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经】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齐。

【经】狄灭温1。温子奔卫。

【经】晋里克弑其君卓子2及其大夫荀息。

【传】及者何？累也。弑君多矣，舍此无累者乎？曰：有。孔父、仇牧皆累也。舍孔父、仇牧无累者乎？曰：有。有则此何以书？贤也。何贤乎荀息？荀息可谓不食其言3矣。其不食其言奈何？奚齐、卓子者，骊姬4之子也5，荀息傅焉。骊姬者，国色6也。献公爱之甚，欲立其子，于是杀世子申生。申生者，里克傅之。献公病将死，谓荀息曰：“士何如则可谓之信矣？” 荀息对曰：“使死者反生7，生者不愧乎其言，则可谓信矣。”献公死，奚齐立。里克谓荀息曰：“君杀正而立不正，废长而立幼，如之何？愿与子虑之。”荀息曰：“君尝讯8臣矣。臣对曰：

‘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则可谓信矣。’”里克知其不可与谋，退弑奚齐。荀息立卓子，里克弑卓子，荀息死之。荀息可谓不食其言矣。

译文

【经】鲁僖公十年，春季，周王的正月，僖公去到齐国。

【经】狄灭亡温国。温子逃到卫国。

【经】晋国的里克杀了他的君主卓子及他们的大夫荀息。

【传】“及”是什么意思？是连累的意思。杀君主的例子多，除开这里就没有受连累的吗？（回答）说：有。孔父、仇牧都是受连累的。除开孔父、仇牧就再没有受连累的吗？（回答）说：有。有，这里为什么记？因为荀息贤能。荀息有什么贤能？荀息可以说是不违背他的诺言了。他怎样不违背他的诺言？奚齐、卓子是骊姬的儿子，荀息是他们的师傅。骊姬是一国中最美貌的女人。献公特别喜爱她，要立她的儿子为嗣，于是杀了世子申生。申生，里克是他的师傅。献公病重快要死了，对荀息说：“士人怎样做才可以说他守信？”荀息回答说：“假使死了的人复活过来，活着的人对自己的话不感到惭愧，才可以说是守信了。” 献公死，奚齐立为君。里克对荀息说：“君主杀了嫡子立庶子，废了长子立幼子，对这事怎么办？希望和你一起谋划它。”荀息说：“君主曾经问过我，我回答说：‘假使死了的人复活过来，活着的人对自己的话不感到惭愧，才可以说是守信了。’”里克知道不能与他一起谋划，退下来杀了奚齐。荀息立卓子为君，里克又杀了卓子，荀息为君而死。荀息可以说是不违背自己的诺言了！

注释　1 温：小国名。故城在今河南温县西南。2 卓子：献公与骊姬娣所生子。3 食言：言而无信，不履行诺言。犹如说把说出的话又吞咽下去，作不得数。4 骊姬：晋献公打败骊戎，骊戎国君献其长女骊姬、次女少姬以求和。骊姬深得献公宠爱，立为夫人。据说是因为她的缘故，献公逼死太子申生，另外两个儿子重耳和夷吾逃亡出国。5 说奚齐、卓子是骊姬之子，是个笼统的说法。其实，奚齐确是骊姬所生，卓子是其从嫁的妹妹（娣）所生。6 国色：一国中最美丽的女子。7 使死者反生：如果死人复活。8 讯：询问。

【经】夏，齐侯、许男伐北戎。(www.daowen.com)

【经】晋杀其大夫里克。

【传】里克弑二君，则曷为不以讨贼之辞言之？惠公1之大夫也。然则孰立惠公？里克也。里克弑奚齐、卓子，逆2惠公而入。里克立惠公，则惠公曷为杀之？惠公曰：“尔既杀夫二孺子3矣，又将图寡人，为尔君者，不亦病乎？”于是杀之。然则曷为不言惠公之入？晋之不言出入者，踊4为文公讳也。齐小白5入于齐，则曷为不为桓公讳？桓公之享国也长，美见乎天下6，故不为之讳本恶也。文公之享国也短，美未见乎天下，故为之讳本恶也。

【经】秋，七月。

【经】冬，大雨雹。

【传】何以书？记异也。

【经】夏季，齐侯、许男攻伐北戎。

【经】晋国杀了它的大夫里克。

【传】里克杀了两个君主，为什么不用讨贼的词语记他？因为他是晋惠公的大夫。那么是谁立的惠公？是里克。里克杀了奚齐、卓子，迎接惠公进入国都。里克立惠公，惠公为什么要杀他？惠公说：“你已经杀了两个小孩子了，又将要图谋杀寡人，做你的君主不是很难吗？”于是杀了他。那么为什么不记惠公回朝为君？（记）晋（史）不说（惠公、怀公、文公的）出奔和返国，是预先替晋文公（入国为君）隐讳。齐小白进入齐，为什么不替齐桓公（入国为君）隐讳？齐桓公在君位时间长，他的美德在天下表现出来了，所以不替他隐讳原来的坏处。晋文公在君位时间短，（他的）善处还没有为天下人所知，所以替他隐讳原来的坏处。

【经】秋季，七月。

【经】冬季，下大冰雹。

【传】为什么记？是记异常现象。

注释　1 惠公：公子夷吾入为晋君，是为晋惠公。2 逆：迎。3 夫二孺子：那两个孩子。指奚齐、卓子。夫，指示代词，那。孺子，幼童，孩子。4 踊：前人注解，以为是齐人语，预先的意思。5 小白：齐桓公名，这里是据后说前，称之为“小白”。6 见乎天下：显露于天下，天下人都知道。见，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