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明代皇帝亲笔文书研究

明代皇帝亲笔文书研究

时间:2023-10-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皇帝亲自撰写文书,与由秘书机构撰写的皇帝文书相比,可概括出一些独有的特点:①皇帝亲笔的文书内容很多涉及朝廷或君臣之间的机密,是秘密政治的一种重要工具。战争环境下,机密的军事情报需要严格保密,皇帝往往亲笔撰写文书,以降低军情泄露的风险。皇帝还利用亲笔文书,刺探情况,了解隐情。明成祖以藩王夺取帝位,多遭诟病。

明代皇帝亲笔文书研究

皇帝亲自撰写文书,与由秘书机构撰写的皇帝文书相比,可概括出一些独有的特点:

①皇帝亲笔的文书内容很多涉及朝廷或君臣之间的机密,是秘密政治的一种重要工具。

明代皇帝与大臣之间秘密交流的一种重要方式,就是皇帝以手谕、手札、手敕等文书秘密地向臣下做出指示或安排,而臣下则向皇帝上密疏。这种君臣之间的交流,可以说是明代利用文书处理政务的一种补充形式。其特点是不经过正常的文书流转渠道,皇帝亲书文书,缄封后直达收文者拆封阅看,任何人不得与闻。从文书的书写,到文书的内容,以至文书下达的过程,都是秘密进行的。臣下向皇帝上达密疏,也基本是这样的一个逆过程。

皇帝亲笔的机密文书,在军事指挥中有很多。战争环境下,机密的军事情报需要严格保密,皇帝往往亲笔撰写文书,以降低军情泄露的风险。王世贞在《弇山堂别集》卷八十五至卷八十八《诏令杂考》中,记载了自元末朱元璋吴王时至永乐十二年(1414年)间,明太祖和明成祖亲书的很多机密文书,内容涉及这一时期大部分重大军事务。如洪武七年(1374年)四月初八日亲笔写给曹国公李文忠的文书,对与残元势力的战守大局做出具体指示:“说与曹国公知道,如今塞地草青战马当肥,此时彼中必知我军中动静,今后再有些须战马时,可候他果实如何,得他彼中虚实,料我十分得胜时,方才出军与战。若不能知彼,止于知己,不可轻出。得胜之后,绝不可深追。徐冯二将已于四月初六日至京,但与议论彼中事务,二将自言不容在家久住,月内就行,尔当训教军士,整齐队伍,以候二人至此。亲笔到日。可将那里守御的步军权时拨与马军看马。马军既不在那里留守呵。明日战罢了时,马自回京来,步军仍各还卫军中。一切事势十分谨慎,诸侯省官都知道。”[11]再如成祖朱棣在永乐八年(1410年),率五十万大军,深入漠北,征讨鞑靼。在指挥战斗的过程中,亲笔撰写了大量的文书,对战事敌情、军马粮草等诸多重要事务,做出具体指示和调度。永乐八年五月亲书文书:“如说与各军总兵官及各将军:即将各卫见收到马驼牛羊就摘拨,原获马驼牛羊,官军好生看养,听候军饷之用,明白将所获马驼牛羊数目及官军姓名报来。”[12]大军远赴蒙古,粮草军需难以筹集,所以俘获的马驼牛羊就是重要的军需物资,所以成祖朱棣亲笔书写文书,加以调度安排。

皇帝在政治斗争以及日常生活中,有一些隐秘之事,甚至一些不光彩之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皇帝只能自己亲书文书,亲自处理。如朱元璋在元末夺取政权的战争中,亲笔撰写了大量机密文书进行指挥调度,有很多机密之事甚至是多年以后都不能与人闻的,以致其后世子孙在编纂史籍时,将这些文书都列为“不可以入史传者”[13]。如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朱元璋写给征北大将军徐达的亲笔文书,对征讨元朝残部战事中的很多重要事务,都秘密地做出指示,“说与大将军知道,恁四个好生议的稳当,将着那军马合往何处征进,呵便去说。那甘肃省也无甚么军马,如可守时节,就拨人守了,其余那土番西蜀的那些地方,可就将军马收了那里了大将都把大江里下来,省气力,这是我家中坐着说的,未知军中便也不便?恁只拣军中便当处便行,到那有骒马的地面,呵连群教头目每,赶将些来临濠,我看就临濠牧养,别无甚么说的,缘故止是就阵得的人及阵败来降的王保保头目,都休留他一个,也杀了,止留小军儿,就将去打西蜀了,后就留些守西蜀便了。”[14]在俘虏处置问题上,指示将俘虏的元残部的军官,“都休留他一个,也杀了”,只留下些兵士,为自己充当攻打西蜀的炮灰。这种野蛮行径自然不足为外人和后人道。

