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的名声洋溢于日本以后,慕名请他出席指导的棋会,是经常不断。日本人的习惯,是把赠送给指导者的钱,用红纸包上,悄悄放在棋盘边上,指导者临行前带走。清源时常忘记把纸包带回来,母亲只好叫大哥陪他出席,专为他收“红包”。
从一九三〇年开始,由东京《读卖新闻》社发起,令清源与六段小野田千代太郎、四段桥本宇太郎、六段林有太郎、四段前田陈尔、六段加藤信、六段宫坂宷二、六段久保松胜喜代、七段濑越宪作、七段雁金準一、七段稻垣日省依次对局。这十局棋一直延续到一九三二年,清源连下十城,获得全胜。
一九三一年他参加东京《时事新闻》社发起的棋赛。这次棋赛采取淘汰制,输者下场,胜者继续同另一个人比赛。清源在比赛中连胜十八局,最后以三目败于四段关山利一而退场。《时事新闻》连续登载他的对局约一年多。这样连胜十八局的声威,引起日本全国棋界的注意。
新闻社发起的棋赛,一般规定每盘棋胜者得一百八十元,败者得一百二十元。清源是常胜者,每盘不轮空。有时参加两个新闻社发起的棋赛,时常又有来邀出席指导的约会,因此他的经济收入就源源而来。但是他不贪财好货,有一次关西某地棋会请他指导,临走时主人送他一副好棋子,他嫌不好带不肯收;主人又改送他一些古玩,仍是不肯收;主人无法,写一条幅送给他,他才收下。回家来述说经过,母亲责备他太呆。清源得到的奖金或奖品,从来一概交给母亲,自己很少使用,他的思想不在这上面。
一九三二年清源十八岁,正是思慕少艾之年,在日本社会色情的诱惑力充满各个角落,舞场、酒馆以及其他特种营业比比皆是,当时日本棋院所在的溜池对面,就是一个大舞场,棋士中酗酒赌博,沉缅于女色的大有人在。许多人以好色而自豪,认为“这是大丈夫的本色”。清源处在这样环境又有充足的经济收入,却能洁身自好,颇受到日本人的赞许。在日本一家大众杂志上曾登载过一幅漫画,画面是清源在茶座吃茶,女服务员所穿的衣服上花格,他都看成是棋盘里的格子,幽默地赞颂他顽强钻研围棋的精神。
一九三二年春季大比赛时,他又战胜八人,获得第一名。这八人是:四段小杉丁,七段濑越宪作,六段宫坂宷二,四段藤田丰次郎,四段长谷川章,五段木谷实,五段村岛谊纪,三段中川新。同年秋季与他对局的为五段前田陈尔,四段小岛春一,三段铃木秀子,四段井上一郎,七段加藤信,五段关山利一,六段久保松胜喜代,六段林有太郎。八盘中只负于小岛春一一局,取得第二名。按成绩晋升为五段棋士。(www.daowen.com)
一九三三年清源十九岁,升进五段后,在棋院比赛中执白棋时多,但他仍胜多于负。同年春季八局比赛中,只败于四段棋手高桥重行,其余七局均胜,名列第二。秋季大比赛中,濑越宪作弃权,与五段木谷实杀成平局,其余皆胜。
这一年震动日本棋界的一盘棋,是与九段本因坊秀哉的一场鏖战。那盘棋从当年十月十六日开始,一直下到一九三四年一月,历时三个月才结束。这场比赛是由《读卖新闻》社发起的优秀选手选拔赛。在这次选拔中,清源连胜强敌木谷实和桥本宇太郎,取得与名人本因坊秀哉决赛的权利。开战后,清源当然执黑子,他第一子走右上方三三的位置,这对秀哉棋派来说叫做鬼门,是禁忌的走法。第二步黑子在左上角星上,第三步下到中心,日本人叫作“天元”。这是清源从全局出发的布局,也是他有力量运用全局性布局的表现。这样创新的走法轰动了日本棋界。许多人认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对名人秀哉这样走法,简直是“狂妄”。但本因坊秀哉知道清源的实力,没有轻敌,小心翼翼地应战。厮杀中清源几次下子使秀哉难以应付,屡次提出暂停,回去和弟子们研究对策。结果秀哉以一子取胜。据说秀哉之所以取胜,是他的弟子前田陈尔出了一好招,但是前田陈尔不承认这件事,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很多人认为,一盘棋拖延三个月,未免不公正。也许就由于这个原因,日本棋院规定,以后每局比赛必须当天结束,不得拖延。应该提出的是,清源在这历时三个月的对局中,同时还参加其他新闻社主办的十一局棋和棋院例行秋季比赛,分散了他的精力。这也是不利于他的一个情况。
一九三四年清源二十岁,当年春季比赛,上场对局的八人是:五段长谷川章,六段小野田千代,六段林有太郎,四段井上一郎,五段篠原正美,六段岩本熏,五段前田陈尔,四段向井一男。这八局中,林有太郎弃权,与前田平局,负于小野田、岩本熏,获得第二名。到秋季比赛时,福田弃权,败于岩本、高桥,获得五局胜利。综合春秋两次战绩,按规定进升为六段。当时升段严格,日本棋院棋士中只有九段一人,八段无人,七段三人,六段的实力约等于现在的八段。譬如登山,现在清源已达到向顶峰攀登的营地,这最后的突击,将是考验他的意志和体力的时刻。
清源本来身体瘦弱,到日本后虽然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但他既不注意营养,又不喜欢运动,更兼对局频繁,每局均是殚精竭力。在棋艺上精益求精,夙夜匪懈,身体却很孱弱。当我在一九三四年暑假去东京家里,见他清晨打坐,问他这有什么好处,他说:“打坐可以养心,对下棋很有益处,下棋是竞心斗智的活动,一般说高手的棋力不相上下,在决战关键时刻,谁的思路清晰、谁就能胜对方一筹,这就要靠平时的修养。”他这番话是经验之谈。看来他不但刻苦钻研棋艺,而且涵养其超人的精神力量。
一九三五年清源二十一岁,参加春季比赛。对局的有:六段久保松胜喜代,五段长谷川章,五段篠原正美,四段岛村利博,六段前田陈尔,七段加藤信,四段向井一男,六段小野田千代太郎等八人。结果是负于长谷及小野田二人,与篠原平棋,其余各局获胜,总分最高,为全院第一名,获得金牌一枚及《朝日新闻》社奖金。由于长期连续对局,清源身体日渐不支,同年十月一日夜半入厕,晕倒在厕所内,当母亲发现时已人事不知。二妹请来濑越先生,打电话请来医生,注射八针和灌些温水,才逐渐回复过来。第二天棋院秋季比赛开始,清源未能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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