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追忆倪士毅先生,著作《史地论稿》惠存诸子后世

追忆倪士毅先生,著作《史地论稿》惠存诸子后世

时间:2023-10-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晚9时许,医院打电话通知我们,说父亲病危正在抢救。当晚至27日上午,父亲时而貌似稳定,时而陷入病危状态。虽经医院反复抢救,但医生说所用针药已难以恢复健康,只能安慰性缓解痛苦,尽量维持。中午12点30分,父亲停止了呼吸。“文革”后条件有所改善,但几十年积蓄菲薄,又因多年生病住院,遗款所剩无几。他在大学期间就在学生会做服务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有些大学同学远在海外,“文革”期间他还为此受到些牵连。

追忆倪士毅先生,著作《史地论稿》惠存诸子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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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4日,杭城天寒地冻,开始飘落稀疏的雪籽。晚9时许,医院打电话通知我们,说父亲病危正在抢救。我们兄弟姐妹马上赶去,见父亲病情虽有所稳定但仍很不乐观。当晚至27日上午,父亲时而貌似稳定,时而陷入病危状态。虽经医院反复抢救,但医生说所用针药已难以恢复健康,只能安慰性缓解痛苦,尽量维持。我们知道,无论父亲的意志如何坚强,他的体质已十分虚弱,最后的能量正在一点点消耗。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只见露天之处大都披上一二寸厚的积雪,树木都被压得低头弯腰,恰如我们的心情。中午12点30分,父亲停止了呼吸。他是不是一直在牵挂与自己相濡以沫80年而刚于50天前先走一步的老伴?是不是要赶去与我们慈蔼的母亲相会相伴永不分离?寒冬雨夹雪,鹤去人长眠;天与人同哀,白茫茫一片。出门已见沿途有不少树枝不堪雪压而折断,散落一地枝叶……

之后这大半年来,我们一直在陆陆续续整理父母亲的遗物,每一件遗物,总会引起我们无尽的思念。

我们全家自20世纪60年代初入住杭大新村一套60多平方米的住房后,始终没有搬家。即使有几次调整住房的机会,因父亲的坚持而始终未动。父亲一生坚守清贫,只凭安分守己所得教酬供养家人,还经常接济困难的亲友。我们小时候,父母亲还常向他人借钱以度时艰。“文革”后条件有所改善,但几十年积蓄菲薄,又因多年生病住院,遗款所剩无几。父亲始终保持淡泊、宁静的心态,向来克勤克俭,生活简朴,衣食住行只维持家人的基本温饱和社交礼仪所需的基本体面。家中除了子女为父母添置的一些物品稍显时尚,其他无甚可观。他的衣裤鞋袜都是一穿再穿,很旧了还不舍得丢弃;一张白纸、一枚小钉落到地上,他都要捡起来小心放好。正如他常教育我们的那样: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而家中目之所及,到处堆放着新旧书籍报刊。我们知道,这是伴随父亲一生的心血所在。

父亲于1940年考入浙江大学读书,又于研究生毕业后从事高教工作,见证了浙大78年的变迁历程。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曾多次对我们说,他这一辈子就是“三书”,即读书、教书、写书;并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取名为“学思斋”。他对相关教育研究领域的书刊资料都十分珍惜,即使家中场地很小,也都叠放得整整齐齐,精心保存。

在众多书中,我们最熟悉的是父亲的几本著作。我们知道,他治学勤奋严谨,一丝不苟,始终以业精于勤、厚积薄发自励。不论做什么事,总要努力做出成果来。父亲的论文不少,但著作并不多,所有著述均属服从领导安排和教学需要,调整拓展学术研究领域所作。尽管有些是“冷门”学术,也任劳任怨予以担当。他自研究生时就专攻宋代历史,一直在孜孜不倦默默深耕。而当20世纪60年代历史系要他承担“浙江地方史”课程时,他就转身去开垦这块新的领域。“文革”后百废待兴,父亲重整旗鼓把教学成果形成浙江省第一部地方史专著《浙江地方史》。后来看到研究地方史的人和成果越来越多,他经常高兴地说“后继有人”。“文革”后,杭州大学成立了宋史研究室,要为研究生开设“目录学”作专业基础课,而当时国内几乎无人可教这门课;鉴于父亲曾师从著名史学家陈乐素先生,研究室要他来承担授课任务。于是,父亲便钩沉辑旧积七八年之功,在讲课和编写并不断修订完善教材后,出版了《中国古代目录学史》,填补了史学上的一个空白。父亲十分关注历史学研究为现实社会建设服务,积极参与中国古都学会、杭州市城市科学研究会的学术活动,将研究地方史的成果与各地社会建设发展结合起来。尤其是对长年居住的杭州,专门著书立说,出版了《古代杭州》一书,竭力呼吁保护有价值的历史遗址,弘扬优秀文化,彰显杭城丰富的人文底蕴。晚年时还不顾年迈,反复考察凤凰山南宋遗址,提议建设“南宋故宫遗址公园”,为政府和园林、文保单位献计提案,为建设美丽杭州作力所能及的贡献。

