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洛维约夫把象征与人类历史、文学艺术的终极目的等结合在一起。在索洛维约夫看来,象征,不仅仅是梅列日科夫斯基强调的“内容的神秘性”和“扩大化的艺术手段”这样的诗学范式,同时象征也与人类真、善、美等价值判断紧密相连。“如何让真、善与美在现实生活中以艺术的形式得到行之有效的呈现”是哲学家特别感兴趣的一个方面。正如阿斯穆斯所指出的那样:“实现对真理的终极领悟,展现被普遍承认的理想,达成最后的完美是索洛维约夫哲学的核心。”[68]索洛维约夫一系列关于“万物统一”和象征问题的论述虽然没有明确谈到生态美学这个概念,但其中关于生活、自然等“对象物”(предмет)的“完整知识”(цельное знание)无疑为后来洛谢夫(Лосев А.Ф.)在《自然美学》一书中所倡导的文学艺术中“风景的风格功能”(стилевые функции пейзажа)提供了思路。如洛谢夫所言,“现代艺术的显著特征就是对人这种自然之物和人所处的大自然的浓厚兴趣”[69]。而这其中,“人”的价值,在索洛维约夫看来是借助“永恒的温柔”来彰显的。从《浮士德》中能够引领人飞升的“永恒女性”[70],变成了索洛维约夫笔下具有神圣价值的“永恒的温柔”,白银时代的象征主义诗人勃洛克参透了索洛维约夫的“万物统一”哲学对生命的认识,意识到审美首先是对人的审美,人是自然之子,而女性则是人的存在生态中最关键的能够帮助人直达彼岸的精灵,所以才有了《神秘女郎》中那个每到黄昏都出现的神秘女郎。
每天傍晚,在约定的时光,
(或许,这只不过是我在梦想),
一位身着绸缎的苗条女郎,
便出现在烟雾朦胧的窗旁。
从醉汉们的身边慢慢走过,
她一向没有伴侣,总是独来独往,
她浑身散发着馨香的芬芳,
她坐在窗前,姿态端庄。(www.daowen.com)
但是,她的价值并不是为了给酒徒们带来令人震惊的美,而是让抒情主人公(诗中的“我”)感受到彼岸存在的可能。诗人的终极目的就是索洛维约夫所发现的女性审美价值。
一种奇妙的亲近感把我征服,
对着她那黑色的面纱我不禁凝望,
在那儿,我看见了迷人的彼岸,
我看到了令人神往的远方。[71]
索洛维约夫的与自然审美紧密联系的文学理念也深深影响了后来普里什文(Пришвин М.М.)的创作,普里什文的《人参》和《飞鸟不惊的地方》都显现出索洛维约夫在“万物统一”中所反映的关于自然美的言说,“美就是现实的证据,是世界上自然过程本身的作品”[72]。索洛维约夫试图通过自己建构的象征主义文学理论来阐述自己的自然美学观。深入理解“万物统一”思想有助于理解索洛维约夫赋予艺术的使命;同时,艺术鲜活的生命力就是对生命象征意义的认识,换言之,对人类而言,美的意义在于实现万物统一。
“万物统一”是索洛维约夫哲学中的重要概念:世界是由万物构成的有机的、和谐的整体,构成世界的各个元素在相互作用和相互渗透的过程中拥有保持自己独特性的权利。从本体论的角度看,“万物统一”就是造物主和被造之物牢不可破的联盟;从认识论的角度看,“万物统一”是“完整知识”的另一种表达。“完整知识”所要表现的就是经验(科学)、理性(哲学上)和神秘主义(自省精神内涵)等诸知识的内在联系,这种知识的存在与其说是以认识活动为目的,还不如说是一种信仰和冲动。在索洛维约夫的象征主义价值论学说中,除了恒久不变的善和真爱之外,美,尤其是现实之美(красота в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сти)或者自然之美(красота в природе),占有非常显著的地位。索洛维约夫“万物统一”中的生态审美或者自然审美思想源自十九世纪斯拉夫派吉列耶夫斯基(Киреевский И.В.)和霍米亚科夫(Хомяков А.С.)提出的“生命知识”(живознание)。与索洛维约夫“完整知识”一样,“生命知识”这棵大树的根深植于宗教的土壤里,如霍米亚科夫所言,“一切真理,一切善、生命和爱的本原都蕴含在教会之中”[73],更为具体的表述就是——“对真理的认识是建立在充满爱的各种思想之上的综合思考”[74]。“完整知识”属于本体论范畴,索洛维约夫借助这个概念来窥探世界存在的秘密。他强调,“自在者”(сущее)的基础是“绝对自在者”(Абсолютно-сущее)和“最高自在者”(Сверхсущее),任何一种存在都是“绝对自在者”的反映,都是对“绝对精神”(Абсолют)的折射,但“绝对精神”与世界是一体的,因为“绝对精神”本身就是完整一体的,其中蕴藏一切关乎世界的秘密,可以窥见自然之美。[75]索洛维约夫强调理性推演的作用,推演的第一阶段就是意识到“绝对自在者”(Абсолютносущее)自身需要的理想的现实。何为理想的现实?即“现实事物多样化的原型和各种思想综合于一处的样态”[76]。“绝对的最高自在者”(Абсолютное-Сверхсущее)的内部辩证法只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促使事物变得具有‘现实多样性’(реальная множественность вещей),但这又会导致事物之间最终失去联系”[77],索洛维约夫试图找到能整合世界的神秘力量,但他的观点似乎又有些相互矛盾的地方,“自然事物的现实多样性不应该仅仅表现为碎片化和相互疏离性,如果是这样,那有可能是被损坏的现实”[78]。最终,面对可能出现的破碎世界,索洛维约夫诉诸这种神秘的力量,那就是自然存在的完美统一,一定要借助“世界心灵”(Мировая душа)、“索菲亚”(София)和“神人类”(Богочеловечество)的协助才能完成。而“世界心灵”是所有有生命的被造之物的集合体,它的在场能让在“绝对精神”(Абсолют)的分裂重新整合成二元对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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