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临安为东南交通的枢纽。水道方面,有运河北通苏、湖、常、秀、润、淮诸州,有钱塘江南通严、婺、衡、徽诸州。钱塘江上游寿昌、龙游之间有梅岭,南宋建都临安府时,此岭最为重要,凡闽、蜀、江西、荆、湖、两广、云南八番以及海外诸国来者,皆经此岭[53],然后顺江而抵临安。海道方面,离临安城东25里有澉浦镇,是对外贸易的商港,海面上桅樯林立,船舶云集。由于南宋造船事业的发达,当时大的船舶可以载重五千料(一料等于一石),可载五六百人,中等的船舶可载一千料至二千料,也可载二三百人。[54]这些船舶来往于日本、高丽、印度等国。所以《马可·波罗行纪》中说:“其地有船舶甚众,运载种种商货往来印度及其他外国。”[55]各国的货物都在这里集散,澉浦成为一个拥有数万人口的市镇。杭州的开港,始于北宋。至南宋时,随着商业的发达和航海技术的进步,海外贸易更加频繁。杭州的市舶务,最早开设在杭州城东南面的保安门(候潮门的北面)外诸家桥之南[56],后来移至城北的梅家桥(今体育场路梅东高桥一带)北面[57]。自梅家桥至白洋湖、方家桥直到法物库市舶前,建有“塌房数十所,为屋数千间,专以假赁与市郭间铺席宅舍及客旅寄藏物货,并动具等物。四面皆水,不惟可避风烛,亦可免偷盗,极为利便”[58]。这些“塌房”就是堆栈和仓库。南宋在江南立国,都城临安又地处东南沿海,因此海外贸易有很大的发展,远远超过北宋。市舶司的税收约占南宋财政总收入的二十分之一,是一项重要的收入。高宗时市舶收入达二百万贯,超过北宋最高额的两倍多。绍兴七年(1137)闰十月上谕说:“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朕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尔。”[59]又绍兴十六年(1146)九月上谕说:“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宜循旧法,以招徕远人,阜通货贿。”[60]南宋在澉浦设有市舶官,管理课税事务。由于南宋政府不断采取奖励措施,对外贸易数量逐年增加。南宋政府采取奖励海外贸易的原因,主要是南渡后偏安江南,半壁河山,版图不及北宋时的三分之二,剥削所入也随之减少。南宋政府一方面为了对付女真贵族的侵扰,必须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军费开支浩大;另一方面,每年还要向金贡纳数量相当可观的金银和绢帛、茶叶等物。因此,只有通过海外贸易来解决财政经济上的困难。事实上,由于当时市舶司收入逐年增多,引起了南宋当局对发展海外贸易的密切关注,即所谓“东南之利,舶商居其一”[61]。“南渡后,经费困乏,一切倚办海舶。”[62]再加上南宋统治当局为了满足其腐朽生活的需要,要进口大量奢侈品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品、药物等。因此南宋统治者积极采取措施,奖励海外贸易。为了奖励外商来中国,凡市舶纲首能招诱舶货,抽解物货,累价及五万贯、十万贯的,可以补官[63]。当时纲首蔡景芳因从建炎元年(1127)至绍兴四年(1134)招诱贩来货物净利收入高达九十八万余贯之多,因此南宋政府就于绍兴六年(1136)年底授予他“承信郎”的官爵[64]。在南宋统治者的积极推动之下,对外贸易比北宋有显著发展。
由于海外贸易的发达,当时各种番品南货、珍异饰物、奇葩珍卉,源源运至临安。番货中以香药为大宗。绍兴十四年(1144)命诸商之以香药至者,十取其四。十七年(1147)诏以沉香、豆蔻、龙脑之属,号细香药,十取其一[65]。香药的大量输入不仅增加了宋代税收的来源,而且对我国医药学的发展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南宋的临安,是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临安都市经济在南宋一代有了巨大的发展,它代表了南宋城市经济发展的水平,说明了城市经济在整个封建经济中的地位日趋重要。但是,就整个临安城市经济的基本特征来看,它仍然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中世纪封建消费城市。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亚洲城市的兴旺,或者说得更好些,完全与政府的消费有连带关系。”[66]当时临安的情况也正是如此,数以万计的僧道、尼姑、巫卜,以至市井无赖、流氓、妓女,以及大量的闲散流动人口,使这座消费城市的特征更加显著。可是这一派繁华热闹和歌舞升平的帷幕,却遮掩不了千百万劳动人民的辛酸血泪。大批失业的、无家可归的劳动者,他们“长幼啼号,口无饮食,身无衣盖”[67]。特别是到了南宋末年,皇帝昏聩,权臣贾似道独揽朝纲,在西湖边的葛岭,依湖山之胜建造豪华堂室和花圃,寻欢作乐。政治日趋腐败,经济更加凋敝,临安附近出现了“行都之内,气象萧条”[68]的惨象。这正如高斯得的诗句所揭露的:
自从为关以为暴,物价何止相倍蓰。
人生衣食为大命,今已剿绝无余遗。
真珠作襦锦作袴,白玉为饭金为糜。
苍天苍天此何人,遘此大疾谁能医。
无食吾欲食其肉,无衣吾欲寝其皮。
谁能为我覆八溟,一洗世界无疮痍。
丝麻粪土被天下,菽麦水火赈民饥。
风后力牧不可起,吾辈碌碌安能追。[69]
物价飞涨,朝廷滥发纸币,饥荒严重,饿殍遍地,使得繁华的临安都市经济遭到了严重的破坏,陷入了经济崩溃的绝境。
注:
①《隋书》卷三十一,《地理志》下。
②李华:《杭州刺史厅壁记》。
③《欧阳文忠公文集》卷四十。
④陶谷:《清异录》(《说郛》卷六十一)。
