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唐代皇帝常乘坐的腰舆,一种使用人力的交通工具

唐代皇帝常乘坐的腰舆,一种使用人力的交通工具

时间:2023-10-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唐代交通工具中有一类是使用人力“挽”或“扛”、“抬”的,其中有“肩舆”、“腰舆”、“篮舆”、“兜笼”、“担子”、“步辇”等各种称呼,形制都不甚明白。这就是说唐代皇帝常乘坐的多是腰舆。《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比较小,又是寻常使用的,因此当为腰舆。我们知道“腰舆”和“小舆”很接近。

唐代皇帝常乘坐的腰舆,一种使用人力的交通工具

唐代交通工具中有一类是使用人力“挽”或“扛”、“抬”的,其中有“肩舆”、“腰舆”、“篮舆”、“兜笼”、“担子”、“步辇”等各种称呼,形制都不甚明白。唯有一种人力交通工具有图像作证,那就是“步辇”。因为存世有一幅传为阎立本所画的《步辇图》。在这幅图中,唐太宗盘坐在“步辇”上,周围有六位宫女抬辇,两位宫女持扇,一位宫女持华盖,正在接见吐蕃为赞普求婚的使者禄东赞。从图中看,这所谓的“步辇”只是一个方形的榻状物,上无遮蔽(需宫女在后打华盖遮蔽),下有四腿,左右两根抬扛。但这真就是“步辇”的形制吗[63]

我们知道,辇本是人挽之车。唐代皇帝乘坐的辇有七种,即大凤辇、大芳辇、仙游辇、小轻辇、芳亭辇、大玉辇、小玉辇[64]。这些辇都用于礼仪活动而其中并无“步辇”。史籍中记载的“步辇”可能只是当时的一种泛称,后来才形成定制。由于辇实际上就是将车的轮子去掉,因此从形制上说,它的一大特点是有车屋。《杜阳杂编》卷下记9世纪中同昌公主出降,“乘七宝步辇,四面缀五色香囊”[65]。从“四角缀香囊”看,此步辇就有车屋。又《十国春秋》卷四九《后蜀二后主本纪》云后主“出则乘步辇,蔽以重帘,环结珠香囊,垂于四角,香闻数里,人罕睹其面”[66]。由于垂有帘子,更清楚地说明步辇是带有车屋的。

图7 唐阎立本《步辇图》

但是《步辇图》中唐太宗乘坐的交通工具却不带车屋,形制也很小,且并非由人扛在肩上(图7),因此它显然不是“步辇”。

那么《步辇图》中画的交通工具是什么呢?应该是“腰舆”。按“舆”本与“辇”相似而小,常与辇混称,但二者仍有不同处。将《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视为“腰舆”,有以下几点根据:

一、舆在宫中使用时用于比较随便的场合。《隋书》卷一〇《礼仪志五》记隋制:“今舆,制如辇而但小耳,宫苑宴私则御之。”[67]这就是说“舆”比较小并一般用于宫苑中行走和赴宴。至唐制,《唐六典》卷一一《殿中省》“尚辇局”条更指出,皇帝除上述七种辇外,还有三种舆,其中“五色舆”和“常平舆”与辇一样,只用在礼仪中,唯有“腰舆,则常御焉”[68]。这就是说唐代皇帝常乘坐的多是腰舆。《资治通鉴》卷一九八唐太宗贞观二十年二月条记太宗“尝乘腰舆”[69]就是一个证据。《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比较小,又是寻常使用的,因此当为腰舆。

二、腰舆不是扛在肩上而是由人抬至腰际的。上引《资治通鉴》卷一九八唐太宗贞观二十年二月条在太宗“尝乘腰舆”后,胡三省注云:“腰舆,令人举之,其高至腰。”《步辇图》中的交通工具由六位宫女手抬,只抬到腰间(而不是扛在肩上),因此当为腰舆。

三、前面说过,步辇多车屋,而腰舆一般没有车屋。关于这一点,即关于腰舆的具体形制,我们目前没有直接根据,只能作一点推测,使用一个间接证据,而这个间接证据则来自日本资料。

我们知道“腰舆”和“小舆”很接近。唐代史籍没有相关记载,但宋代史料则有,即《宋史》卷一四九《舆服志一》记:“腰舆,前后长竿各二,金铜螭头,绯绣凤裙襕,上施锦褥,别设小床,绯绣花龙衣。奉舆十六人。中兴制,赤质,方形,四面曲阑,下结绣裙网,制如小舆。”[70]虽然这是宋制,且北宋和南宋制度也有不同,但从上可知“腰舆”形制略同“小舆”,红色,方形,两根抬竿,四面有曲栏。

日本学者麻生矶次编有《古典图鉴》一书,书中在“交通”一节中画有“小舆”。从图中看,这小舆为方形,两根抬杆,上面四周有矮栏。并有说明曰:“小舆,无顶,四方围以栏,栏涂朱……从者持盖护其上。”[71]拿这“小舆”与《宋史》所记腰舆比较,是很接近的。再看《步辇图》所画交通工具,乃方形,无顶,两根抬竿,从者持盖护其上,“制如小舆”,且又为宫女抬至腰间,因此当为腰舆[72]

