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认为,“可供性”(affordance)的概念直接关系到他所研究的主题,即音乐的意义。关于“可供性”概念和理解,克拉克主要借鉴吉布森及其他生态心理学家的观点。首先,克拉克在其《聆听音乐意义的生态感知方法》一书中引用了吉布森的定义:
当常量对象的固定属性被感知(形状、大小、颜色、织体、构图、运动、动画和相对于其他对象的位置),观察者可以继续探寻它们的可供性。我创造了这个词作为价值的替代品,这个词带有古老的哲学意义。我的意思仅仅是事物所提供的东西,无论好坏。毕竟,它们能给观察者提供什么,取决于它们的性质。最简单的可供性,比如食物,或者捕食性的敌人,可能很容易被一些动物的幼崽发现而不需要学习,但总的来说,学习对于这种感知是至关重要的。孩子学会了什么东西是可以操纵的,它们是如何被操纵的,什么东西是有害的,什么东西是可以食用的,什么东西可以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或放在其他东西里面,等等。他也知道什么样的物体可以用来作为达到目的的手段,或者制造其他可取的物体,或者让人们做什么他想让他们做的事。简言之,人类观察者除了学习如何处理它们之外,还学会了探测所谓的事物的价值或意义,感知它们与众不同的特征,把它们分成类别和子类别,注意它们的相似和不同之处,甚至为了它们自身的利益而研究它们。所有这些辨别,可以说,必须完全基于他的教育关注微妙的不变的刺激信息。[90]
克拉克指出,虽然吉布森在这里把相当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对象本身的特性上,但是在他的其他著作中,吉布森以一种更加辩证的方式提出了“可供性”的概念,即“虽然可供性取决于物体的属性,但它们并不仅仅取决于它们:可供性既是客观属性的产物,也是遇到它们的有机体的能力和需要的产物”[91]。克拉克认为,吉布森创造“可供性”这个词是来代表感知者在环境中发现的机会、功能和价值,这些机会来自有机体的需要和能力,以及物体和事件的属性之间的相互关系。“在音乐解释学的特定语境中,音乐材料可以被认为是提供某种解释,而不是其他解释。库克(Cook)用贝多芬《d小调第九交响曲》第一乐章中被广泛讨论的再现部作为自己方法的例子,提供‘谋杀性愤怒’(麦克拉里 McClary)和‘着火了的天堂’(托维 Tovey)两种解释,它之所以能够提供前两种解释,而不是第三种解释,一方面是因为音乐具有特殊的物质属性,另一方面是因为它的解释具有一定的语义要求,例如,音乐中的材料无法满足冷漠和厌世的语义要求”[92]。
其次,克拉克提到部分学者对于吉布森的名词“affordance”的反对,指出坚持使用动词可能有好处。关于吉布森的“affordance”,“动词afford可以在词典中找到,但名词affordance却没有。这是我编的。我的意思是,它以一种现存术语所没有的方式,同时指环境和动物。它意味着动物与环境的互补性”[93]。其他学者指出,名词“affordance”可能会威胁到本质上是动态的概念。克拉克解释道,“一个生物体可以根据自身需求的变化而注意到不同的功能”[94]。克拉克指出,木椅可以提供人坐,可以提供白蚁吃,同样,同一把椅子也可以为受到攻击的人提供自卫的机会。克拉克认为,这不是有机体将其需求强加于环境的情况,也不是一个固定地决定环境的情况:“对一个人来说,一把椅子可以用来坐和自卫,但由于人类消化系统的能力和木材的特性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无法用来食用。”[95]除了有机体的能力和对象的特性,克拉克认为社会因素也很重要,他指出,虽然小提琴是具有提供燃烧的能力,但是社会因素(规定小提琴是一种弦乐器)确保了这种情况的可供性的极少发生,除非在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或者有不关心这种约束可供性的音乐环境的人才能实现。(www.daowen.com)
再次,克拉克认为:“可供性原理并不意味着感知总是显而易见和明确的,因为物体和事件可以提供不止一种感知经验。”[96]克拉克所举的例子是,有人在钢琴上演奏F调的完美节奏,人们对于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可能有不同的感知体验:“一个音乐的结尾”,“一个听觉的测试节选”,“一个人在钢琴上演奏的节奏”,“一个人在钢琴上弹奏F调的完美节奏”,等等。事物和事件可能会“携带不同或相互矛盾的信息变量”,因此,感知者对于它们的感知也会有所不同、存在差异。
最后,可供性在吉布森的其他著作以及其他生态心理学家的著作中,主要被理解为“在世界上遇到感知信息的行为后果”。比如说,有了椅子,就可以坐下;有了棍子,就可以抡打东西;有了树莓,就可以吃;有了铅笔,就可以写字。克拉克除了上面列举的例子,还指出在音乐方面也符合这一观点:“音乐提供舞蹈、崇拜、协调工作、劝说、情感宣泄、进行曲、踏脚以及其他各种各样非常实际的活动。”[97]克拉克认为,这时的“可供性”就是用来解释音乐的含义的,其中心思想就是,“感知/事件关系提供行动—这是感知和行动相互作用这一更普遍的生态原则的反应”[98],音乐提供(afford)了一系列其他行为,而正是这些行为在大多数人的生活中发挥着更为核心的作用,它们展示了音乐意义的表现特性,而这就是他所专注的主题—对音乐意义的感知。
综上可知,可供性是物体的属性,但它与有机体的能力和需求有关,它不意味着感知者的感知总是明显和确定的,它可以被理解为在世界上遇到感知信息的行为后果。除此之外,音乐的可供性提供了其他的行为,这些行为展示了音乐意义的表现特性,而这有助于音乐意义的生态感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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