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代，诏旨的封驳，对皇帝文书起到了有效的制衡作用。六科给事中从维护统治阶级根本利益出发，以儒家政治学说和伦理为标准，以明王朝的祖宗之法为尺度，衡量诏旨章疏的出入。如果认为用权不当，就有权谏诤，纠君之失，甚至驳回谕旨。票拟制度出现以后，由于内阁具有代言皇帝文书的职掌，成为左右朝政的重要权力。他们起草的文书，一经朱批，即成为皇帝的意志。所以，给事中行使封驳权，可以抑制内阁利用票拟之便，窃取皇权，左右朝廷的决策。另外，对内阁轻亵票拟之权，敷衍怠政，推委不济，甚至投附宦官，助纣为虐也进行监督，提出强烈批评。崇祯八年（1635年）正月，李自成起义军攻陷凤阳，捣毁皇陵。巡抚杨一鹏和巡按吴振缨上疏报告此事。内阁大学士王应熊和温体仁“恐帝震怒，留一鹏、振缨疏未上，俟恢复报同奏之，遂拟旨，令抚按戴罪”，给事中何楷、许誉卿、范淑泰等交章弹劾，“诋应熊、体仁朋比误国”，指出：“一鹏《恢复疏》以正月二十一日，《核察失事情形疏》以正月二十八日，天下有未失事先恢复者哉？应熊改填月日，欺诳之罪难辞。”^[33]这样的事例举不胜举。

当然，作为士大夫政治中最重要的两部分，内阁与六科给事中在更多的时候具有共同的价值观和利益基础，所以他们更多的是相互支持和配合，共同封驳和谏诤。对于章奏不下阁票拟，而旨意中出，六科封驳的态度更加强硬。武宗正德朝开始，任用宦官，“旨从中下”。阁臣不能参拟旨，“批答章奏，以恩侵法，以私掩公，是阁臣不得与闻，而左右近习，阴有干预矣”。对此，户科给事中刘莅上疏谏诤，希望武宗“遵遗命，信老成，政无大小，悉咨内阁，庶事无壅蔽，权不假窃”^[34]。嘉靖二年（1523年），刑科右给事中黄臣在抄发都察院疏请差御史巡盐的奏疏时，发现“批答稍误，以未下阁臣票拟也”，黄臣于是封驳了这一批答，谏曰：“我朝设立内阁，处以文学之臣，凡百章奏先行票拟，今使内阁虚代言之职，中贵肆专擅之奸，关系匪轻，渐不可长，容臣封还原本，以重命令。”结果“疏入，即改批如制”^[35]。同年，给事中李学曾也针对不由内阁票拟而由中出的谕旨进行封驳，指出这些章疏的批答“近来未必尽由内阁票拟。臣下有所匡救，则曰‘已有旨了’；有所论建，则曰‘该衙门知道’”。这样的旨意下发后，即使有不妥之处，也不能改动了。他要求嘉靖帝应将章疏“悉付内阁票拟”，如拟旨不当，应“改拟精切，然后批答”^[36]。

六科职掌章疏诏旨封驳，对明代皇帝文书有效和合理地运行，起到了比较好的监督和制衡作用。《明史》在评价明代中期给事中封驳的历史作用时，指出：“给事中典章奏，得争是非于廷陛间，皆号称言路。天顺以后居其职者，振风裁而耻缄默。自天子、大臣、左右近习无不指斥极言。南北交章，连名列署。或遭谴谪，则大臣抗疏论救，以为美谈。顾其时门户未开，名节自励，未尝有承意指于政府，搏噬于权珰，如末季所为者。故其言有当有不当，而其心则公。上者爱国，次亦爱名。然论国事而至于爱名，则将惟其名之可取，而事之得失有所不顾，于匡弼之道或者其未善乎。”^[37]应该说这样的评价是公允的。

【注释】

[1]《文献通考》卷五十《职官考四》

[2]《历代职官表》卷十九《都察院》

[3]《新唐书》卷四十七《百官志》

[4]《历代职官表》卷十九《都察院》

[5]《历代职官表》卷十九《都察院》

[6]《元史》卷八十八《百官四》

[7]《历代职官表》卷十九《都察院》

[8]《日知录》卷九《封驳》

[9]《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

[10]《明史》卷二百一十五《骆问礼传》

[11]《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明会典》卷一百六十七《六科通行事例》；《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五《六科》

[12]《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五《六科》

[13]《明臣奏议》卷十七夏言《遵祖训以端政本疏》

[14]《明史》卷二百五十三《王应熊传》

[15]《明史》卷二百五十三《王应熊传》

[16]《明史》卷一百九十二《刘济传》

[17]《弇山堂别集》卷九十七《中官考八》《日知录》卷九《封驳》(www.daowen.com)

[18]《西园闻见录》卷九十三《台省》

[19]《明会典》卷一百六十七《六科》

[20]《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五《六科》

[21]《明会典》卷一百六十七《六科》

[22]《礼部志稿》卷六十四《章服备考》

[23]《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三《内阁》

[24]《殿阁词林记》卷九《密疏》

[25]《万历野获编》卷七《内阁密揭》

[26]《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五《六科》

[27]《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

[28]《明史》卷二百一十五《骆问礼传》

[29]《春明梦余录》卷二十五《六科》

[30]《明史》卷三百八《陈瑛传》

[31]《明成祖实录》卷二十九

[32]《明史》卷九《宣宗本纪》

[33]《明史》卷二百五十三《王应熊传》

[34]《明史》卷一百八十八《刘莅传》

[35]《弇山堂别集》卷九十八《中官考九》

[36]《国朝典汇》卷三十《建言》

[37]《明史》卷一百八十《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