综上所述,我认为《步辇图》中所画交通工具第一比较小,第二用于日常行走,第三由多人抬行并抬至腰高,第四用长竿二,形制似小舆,无顶,有从者持盖。因此虽与《宋史》所云腰舆稍有不同(例如没有护栏),但从总体看,它不是步辇,应是唐代的腰舆。

在以上的论证中,日本资料中的“小舆”图像起了很重要的佐证作用。因为正是把《步辇图》中唐太宗坐的“腰舆”与《古典图鉴》中的“小舆”放在一起比较,才使我们发现二者实在是太接近了。正是从这里出发,才有我们对《步辇图》中所谓“步辇”的质疑。从这一点看,日本资料对我们研究唐代衣食住行的启示作用也是很大的。

2010年5月完稿,提交当年东京“第55回國際東方學者會議”,后载日本東方學會《東方學》第百二十一輯,2011年(日文版有删节,此用中文原稿)。

【注释】

[1]衣食住行方面严格说不能算是“学习”,而是“喜欢”、“模仿”、“受影响”等。

[2]马兴国、宫田登主编《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民俗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

[3]由于对日本历史和史籍不熟悉,因此本文的立论主要在唐朝方面。引用日本史料若有不准确、不严谨处,希望贤者指正。

[4]《通典》卷一四六《乐六》,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1987年。按,中华书局1988年点校本(第3736页注52)据《旧唐书》改“袴奴”为“袴帑”(接下来两处亦改),当属误校,盖不知此物原名“袴奴”也。

[5]《旧唐书》卷二九《音乐志二》,中华书局,1975年,第1071页。

[6][唐]李荃《太白阴经》卷四《军装篇》,《中国兵书集成》第2册影印《守山阁丛书》本,解放军出版社、辽沈书社,1988年,第539页。

[7]《旧唐书》卷一〇四《封常清传》,中华书局,第3207页。其中的“去”颇疑当为“具”。下列两种史料就都是“具帑抹”的。

[8]《新唐书》卷四九下《百官志四下》,中华书局,1975年,第1309页。

[9]《旧唐书》卷一七二《令狐楚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4463页。

[10]这种含有“奴抹”的礼服在唐代又叫“櫜鞬服”,参见拙作《唐代戎服“櫜鞬服”与地方行政长官军事色彩》,《中国史研究》2002年第4期。已收入本书。

[11]根据是该墓同时出土有唐开元二十八年的文书

[13]孙继民《吐鲁番文书所见唐代府兵装备》,载所著《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26—27页。

[14]郝春文主编《英藏敦煌社会历史文献释录》第四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443页。其中双行小字注文改为单行大字,用圆括号括住。

[15]黄正建《敦煌文书与唐代军队衣装》,《敦煌学辑刊》1993年第1期,第13页。已收入本书。

[16]孙继民《S.964号文书的定名及所涉兵员身份》,载所著《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92页。

[17]
参见黄正建《敦煌文书与唐代军队衣装》,《敦煌学辑刊》1993年第1期,第13页;孙继民《〈唐天宝年间豆卢军某营衣装勘检历〉杂识之一》,载所著《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166、173页。

[18]孙继民《〈唐天宝年间豆卢军某营衣装勘检历〉杂识之一》,载所著《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158页。注文仍放在括号内。

[19]那波利貞《唐天寶時代の河西道邊防軍に關する經濟史料》,载《京都大學文學部研究紀要》第壹,1952年,第113—114页。

[20]参孙继民《敦煌吐鲁番所出唐代军事文书初探》,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94页。

[21]狩谷棭齋《箋注倭名類聚抄》,明治十六年(1880年)刻本。

[22]原文用黑体字,注文和笺文均用圆括号括住,〇号以下为笺文。新式标点为笔者所加。

[23]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4年,第130页。

[24]前述狩谷棭齋《箋注倭名類聚抄》(明治十六年刻本)已引。

[25]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4年,第130—131页及图版38。

[26]寺島良安《和漢三才圖會》,東京美術出版社影印本,2004年,第368页。

[27]《和漢三才圖會》卷二八(東京美術出版社影印本,2004年,第367页)就有关于“褶袴”的说明和图画。

[28]日本的奴袴有“上括”和“下括”之别。所谓“下括”是在脚脖上结扎;“上括”则是在膝盖下结扎。唐朝的“袴奴”是否也有这种区别,不明。

[29]黄正建《唐代的椅子与绳床》,《文物》1990年第7期,第86—88页。已收入本书。

[30]柯嘉豪《椅子与佛教流传的关系》,《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69本第4分,1998年;后收入蒲慕州主编《生活与文化》,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以下引用据此书。