⑤吴自牧:《梦粱录》卷一二,《西湖》条。
⑥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五十八,《户口》条记载:“今主客户三十九万一千二百五十九,口一百二十四万七百六十”。
⑦《梦粱录》卷十八,《户口》条。
⑧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五十八。
⑨《宋史》卷四三七,《程迥传》。
⑩《梦粱录》卷十三,《铺席》条。
[11]《梦粱录》卷十八,《恤贫济老》条。
[12]《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七十三。
[13]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
[14][15]宋人著阙名《异闻总录》卷四。
[16]马克思:《剩余价值学说史》第二卷第一篇Ⅱ《李嘉图的利润学说》,第87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版。
[17]陈起辑[清]顾修重辑:《南宋群贤小集·静佳龙寻稿》(清嘉庆六年石门顾氏读画斋刊本)。
[18]高斯得:《耻堂存稿》卷五,《宁国府劝农文》。
[19]《咸淳临安志》卷二十二,《山川一》。
[20]周密:《癸辛杂识续集》卷上,《杭城食米》。
[21]《梦粱录》卷十六《米铺》条。
[22]朱熹:《朱文公文集》卷九四,《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
[23]周必大:《二老堂杂志》卷四,《临安四门所出》。
[24]《马可·波罗行纪》第二卷第151章,冯承钧译。
[25]《梦粱录》卷十八,《物产》条。
[26]《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擂槌》:“以三十万家为率,大约每十家日吃擂槌一分,合而计之,则三十丈矣。”
[27]《梦粱录》卷十八《物产》条。
[28]晁补之:《七述》。《武林掌故丛编》第十八册。
[29]《梦粱录》卷十三《铺席》条。(www.daowen.com)
[30]《梦粱录》卷十三《团行》条。
[31]王国维:《两浙古本考序》。
[32]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八。
[33]宿白:《南宋的雕版印刷》,见《文物》1962年第1期。
[34]《梦粱录》卷九《监当诸局》条。
[35]周辉:《清波别志·哀扇工歌》。
[36]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第四篇第二十章,《关于商人资本的史的考察》《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
[37]《梦粱录》卷十三《铺席》条。
[38][39]耐得翁:《都城纪胜》《市井》条。
[40]《梦粱录》卷十三,《夜市》条。
[41]《梦粱录》卷十三,《夜市》条。
[42]《梦粱录》卷十三,《天晓诸人出市》条。
[43]《梦粱录》卷十三,《天晓诸人出市》条。
[44]据《梦粱录》卷十三《天晓诸人出市》《夜市》《诸色杂货》,第十六《酒肆》《分茶酒店》《而食店》《荤素从食店》等条统计。
[45]《梦粱录》卷八,《大内》条。
[46]《梦粱录》卷十三,《铺席》条。
[47]《梦粱录》卷十三,《团行》条。
[48]《梦粱录》卷十六,《酒肆》条。
[49][50]《梦粱录》卷十六,《茶肆》条。
[51]《梦粱录》卷十三,《两赤县市镇》条。
[52]《梦粱录》卷十九,《塌房》条。
[53]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九十,《寿昌县梅岭》条。
[54]《梦粱录》卷十二,《江海船舰》条。
[55]《马可·波罗行纪》第二卷第151章,冯承钧译。
[56]《乾道临安志·仓场库务》。《梦粱录》卷九,《监当诸局条》作“市舶务,在保安门外瓶场河下……又有新务,在梅家桥北”。
[57]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九。
[58]耐得翁:《都城纪胜·坊院》。《梦粱录》卷十九,《塌房》条。
[59]《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二十。
[60]《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二十四。
[61]《宋史》一八六,《食货志》《互市舶法》。
[62]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一二〇,《海外诸番》。
[63]《宋史》卷一八五,《食货志》《香》。
[64]《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四之一九。
[65]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十五,《市舶司本息》。
[66]马克思:《剩余价值学说史》第二卷四四八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1年版。
[67]《梦粱录》卷十八,《恤贫济老》条。
[68]《宋史》卷四〇七,《杜范传》。
[69]高斯得:《耻堂存稿》卷七,《物贵日甚》。
(与方如金合撰,原载《浙江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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