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经】二十有五年，春，叔孙舍如宋。

【经】夏，叔倪会晋赵鞅、宋乐世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娄人、滕人、薛人、小邾娄人于黄父1。

【经】有鹳鹆2来巢。

【传】何以书？记异也。何异尔？非中国之禽也，宜穴又巢3也。

译文

【经】鲁昭公二十五年，春季，叔孙舍到宋国。

【经】夏季，叔倪在黄父会见晋国的赵鞅、宋国的乐世心、卫国的北宫喜、郑国的游吉、曹国人、邾娄国人、滕国人、薛国人、小邾娄国人。

【经】有鹳鹆鸟前来筑巢。

【传】为什么记？是记奇异现象。奇异在什么地方？它不是中原地方的鸟，适宜于栖息在洞穴里，现在（来到这里）筑巢止息。

注释　1 黄父：晋地，在今山西沁水西北。2 鹳鹆（guàn yù）：鹳，当作鸜（qú）。鸜鹆，鸟名，俗称八哥。3 宜穴又巢：本适宜居于洞穴中，现在又到这里来筑巢了。

【经】秋，七月，上辛1，大雩。季辛2，又雩。

【传】又雩者何？又雩者，非雩也，聚众以逐季氏也。

【经】九月，己亥，公孙3于齐，次于杨州4。

【经】秋季，七月，上旬的辛日，举行大雩祭。下旬的辛日，又举行雩祭。

【传】“又举行雩祭”是什么意思？又举行雩祭并非真正举行雩祭，是聚集徒众驱逐季氏。

【经】九月，己亥日，昭公避遁到齐国，住在杨州。

注释　1 上辛：上旬辛卯日，即三日。2 季辛：下旬辛亥日，二十三日。3 孙：读为“逊”，避让，实即逃避。弃位逃走。4 杨州：本为鲁邑，此时已为齐地。在今山东东平东北。(www.daowen.com)

【经】齐侯唁公于野井1。

【传】唁公者何？昭公将弑2季氏3，告子家驹曰：“季氏为无道，僭4于公室久矣，吾欲弑之，何如？”子家驹曰：“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诸侯久矣。”昭公曰：“吾何僭矣哉？”子家驹曰：“设两观5，乘大路6，朱干7，玉戚8，以舞《大夏》9，八佾10以舞《大武》11，此皆天子之礼也。且夫牛马，维娄委己者12也而柔焉，季氏得民众久矣，君无多辱焉。”昭公不从其言，终弑而败焉。走之齐，齐侯唁公于野井，曰：“奈何君去鲁国之社稷？”昭公曰：“丧人不佞13，失守鲁国之社稷，执事14以羞。”再拜颡15。庆子家驹曰：“庆子免君于大难矣。”子家驹曰：“臣不佞，陷君于大难，君不忍加之以锧16，赐之以死。”再拜颡。高子执箪食17与四脡脯18，国子执壶浆19，曰：“吾寡君闻君在外，餕饔20未就，敢致糗21于从者。”昭公曰：“君不忘吾先君，延及丧人，锡之以大礼。”再拜稽首，以衽22受。高子曰：“有夫不祥23，君无所辱大礼。”昭公盖祭而不尝。景公曰：“寡人有不腆24先君之服，未之敢服；有不腆先君之器，未之敢用。敢以请。”昭公曰：“丧人不佞，失守鲁国之社稷，执事以羞，敢辱大礼？敢辞。”景公曰：“寡人有不腆先君之服，未之敢服；有不腆先君之器，未之敢用。敢固以请。”昭公曰：“以吾宗庙之在鲁也，有先君之服，未之能以服；有先君之器，未之能以出。敢固辞。” 景公曰：“寡人有不腆先君之服，未之敢服；有不腆先君之器，未之敢用。请以飨25乎从者。”昭公曰：“丧人其何称？”景公曰：“孰君而无称？”昭公于是噭然而哭26，诸大夫皆哭。既哭，以人为菑27，以幦28为席，以鞍为几，以遇礼相见。孔子曰：“其礼与其辞足观矣！”