[31]《资治通鉴》卷二四二《唐纪五十八》穆宗长庆二年十一月庚辰条,中华书局,1976年,第7822页。但拙作《唐代的椅子与绳床》(《文物》1990年第7期,第86—88页)中误将胡注理解为程大昌语,应当纠正。(www.daowen.com)

[32]柯嘉豪亦认为胡三省的说法正确,见其文《椅子与佛教流传的关系》,载蒲慕州主编《生活与文化》,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第258页。

[33]柯嘉豪《椅子与佛教流传的关系》,载蒲慕州主编《生活与文化》,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年,第259页。

[34]小泉和子《家具》,近藤出版社,1985年,第79页。按,《大乘比丘十八图》,当作《大乘比丘十八物图》。

[35]齐东方、张静《唐墓壁画与高松冢古坟壁画的比较研究》,载荣新江主编《唐研究》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文中认为该男侍所持为“床几”(第461页),不准确。图像见《唐研究》该卷附图版陆之2。

[36]《延喜式》卷第十二《中務省》,新訂增補國史大系本,吉川弘文館,1988年,第345页。

[37][日]小泉和子《家具》,近藤出版社,1985年,第77页。

[38][日]小泉和子《家具》,近藤出版社,1985年,第77页。按:小泉和子记此床为“赤漆文欟木胡床”,比1990年《正仓院展》图35定名的“赤漆欟木胡床”多一“文”字。以下行文均据《正仓院展》图录的定名。

[39]《正倉院展》第四十二回,1990年,第60页。

[40]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即普通人用绳编,而高级官员甚至天皇使用藤编。

[41]《正倉院展》第四十二回,1990年,第60页。但不知所谓的“高”计算至何处。

[42]参网上“维基百科”“尺”条的“日本尺”。

[43]《續日本紀》卷一文武天皇四年(700年)三月條,新訂增補國史大系本,吉川弘文館,1977年,第5—6页。标点有所改动。

[44]它应该是日本本土制作的。

[45]《事物纪原》卷三“半臂”条,《丛书集成初编》本,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107页。

[46]孙机《唐代妇女服装化妆》,载所著《中国古舆服论丛》(增订本),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227页。

[47]这一观点我在以前发表的文章《“半臂”为男子服饰》(《中国文物报》1992年6月21日第3版)中已经提出。

[48]《旧唐书》卷一〇五《韦坚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3223页。

[49]《旧唐书》卷一八六上《酷吏传上·来子恂》,中华书局,1975年,第4847页。

[50]《新唐书》卷七六《后妃传上·玄宗皇后王氏》,中华书局,1975年,第3491页。

[51][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一〇,中华书局,1984年,第149页。

[52]《唐六典》卷一二《宫官》“尚服局”条,中华书局,1992年,第352页。标点有所变动。

[53]《旧唐书》卷四五《舆服志》,中华书局,1975年,第1956页。

[54][日]仁井田陞辑,栗劲等译《唐令拾遗·衣服令第十七》第六十四条,长春出版社,1989年,第397页。

[55]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4年,第106—117页。

[56]实物照片见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図錄編》,吉川弘文館,1974年,图32—34,本件半臂为图34。

[57]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4年,第113页。

[58]關根真隆《奈良朝服飾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74年,第112页。

[59]例如唐鲜于庭诲墓出土的牵马俑,参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唐长安城郊隋唐墓》,文物出版社,1980年,图版八六图1、图2、图3。

[60]《中国壁画全集·敦煌6盛唐》,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89年,第108页。

[61]《新唐书》卷二〇九《来子恂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5908页)就说他是“常衣锦半臂自异”。所谓“自异”就是与众不同,可能就指将半臂穿在外面。

[62]《新唐书》卷二二二下《南蛮传下·骠国》,中华书局,1975年,第6310页。

[63]参见黄正建《〈步辇图〉中的“步辇”质疑》,《文物天地》1994年第3期,第23—24页。在这篇文章里,我认为此画定名为《步辇图》是有问题的,甚至是否阎立本所作都令人怀疑。

[64]《唐六典》卷一一《殿中省》“尚辇局”条,中华书局,1992年,第332页。

[65][唐]苏鹗《杜阳杂编》卷下,新世纪万有文库本,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23页。

[66][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卷四九《后蜀二后主本纪》,中华书局,1983年,第742页。

[67]《隋书》卷一〇《礼仪志五》,中华书局,1973年,第210页。

[68]《唐六典》卷一一《殿中省》“尚辇局”条,中华书局,1992年,第332页。

[69]《资治通鉴》卷一九八《唐纪十四》太宗贞观二十年二月条,中华书局,1976年,第6235页。

[70]《宋史》卷一四九《舆服志一》,中华书局,1977年,第3490页。

[71]麻生磯次编《古典圖鑒》,明治書院,1972年,第81页。

[72]此外还有一个旁证,即画家阎立本兄弟只熟悉腰舆而不熟悉步辇,这在[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九有明确记载,参见黄正建《〈步辇图〉中的“步辇”质疑》,《文物天地》1994年第3期,第2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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