皇帝还利用亲笔文书,刺探情况,了解隐情。在封建专制的时代,君主深居内宫,获得信息的渠道只能依靠大臣的奏疏。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臣下的奏疏往往不能完全反映国事民情,致使君主与外界在信息交流上多有隔阂。所以皇帝必须建立一个秘密渠道获取多方面的信息。明成祖以藩王夺取帝位,多遭诟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镇压异己势力,成祖比较多地运用机密文书的手段,建立与亲信大臣的秘密联系,侦知下情。“内阁密务有难扬言敷奏者,太宗许密封进呈,谓之密疏。”永乐十七年(1419年)十二月,“学士杨荣密疏进言十事,皆斥五府六部三法司积弊。太宗览而嘉之,密谕荣曰:‘汝言实切时病,但汝为腹心之臣,若遽进此言,恐群臣益相猜疑,不若使慎密御史言之。’于是得监察御史邓真畀入奏,众皆股栗,免冠请罪。诏诸司即日悛改,怙终者不赦。盖荣所为奏留中,真则受其意者也”[15]。君臣之间通过秘密文书就重大朝政进行商讨,之后一番做作,以明诏方式达到目的。永乐帝还用机密文书的方式侦知下情,甚至侦查太子密情,“内阁密务有皇太子朱高炽监国南京,汉王高煦“为飞语谤太子”。成祖为侦知太子行踪,“改(胡)潆官南京,因命廉之。潆至,密疏驰上监国七事,言诚敬孝谨无他,帝悦”[16]。仁宗朱高炽公开鼓励阁臣对自己秘密进言,仁宗本人也亲笔回应。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十一月,“学士杨溥密疏言事,上嘉纳,御札奖谕之曰:‘览卿所奏,为国家之计,诚合朕心。但望卿始终如一,知无不言,相朕致治,以承天休。’”为了表彰杨荣,还特意给予赏赐。此后,由于皇帝不再经常召对大臣,与阁臣面议的机会减少,所以,遇有机密事情,皇帝就经常以秘密文书的方式与大臣交流。比如嘉靖帝在大礼议前后,不辞辛苦,与臣下有大量的密信往来,对当时的政局产生了重大影响。(www.daowen.com)

②“皇帝亲书”文书的收文者一般都是与皇帝关系亲密之臣,是深受皇帝信任的人。皇帝身居九重,身边之人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与正常人的交流少之又少。皇帝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希望与人交往,受到尊重。有的皇帝在决策中也希望获得亲信大臣的支持或有益的建议。这些需求,都促使皇帝亲笔撰写文书与臣下交流。与大多数政务处理性质的诏诰谕旨等文书的使用不同的是,明代的皇帝,无论前期、中期、后期,无论勤政与否,上朝与否,都使用手札、手谕、手敕等文书来表达自己的意图。勤政者如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撰写了大量的亲笔文书。明中期嘉靖朝,世宗朱厚熜在大礼议和改正祀典中,也多次手书谕旨传达内阁。即使以怠政著称的神宗朱翊钧,也有很多时候亲笔书写文书,与大臣交流。

皇帝也将亲笔文书当作笼络臣僚、分而治之、恩威并施的手段。从太祖朱元璋开始,就在一些大臣死后,“亲撰祭文”,以示恩礼。嘉靖朝,“上为少保礼部席尚书书太子太保兵部李尚书承勋亲御翰墨作祭文,皆极谆恳,示不及入相及拜太宰意”[17]。更加典型的是嘉靖帝,多次给张璁及相关的臣僚亲书谕旨。先是,内阁首辅杨一清与张璁“相龃龉”,张璁“斥一清为奸人鄙夫”,“一清再疏引退,且刺璁隐情。帝手敕慰留,因极言璁自伐其能,恃宠不让,良可叹息”[18]。大礼议之后,张璁圣眷正隆,权势熏天。嘉靖帝不便公开说张璁的坏话,只好在给近臣杨一清的手敕中,表达一下对张璁不满的心情。再从嘉靖帝给张璁的手敕中,更能形象地看出君臣之间既亲密又隔阂的微妙关系:“初,潞州陈卿乱,孚敬主用兵,贼竟灭。大同再乱,亦主用兵,荐刘源清为总督,师久无功。其后乱定,代王请大臣安辑。夏言遂力诋用兵之谬,请如王言,语多侵孚敬。孚敬怒,持王疏不行。帝谕令与言交好,而遣黄绾之大同,相机行事。孚敬以议不用,称疾乞休,疏三上。已而子死,请益力。帝报曰:‘卿无疾,疑朕耳。’孚敬复上奏,不引咎,且历诋同议礼之萼、献夫、韬、绾等。帝诘责之,乃复起视事。帝于文华殿后建九五斋、恭默室为斋居所,命辅臣赋诗。孚敬及时各为四首以上。已,数召见便殿,从容议政。十四年春得疾,帝遣中官赐尊牢,而与时言,颇及其执拗,且不惜人才以丛怨状。又遣中官赐药饵,手敕言:‘古有剪须疗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赐卿。’孚敬幸得温谕,遂屡疏乞骸骨。命行人御医护归,有司给廪隶如制。明年五月,帝复遣锦衣官赍手敕视疾,趣其还。行至金华,疾大作,乃归。十八年二月卒。帝在承天,闻之伤悼不已。”[19]在这段记载中,嘉靖帝数次手敕张璁,首先是“谕令与(夏)言交好”,调和大臣之间的矛盾。第二次是张璁因皇帝对自己的疏远而“称疾乞休”,嘉靖帝竟直截了当地说他,“卿无疾,疑朕耳”,既有愠怒,也表达了对亲密之臣的一种极其私密的感情。第三次是张璁得病后,嘉靖帝在手敕中说“古有剪须疗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赐卿”,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对臣下所能表达的最温情的关怀了。即使是张璁返乡后,嘉靖帝也还“手敕视疾,趣其还”。此时张璁势已渐去,嘉靖帝多次以手敕温言安慰,也是对给了自己诸多帮助的大臣的一种关心。

