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华民族有悠久的历史文化，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过去我们研究中国历史，都认为黄河流域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发祥地。黄河文化是中国文化之母，中国文化起源于黄河流域。但随着长江流域大量考古发掘的进展，打破了中国古代文明起源的一元论，证明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发祥地，不仅局限于黄河流域，南方的长江流域也是中华民族文化发源的摇篮之一。

远在七千年前，长江下游的浙江余姚河姆渡人，他们创造了河姆渡文化，相当于北方黄河中下游仰韶文化的早期或稍后。河姆渡文化不同于仰韶文化的主要特征，就是与海外各国和地区有密切的联系，海洋是他们的活动场所。如河姆渡遗址已发现木桨、陶舟等，证明河姆渡人会使用独木舟，驾舟入海。他们从滨海漂流至远洋捕捞，还带着水稻栽培技术向海外各国和地区传播，尤其对日本、朝鲜、东南亚地区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河姆渡文化是长江下游对海外影响最主要的和最先进的海洋文化，是中华文明向海外传播的先驱。

到了四五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时，浙江沿海居民也经常出海贸易传播良渚文化。舟山群岛发现许多良渚文化遗址，可以证明：海洋是良渚文化通向太平洋的蓝色道路。

春秋战国时期，浙江沿海造船业发达，居全国领先地位，如楼船、戈船始见于吴、越两国的水师，盛传于后世。主要贸易港口有会稽、句章两地。长江流域的吴越文化对海外影响最重要的国家就是日本。

秦汉以后，至东吴时期，东吴人善于经商，海上贸易更为发达，当时与夷州（今中国台湾）、亶州（今日本西南部分岛屿），还与高句丽、海南诸国，远至大秦（罗马帝国）都有经济、文化往来，长江文化已传播到欧洲。

隋唐时期，长江文化对日本、朝鲜半岛（高丽、百济、新罗）、阿拉伯（大食）的影响更大，文化交流更频繁，海上丝绸之路相比以前有所扩展，并达到欧洲、非洲。

五代吴越国时，仍积极发展同日本、高丽、新罗、百济、印度、大食、南海诸国的贸易和文化往来。当时影响日本最大的，要算佛教文化、越窑瓷器、锦绮织物等。对高丽、新罗、百济的影响，除佛教文化外，越瓷技术也传到今全罗南道康津和全罗北道扶安等地，促进了新罗越窑的发展。

宋元时期长江文化达到了高度的发展，不仅影响到临近的日本、高丽等国，南亚、西亚、东南亚等地区，而且也远至欧、非大陆。

当时长江流域的江南僧人、商人与日本的僧人、商人来往频繁。长江文化对日本文化的影响除茶道、陶瓷制造、印刷术、建筑、造船、纺织、医学、佛教、儒学、书画艺术等外，还对其文学、语言、风俗习惯等方面，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长江文化对高丽文化影响也很大，如儒学、佛教、陶瓷、医学、书画、文学、纺织、风俗习惯等。江南出产的“五色缬绢”在高丽极为风行①。

由于宋元时期中国文化重心的南移，长江文化对东南亚各国的文化辐射力增强，如陶瓷、丝绸纺织、造船、航海、建筑、医学、天文、历法、宗教、文学、书画、戏剧、手工业、语言文字等都对当地文化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尤其是陶瓷、丝绸纺织、佛教和语言、风俗等。

此外，长江文化对南亚（印度）、西亚（阿拉伯地区）的文化也有影响。(www.daowen.com)

宋元时期中国文化与欧洲文化的交流，首推长江文化影响最大，如陶瓷、丝绸、指南针、印刷术等都对欧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尤其是印刷术，使欧洲人的思想和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正如李约瑟所说：“它激发了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精神……印刷术还使教育普及，各地文盲减少，增加了社会流动的机会。简言之，西方世界现代化文明进程中的几乎每一项成就都以不同方式与印刷的引进和发展有联系。”②

宋元时期长江文化与非洲文化的交流，在前代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加强。尤其是南方的瓷器，如越窑、龙泉窑、景德镇窑、德化窑等大量向非洲输出，深受非洲人欢迎，影响遍及非洲的上层社会，以致一些学者认为“东非的历史乃是由中国的瓷器所写成的”③。其次是丝绸，也对非洲文明起着重要的影响。

到了明代，长江文化较之宋元时期又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影响不仅遍及日本、朝鲜，东南亚、欧洲、非洲，而且远及拉丁美洲，其中影响最大的当推瓷器和丝绸。中国瓷器不仅成为美洲上层社会的生活用品，而且还是贵族衡量财富和文明教育的标志之一。江浙地区出产的丝绸也远销美洲，深受美洲人的欢迎，影响了当地的丝织工业和美洲人的日常生活。

清代长江文化除江南出产的精美丝织品和瓷器外，江南的园林建筑艺术也传入欧洲和美洲，轰动一时，德国人务齐士盛赞江南园林是一切园林建筑艺术的楷模。

近代以来，长江文化走过了一个曲折发展的过程，日益成长、壮大，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以积极的姿态向海外扩展，加强了中外文化的交流。近代长江文化是率先走向世界、追赶世界潮流的区域文化，它始终走在全国其他区域文化前列，领导或推动其他区域文化的发展。

具有海洋文化特征的长江文化，它自古以来就与海外各国和地区有着密切的联系。互相交流，促进了中华民族文化的繁荣与发展，也推动了世界其他各国和地区文化的发展。可见长江文化影响世界各国和地区文化的广泛和深入。我认为长江文化较之黄河文化对世界各国文化的贡献更为伟大。研究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应当重视长江文化在历史上的作用。科学地、系统地、深入地研究长江文化是当前学术界责无旁贷的大事。在21世纪开始的今天，我国正在进行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将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璀璨的、丰富的长江文化必将更影响于全世界，而与世界各国和地区的文化交流也将日趋频繁。在21世纪，一个新的现代长江文化高潮必将到来。

注：

①赵汝适：《诸蕃志》卷上《新罗国》。

②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五卷《化学及相关技术》第一分册《纸和印刷》，钱存训著，第329页，科学技术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③弗里曼·格连维尔：《坦噶尼喀海岸中世纪史》（G.S.Freeman-Grenville，The Me-dieval History of the Coast of Tanganyika，Berlin，1962），第35页。

（原载《李埏教授九十华诞纪念文集》，云南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