衰,至成、哀间,成都罗裒訾至巨万。初,裒贾京师,随身数十百万,为平陵石氏持钱。其人强力。石氏訾次如、苴,亲信,厚资遣之,令往来巴、蜀,数年间致千余万。裒举其半赂遗曲阳、定陵侯,依其权力,赊贷郡国,人莫敢负。擅盐井之利,期年所得自倍,遂殖其货。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灭魏,迁孔氏南阳,大鼓铸,规陂田,连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游闲公子之名。然其赢得过当,愈于孅啬,家致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

鲁人俗俭啬,而丙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弟约,俯有拾,卬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桀黠奴,人之所患,唯刀间收取,使之逐鱼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数千万。故曰“宁爵无刀”,言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也。刀间既衰,至成、哀间,临淄姓伟訾五千万。

周人既孅,而师史尤甚,转毂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富家相矜以久贾,过邑不入门。设用此等,故师史能致十千万。

师史既衰,至成、哀、王莽时,洛阳张长叔、薛子仲訾亦十千万。莽皆以为纳言士,欲法武帝,然不能得其利。

宣曲任氏,其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桀争取金玉,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桀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奢侈,而任氏折节为力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贵善,富者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生不衣食,公事不毕则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

塞之斥也,唯桥桃以致马千匹,牛倍之,羊万,粟以万钟计。

吴、楚兵之起,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赍子钱家,子钱家以为关东成败未决,莫肯予。唯毋盐氏出捐千金贷,其息十之。三月,吴、楚平。一岁之中,则毋盐氏息十倍,用此富关中。

关中富商大贾,大氐尽诸田,田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亦巨万。前富者既衰,自元、成讫王莽,京师富人杜陵樊嘉,茂陵挚网,平陵如氏、苴氏,长安丹王君房,豉樊少翁、王孙大卿,为天下高訾。樊嘉五千万,其余皆巨万矣。王孙卿以财养士,与雄桀交,王莽以为京司市师,汉司东市令也。

此其章章尤著者也。其余郡国富民兼业颛利,以货赂自行,取重于乡里者,不可胜数。故秦杨以田农而甲一州,翁伯以贩脂而倾县邑,张氏以卖酱而隃侈,质氏以洒削而鼎食,浊氏以胃脯而连骑,张里以马医而击钟,皆越法矣。然常循守事业,积累赢利,渐有所起。至于蜀卓,宛孔,齐之刀间,公擅山川铜铁鱼盐市井之入,运其筹策,上争王者之利,下锢齐民之业,皆陷不轨奢僭之恶。又况掘冢搏掩,犯奸成富,曲叔、稽发、雍乐成之徒,犹复齿列,伤化败俗,大乱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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