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首流传千古的《京口北固亭怀古》,是南宋大词人辛弃疾讽喻权相韩侘胄冒险北伐金国而作。其中“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指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450年)王玄谟在其支持下北伐大败的故事。
辛弃疾讽喻的不错,韩侘胄兵败被杀,恰如元嘉故事。
观辛弃疾的诗词,后人多以为宋文帝刘义隆也是韩侘胄那样的绣花枕头。其实,论好大喜功,两人似之;若论文才武略,两人则有云泥之别。
宋文帝在位三十年,十七岁即位,诛杀权臣,修明政治,“元嘉文学”,是中国文学史上大书特书的时代,更有谢灵运、刘义庆、鲍照、陶渊明等群星照耀;武将赫赫,如檀道济、陈庆之、宗悫等辈,横槊跃马,四击不辍,皆为中国战争史上不可多得的英豪人物。
最为史者叹惋的,则是宋文帝盛年遇害,凶手是他自己的亲生太子刘劭,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逆子弑父大命案。何者?杨广弑杨坚,是“可能之事”,没有确凿证据,史书存疑。朱友珪弑朱温,安禄山、史思明父子相残,既为僭伪,又都非皇后所生。
而刘劭弑逆,正史明载,有始有终,铁案如山。
少年英豪临难登基
东晋重臣刘裕(小字寄奴)北伐大胜,先后灭掉南燕、后秦,光复洛阳、长安,真正是“气吞万里如虎”。
由于年岁大,来日无多,老头子无暇经营中国北方,匆匆返回建康篡位。刘裕建立宋国,为南朝之始。
老头子当皇帝才两年多,就因病崩殂,终年六十。太子刘义符继位,时年十七。
刘裕临终亲自写诏:“后世如有幼主,朝事一一委以宰相,母后不烦临朝。”他大概是怕吕后、贾后之类妇人乱政,朝事全权委托大臣。他遗诏强调,谢晦、傅亮、徐羡之、檀道济四位大臣辅政。
宋少帝刘义符,恰逢爱玩年龄,游戏无度,好与左右狎昵。遍观史书,这位继位不到三年的小皇帝,确实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大过错,既无凶酷杀戮大臣、又无宫闱淫乱的恶行。说到底,就是爱玩而已。
偏偏几位辅政大臣,怎么也不把少帝看上眼。
刘裕活着的时候,谢晦就劝告:“陛下年纪已高,应该考虑万世帝位的事情。君王神位至重,不应该使没有能力的人袭此帝座。”
刘裕想了想,问:“庐陵王刘义真如何?”刘义真十二岁时就跟从刘裕北伐,兴复关中后,刘裕匆忙回朝篡位,留下刘义真为兖州刺史,统管大片疆土。这个孩子不争气,不能驭下,其属下大将沈田子与王镇恶相互杀戮。混乱之间,夏国国主赫连勃勃趁机寇逼,刘义真诸将皆败,他自己也只身窜伏草中,仅以身免。当时,他还对救护自己的参军段宏说:“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似乎一下子懂事许多。
这位小王爷,非常聪敏,美仪貌,神情秀彻,性爱文学,和大文豪谢灵运、颜延之相交甚厚,但本性轻佻,没有政治才能。
听说父皇派谢晦和自己交谈,刘义真暗中准备好久,很想经过一番玄谈,给这位父皇身边的红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能当上太子爷。
谢晦对刘义真有成见,对他爱理不理,回去就对刘裕说:“(义真)德轻于才,非人主也。”
于是,刘义真被放于外州任刺史。
徐羡之、谢晦、傅亮等人暗中策划废掉少帝,次立者,理应是刘义真。可这位少年王爷,由于不为几位执政大臣看好,他们就先上书奏列他的罪恶过失,废为庶人,迁到新安软禁起来。接着,几位大臣把两位德高望重的武将——江州刺史王弘和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召入朝中,告以废立之谋。
当时,少帝刘义符在华林园搭了个市场,亲自穿上商贩的衣服买卖东西取乐。兴尽后,他与左右宵小登大船巡游天渊池,夜里困累之后就宿在龙船上。
檀道济奉诸文臣之命引兵突入,徐羡之等人随后。少帝未及穿衣,军士闯入,立杀两个侍者,争执间,少帝手指也受了伤。他被扶出东阁,缴收了玺绶,由士兵押送回太子宫软禁。
众大臣称皇太后令,废少帝为营阳王,迁到吴地的金昌亭软禁。为了免除后患,不久又派人去杀他。
刘义符孔武力大,见有人来杀自己,马上就挣脱而逃,一直跑到昌门的大门口。追赶的士兵赶上,用门杠猛击他的脑袋,将其打晕后勒死。
接着,徐羡之派人到新安杀掉另外一个当立的小王爷刘义真。
干完这两件事情,百官备法驾,准备迎武帝第三子、宜都王刘义隆于江陵。
祠部尚书蔡廓在事变后就对傅亮说:“营阳王在吴地,应该厚加供奉;一旦有不幸发生,你们这些大臣肯定有弑主之名。如此,想以正名立身于世,又怎么可能呢?”