【经】齐侯到野井慰问昭公。

【传】慰问昭公是怎么回事？昭公将要杀季氏，告诉子家驹说：“季氏做无道的事情，超越大夫之位用诸侯礼已经很久了，我想杀他，怎么样？” 子家驹说：“诸侯越位用天子礼，大夫越位用诸侯礼，（都已经）很久了！”昭公说：“我在什么地方越位了呢？”子家驹说：“建有两观，乘大辂车，让人执着红漆的盾、玉装饰的斧，跳《大夏》舞，用八个队列跳《大武》舞，这些都是天子的礼。况且那牛马，多次喂养它的人，它就对他驯服，季氏得民心已经很久了，君不要反而被他所羞辱！” 昭公不听从他的话，终于去攻击季氏而被打败。（昭公）逃跑到齐国，齐侯到野井慰问昭公，说：“君怎么离开鲁国的社稷？”昭公说：“逃亡的人不好，失守鲁国的社稷，我这个执事之臣，将羞辱连及君。”再拜叩头。（齐侯）庆贺子家驹说：“恭贺您使您的君主免于大难了！”子家驹说：“臣不好，使我的君主陷于大难，我的君主不忍心对我处以腰斩之刑，赐我死。”再拜叩头。高子拿着一篮子饭和四条干肉，国子提着一壶酒，说：“我们的国君听说君在外面，熟食熟肉没有预备好，请允许我给您的随从送来干粮。”昭公说：“君主不忘先君的友谊，（还把友谊）延伸到我这个逃亡的人，将大礼赐给我！”再拜叩头，拿起衣襟接着。高子说：“人都有这样的不祥的事情，君没有必要自卑用大礼拜答！”昭公用来祭祀，不敢先尝。齐景公说：“寡人有不好的先君的衣服，没有敢穿；有不好的先君的器具，没有敢用。冒昧地请君服用（以便行礼）。”昭公说：“逃亡的人不好，失守鲁国的社稷，我这个执事之臣，将羞辱连及君，岂敢羞辱君行这样的大礼？请允许我冒昧地辞谢。” 景公说：“寡人有不好的先君的衣服，没有敢穿；有不好的先君的器具，没有敢用。冒昧地请君一定收下。”昭公说：“因为我的宗庙在鲁国，在那里有先君的衣服，没有能够把它穿上；有先君的器具，没有能够把它拿出来。请允许我坚决辞谢！”景公说：“寡人有不好的先君的衣服，没有敢穿；有不好的先君的器具，没有敢用。请允许我送给您的随从。”昭公说：“我这个失国逃亡的人在行礼时自称什么呢？”景公说：“哪有做国君而没有称呼的？”昭公这时号啕大哭，各位大夫都哭。哭过后，用人作为围墙，用覆盖车轼的帷席作为座席，用马鞍作为几，用诸侯没有事先相约在外面遇见的礼相见。孔子说：“他们所用的礼仪和言辞可以让人观摩了。”

注释　1 野井：齐地，在今山东济南西、齐河东南。2 弑：古以臣杀君、子杀父母为弑，这里君臣倒置。3 季氏：指鲁国当时执政大臣季孙意如，又称季平子。4 僭（jiàn）：超越本分，指下级冒用上级的名义，用上级的礼仪、器物等。5 两观：大门前设两个台观。天子两观，诸侯一观。6 大路：大车。路，通“辂”。7 朱干：朱红色的盾。8 玉戚：以玉饰斧。9 《大夏》：夏乐，以夏乐伴舞。10 八佾（y）ì：舞者八列。佾，列，每列八人。八佾，八八六十四人。11《 大武》：周武王乐。12 娄委己者：经常喂养自己的人。娄，借为屡。委，借为喂，喂养。13 不佞：不善，自己谦称。14 执事：谦称自己是齐国执事，齐国的役使之人。15 颡（sǎng）：额头。意思是稽颡，叩头。16锧：腰斩人的刑具。，通“斧”。锧，砧。17 箪食：一竹篮子食物。18 脡脯：干肉条。19 壶浆：水壶，盛了水的壶。20 餕饔（jùn yōng）：餕，熟食。饔，熟肉。合起来指饭食。21 糗（qiǔ）：干粮，炒熟的米、麦等谷物。22 衽：衣下裳。23 有夫不祥：有人就有不吉利的时候。是说，人人都有可能碰到不好的事。24 腆（tiǎn）：丰厚。25 飨：以酒食款待。26 噭（jiào）然而哭：号啕大哭。27 菑（zì）：围墙。以人为菑，是说以人为墙，以别内外，便于行礼。28 幦（mì）：车轼上的覆盖物。

【经】冬，十月，戊辰，叔孙舍卒。

【经】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1卒于曲棘2。

【传】曲棘者何？宋之邑也。诸侯卒其封内不地，此何以地？忧内3也。

【经】十有二月，齐侯取运4。

【传】外取邑不书？此何以书？为公取之也。

【经】冬季，十月，戊辰日，叔孙舍去世。

【经】十一月，己亥日，宋公佐在曲棘去世。

【传】曲棘是什么地方？是宋国的邑。诸侯在自己的封地里去世不记去世的地点，这里为什么记？因为他是为我国的内乱而忧（，死在途中）。

【经】十二月，齐侯攻取运邑。

【传】别国取得邑不记，这里为什么记？因为是替昭公攻取（我国的）运（让昭公住在这里）。

注释　1 宋公佐：宋元公，名佐。2 曲棘：宋地，在今河南兰考东南，民权西北。3 忧内：操心鲁国的事。宋元公为鲁国内乱而忧虑，他想与晋侯商量迎昭公返鲁国，不幸死于道中。4 运：鲁邑，在今山东郓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