③皇帝亲书的文书在格式和书写上比较随意,不拘一格。皇帝亲笔撰写文书,不像大臣代拟的皇帝文书那样格式标准、规范,文字华丽,而是以实用为主,直陈事由,意尽而止,不受束缚。如朱元璋在洪武二年(1369年)八月初五日给其外甥李文忠的文书:“亲笔说与保儿(李文忠乳名)老儿:亲笔至日,无分星夜,将赍行粮取直径便路至大将军徐丞相处,作急作急。”[20]既无官职称呼,也无仍前铺缀,但其军情紧急,粮草不济之情形,跃然于上。王世贞在《弇山堂别集·手札不名》中,称其见到过朱元璋在手札中“尝与刘诚意(刘伯温)、宋承旨(宋濂)书御讳顿首”,还尊称他们“伯温老先生及景濂先生”。嘉靖帝在手札中称“贵溪(夏言)为公谨,分宜(严嵩)为惟中,然不过三四而已”。王世贞还称其所见到的世宗手札:“余见永嘉奉御札百余道,内二十余道称元辅张罗峰,或大学士张罗峰,或张少师罗峰。”[21]这种不拘泥于程序的亲笔文书,是皇帝与大臣一种自然、率性的交流,皇帝也以这种不拘的形式,流露出对文书接收者的亲近和信任。

“手谕”、“手敕”、“手札”都是由皇帝撰写后直接流转到相关的臣下手中的。臣下在引用这些文书时,为表对皇帝的尊崇,一般都不直接称这些文书为“手谕”、“手敕”、“手札”,而是尊称为“圣谕”、“敕谕”、“御札”。这些称呼不能体现出其是皇帝亲笔还是臣下代笔时,就可以通过其文字书写方式来分析。一般皇帝亲笔的,文字都比较直白、随意;而臣下代笔的,文字都比较华丽、拘谨。如嘉靖朝张璁在《进〈四箴〉》疏中记录嘉靖帝给他的文书:“昨日伏承圣谕:‘才午间,得卿录来视听言动四箴,朕甚喜悦。’”[22]

④皇帝亲笔文书在流转程序上简单、快捷。这些文书不像诏诰等公告性皇帝文书,要经过复杂的颁行仪式;也不像谕旨等日常政务处理性文书,要经过封驳等制度性程序。皇帝亲笔的文书,流转只有两个环节:文书撰写者——皇帝;文书接收者——大臣。也就是皇帝撰写文书后,直接流转到收文的大臣手中。一般都是差人将文书直接交予收文者。如“吴王(朱元璋)亲笔差内使朱明前往军中说与大将军左相国徐达、副将军平章常遇春知会”[23],是差内使直接传递。“亲笔直至安丰总兵官军前知道”[24],也应是派人送到前线。再如,嘉靖六年(1527年),谢迁居家中,“帝乃遣行人,赍手敕即家起之”[25],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也是差人送达。有时皇帝自己也会将文书直接交给有关的收文者。嘉靖帝在大礼议中,曾“御文华,召(杨)廷和、(蒋)冕、(毛)纪入,谕曰:至亲莫若父母,因授以手敕,曰:‘卿等所言俱有见第。朕罔极之恩,无由报耳,今尊父为兴献皇帝,母兴献皇后,祖母为康寿皇太后。’”[26]大礼议中嘉靖帝与当时主政内阁的杨廷和等发生了重大矛盾,嘉靖帝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对杨廷和等口谕之后,再当面授予手敕,来强调尊生父为皇帝的要求。其强势专横之态度以及坚韧之作风,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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