傅亮当时已经和徐羡之商量好要把少帝杀掉,听此言后甚觉有理,马上派人快马阻止,可是信使到时,少帝已经被杀。
宜都王刘义隆时年十七,当时正坐镇江陵。
江陵诸将,听说少帝和庐陵王刘义真双双被杀,都疑虑重重,劝阻他不要去建康继位,以防又被当朝几个大臣杀害。
宜都王属下司马王华力排众议:“先帝(刘裕)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少帝虽不堪重任,天下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出身布衣诸生,都没有司马懿和王敦大将军那样篡夺的心机。在新安的庐陵王刘义真聪明严断,如果继位,肯定不能容下这几个人,故而被杀。现在,那几位重臣以为殿下您宽容慈仁,这才越过刘义真迎戴您,其实是希望您心里感激他们,由此握权自固。他们以少主待您,应该没有太多的妄念。”
刘义隆果决定断,毅然东行。见到傅亮之后,他号泣不已,哀动左右。
刚刚为宋国之不幸哭毕,刘义隆详细追问少帝及庐陵王被杀的原本根由,继而悲哭呜咽,旁边群臣莫能仰视。
傅亮又惊又窘,流汗沾背,口不能言。
刘义隆以自己的亲信严兵自卫,乘船直抵建康,即皇帝位,是为宋文帝。
彼时的宋文帝,临难不变,刚毅果决,确实有少年英主之姿。
徐羡之等人觉得宜都王原来掌握的荆州是军事重地,就委任谢晦为荆州刺史以为外应。
谢晦将行,和蔡廓道别,屏去左右旁人,问:“我能免祸吗?”
蔡廓回答:“您受先帝顾命之恩,废昏立明,道义上说得过去。但杀了人家两个哥哥,然后在殿中称臣,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之,免祸太难呵!”
听了蔡廓一席话,谢晦脊背发凉,开始还怕出不了建康。
上船之后,回头一望,他高兴得大叫:“今得脱矣!”