我们记得,父亲为授课和著书,书桌的灯常常亮到深夜;经常为了查阅资料,一趟趟徒步去孤山的浙江省图书馆古籍部。有一次在图书馆的书库内查阅资料,竟然忘了时间,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把他锁在里面好长时间出不来,后来是外面人打电话叫来工作人员,才开门出来。“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做学问写文章要酙酌再三,精益求精,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这是他常告诫我们的话。2005年后,父亲开始收集整理自己历年散刊于各报纸杂志的文稿。我们看到他以八旬之躯早起晚睡、到处查找资料、精心编排篇目、逐字校核文稿,可谓全力以赴。后经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领导同意,他汇编成50余万字的《西溪集》,于2007年由浙江省文史研究馆作为《文史丛书》之一内部刊发。父亲在生病住院后仍念念不忘学术之事,常常感叹还有很多事想做但做不了;又常常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还想看看书,整理旧物,写些什么,既很无奈又心存希望。这种心情和愿望,真是让我们唏嘘不已。

2017年,父亲已虚岁99,又是从事教育工作70周年,浙江大学历史系决定将父亲的部分学术成果编纂出版,认为这是对一个以做学问为终身追求的学者的最好祝贺。不料,正在我们编纂此书过程中,父亲终因老迈谢世。我们子女在悲痛万分的同时,更觉得应完成此书的编纂工作,使父亲的学术成果得以流传。

在父亲的一摞摞书刊之间,还夹杂着一册册照片影集和一叠叠信函。看得出,他在晚年时曾对此仔细作过整理。我们深知,父亲一生始终珍重亲情友情,待人接物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热情真诚。他在大学期间就在学生会做服务工作,新中国成立后有些大学同学远在海外,“文革”期间他还为此受到些牵连。“文革”后,父亲很快与他们恢复了联系,还四处奔走为他们回国讲学交流牵线搭桥,此后几十年联系不断。后来说起他这些同学在海外的生活等各方面条件比他优裕时,曾说道:“中国人应该热爱自己的国家,他们也为研究中国历史、传播中国文化作出很多努力。”这就是同学情、爱国情。新中国成立后他长期参与浙江省历史学会工作,几十年间兢兢业业,为浙江省历史学的发展默默奉献。“文革”后,他作为浙江省文史馆馆员和民盟成员,积极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经常提起各位同仁的成就,为能够与他们交往而殊觉欣慰。他在90岁高龄时还带着我们一起重回故乡乐清,走访亲朋老乡,赞美家乡的变化。凡家乡有人有事请他帮忙,他总是尽其所能,全力相助。他一贯对学生热情负责,亦师亦友,没有一点架子。无论是在课堂还是家里,凡学生求教,总是尽力答疑解惑,还时常留学生在家用餐……(www.daowen.com)

我们更不会忘记,他与母亲风雨同舟80年,情深意笃,琴瑟和谐。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比父亲差,特别是到了晚年常常生病,父亲不顾自己也已年高,常陪母亲去医院治疗,还承揽不少家务活;到书店去挑选、购买针对母亲疾病的医疗保健书籍。父亲生病住院后没多久,母亲也生病住进了同一家医院。二老常常相互探望,那牵手相依、眉目含笑的情景,不但令我们这些子女百感交集,而且连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医生、护士都大为感动。

父亲在子女教育上,始终要求立志明道、踏实苦干、自强不息。在几个子女上山下乡那个年代,他不顾自己身陷困境,几次到子女插队的农村去帮孩子烧饭;子女高考,他四处帮助寻找、购买复习资料,鼓励积极报考。七八年前浙江省政府启动编纂《浙江通志》,父亲知道三儿子也参与相关工作,经常询问这方面的情况并指点要津,还说他的历史学知识也能派上用场了,言谈之间流露出不尽的欣慰;就是在他生病住院后,仍时常关注此事进展……

言长纸短,掩卷长叹。对父母亲的遗产,我们还在继续整理之中。父亲留下的物质财富屈指可数,而他的精神遗产却是那么丰富厚重,重得让我们难以承载。今逢中秋,再恭恭敬敬奉上不久前填写的《沁园春》一首,以表达我们深深的追思:

雁荡云岚,东川潆洄,村陋地偏。自开蒙庠序,结缘书卷;慕名浙大,追赴西迁。求道名师,探研文史,甚幸传承登教坛。时多蹇,叹校园纷乱,学术维艰。 方思恬淡林泉,逾花甲跻身省馆员。乐诗文酬唱,临池拟撰;喜新怀故,抚后尊先。世事难违,消磨岁月,羸疾缠身心未闲。哀家父,恰期颐仙逝,梦忆魂牵!

写于2018年9月24日中秋之夜

附乐清市政协文史委唁电:

惊闻倪老遽归道山,不胜哀惜!忆十年前《乐清上下一千六百年·人物篇》行将付梓,乐清政协主事者前往求序,倪老不顾年高体弱,慨然应允。不多时即赐序千言,对乐清和书稿褒扬有加,并以历史学家严谨务实之深远眼光,提出殷殷期望。倪老对家乡的深切关怀,我们历久不忘。倪老安息,您的精神永存!

(原载乐清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乐清文史》,2018年12月总第17期。个别文字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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