可惜的是,谢大官人高兴得太早,总以为飞鸟出笼,能自由翱翔,殊不知一张无形天网,已向他暗中撒来。
宋文帝继位之后,先以高官厚禄稳住几位大臣,任徐羡之为司徒,王弘为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加封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元嘉二年(425年),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文帝假意不应,两人三次上表,才获准许。
元嘉三年,见时机成熟,宋文帝下诏暴露徐、傅、谢数人的罪恶,下命令将其捉拿法办。
谢晦的弟弟正在中书省值勤,知讯慌忙派人通告徐、傅二人。徐羡之爽快,可能内心深处早就战战兢兢等待这一天了,马上跑到城郭烧陶的洞子里上吊而死。傅亮在逃跑途中被堵截,文帝派人告之:“以您江陵奉迎的诚心,当使您诸子无恙。”
于是,宋廷诛杀傅亮,流放他的妻儿于建安;杀徐羡之二子;并杀谢晦儿子谢世休。
接着,宋文帝下诏戒严,派大将到彦之等讨伐谢晦,下令王弘、檀道济等人一齐攻打。
当初,谢晦、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假借诏命使谢晦据江陵上流、檀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本来以为足以制扼朝廷。所以,当谢晦听说檀道济也率众讨伐自己,一时间竟惶惧失措。
文帝虽然年轻,二十岁刚过,就已经明察善任。他认为王弘、檀道济是武将,废立弑帝之谋原不是由他俩兴起,因此对两个人安抚招接,预先认定他们必能出死力。
果不其然,二将闻征而至,敬听命遣。
文帝问檀道济讨伐谢晦的策略。檀道济说:“我和谢晦从前跟随先帝北伐,入关十策,其中有九策为谢晦所献,他确实才略过人。可是他从未孤军决胜,排兵布阵的事,并非他所长。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清楚我的勇武,现在我奉王命征讨他,谢晦必败无疑!”
史载,谢晦“美风仪,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涉猎文义,博赡多通,帝(刘裕)深加爱赏,内外要任悉委之”。有一次,他与有江左风华第一的族叔谢混立于皇廷殿堂,刘裕望之,慨叹道:“一时间,竟然有两个玉人站立于此地!”(谢混这个老“玉人”因为为刘裕政敌刘毅所用,已先行被诛杀。)
谢晦率兵两万发自江陵,在彭城州小胜王师。不久,檀道济、到彦之大军继至,风帆旌旗前后相属,列舰过江,谢晦军一时皆溃。
谢晦和他弟弟仅仅带着七个随从逃走,他们想逃往北朝魏国避祸。
谢晦的弟弟是个大胖子,不能骑马,速度极慢。谢晦为了等他,耽误了逃跑,最后被追兵执捕,送至建康,兄弟子侄皆被斩于闹市。
谢家风采浑然,谢晦临刑前还口占五言诗,叹息曰:“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其侄谢世基非常冷静,口占接连。
谢晦的女儿,是文帝的弟媳彭城王妃,聪明有才貌。临刑之时,她散发徒跣与父亲诀别,埋怨说:“阿父,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言毕,泪下如雨,哀号不能自抑。
举手之间,宋文帝接连诛杀数位权臣。为此,史家赞叹少年天子刘义隆:承大难之余,居大位,秉大权,欲抑大奸以靖大乱……不贪大位,不恤私恩,不惮凶威,以伸其哀愤,则一夫之雄入于九军!(王夫之语)
英杰辈出元嘉之治
宋文帝刘义隆承继其父刘裕一贯的治国之策,在东晋义熙土地的基础上清理户籍,下令免除百姓欠政府的“通租宿债”,又实行劝学、兴农、招贤等一系列措施,广大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社会生产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史书记载:“三十年间,民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民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
可以肯定地讲,元嘉之世(424-453年)是南北朝时期南方国力最为强盛、人民最为安居乐业的历史时期。
探究此段历史,综合《南史》《北史》《资治通鉴》等纪、传、编年史书,林林总总,其中多名中国历史知名的文人武将,都生活于元嘉时代,虽然他们的下场几乎都逃不出“悲剧”二字,但借助他们飞扬的风采和瑰丽的辞章,足以昭彰元嘉之世的人杰地灵、群星璀璨。
元嘉草草仓皇北顾
宋文帝统治二十余年,府库充盈,器杖精良,国家日久无事,也正应了那句“无事生非”之语。恰巧,彭城太守王玄谟迎合宋文帝经略中原之意,不时慷慨进言,勾起刘义隆一腔热血。
吃饱喝足,他对侍臣讲:“观(王)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这位皇帝,非常追慕汉朝霍去病伐匈奴并在狼居胥封山告天以临瀚海的雄图伟业。正如王夫之所言:“坐谈而动远略之雄心,不败何待焉?”
南朝自东晋谢玄以北府兵击破苻坚,一时间威震淮北。刘裕平广固,入长安,尽有河南之地;破姚兴,败拓跋嗣,也是倚仗北府兵。接下来,刘裕南返改朝换代,深觉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盖世英才,听任王镇恶、沈田子等人内讧关中。文帝即位后,深惧权臣,连一个檀道济也容不得,大将凋零。所以,到这个时代,原先北府兵的精英,老的老,少的少,青黄不接,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战斗力了。
攻掠黄河以南之地后,宋军只想守住这些地方。而河南恰恰是四战之地,攻易守难。沿千里黄河屯戍置守,战线过长,每处皆可轻松被击破。黄河虽是天险,冬天结冰后就成平地,北方敌人无船即可冲杀过来。
所以,如果真正想攻败北朝,是要有一鼓作气进攻河北的雄才伟略的。(www.daowen.com)
元嘉八年(431年),第一次北伐时,北魏谋臣崔浩根据宋兵的分布情况,早已判定宋军不过是固河自守,没有北渡的想法。
当时,宋国只有青州刺史刘兴祖有远见,他上表进言说,应该进兵河北,堵塞太行山各个隘口,将北魏遏于山西之内,如此,河北平定,河南自然归宋所有。
可惜的是,刘义隆比起父亲刘裕要差得多,他没有采纳这一良策。难怪拓跋焘看不起他,曾不无轻蔑地讲:“龟鳖小竖,何能为也!”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一代雄王,他击灭赫连勃勃的大夏国,平灭北燕、北凉等国,亲自率军八击柔然,使得柔然势力被极大削弱,西迁至欧洲。这支窜逃的败军,后来成为威震欧洲的阿尔瓦人。
元嘉二十七年(450年),宋文帝北伐未成,反而惹恼北方邻居,招致北魏大举反击。
秋高马肥之际,北魏铁骑不仅尽夺河南,还大举南进,直抵长江北岸。十二月,太武帝拓跋焘已经亲自到达建康对面的瓜步山上。
北魏军鼓之声震天盖地,宋军各线溃退。建康城内居民时刻“荷担而立”,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挑筐里,随时准备逃亡。
性命攸关之际,幸亏南朝有薛安都、鲁方平、张畅、臧质、沈璞等血性男儿,战至流血凝肘而不退,保全了彭城、盱眙等重镇。他们命令士兵坚壁清野,把战争拖延到雨季,终于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迫使魏兵北返。
砖刻画南朝
史载:“魏人凡破南兖、徐、兖、豫、寿、冀六州,杀伤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归,巢于林木……自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
太子元凶祸起萧墙
各种史书,对于宋文帝的太子刘劭,都有一个专有的称呼:“元凶劭”。
刘劭,字休远,文帝长子,皇后所生。出生三日,文帝去看视这个孩子。本来文帝头上的帽子系得很牢固,当时无风,却忽然无故自落,坠于刘劭身边。
对此,迷信的文帝很是不高兴。开始,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刘邵”,后来觉得召刀合起来的字很不吉利,改偏旁刀为力。
刘劭长大后,美须眉,大眼方口,身高七尺四寸,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刘劭的姐姐东阳公主,有个名叫王鹦鹉的侍婢,她认识一个名叫严道育的女巫,公主见后,很喜欢这个巫婆。姐弟俩平时关系不错,两人一起观看严道育表演,眼看巫婆举手之间,一道流光进入衣箱,过去打开,惊见两颗圆青可爱的珠子在箱子里面闪闪发光。这一小小魔术,让姐弟两人大为信服,认为巫婆有异术。
始兴王刘浚虽与太子异母,却与刘劭相交甚密,几个人在一起昼夜求神,又雕刻代表文帝的玉像埋在含章殿前,诅咒文帝快死,刘劭好快点继位。
东阳公主有个奴仆名叫陈天兴,与王鹦鹉淫通。东阳公主不久病死,侍婢应该出嫁。王鹦鹉生性深远,忧虑与陈天兴私通的事情泄露,写信让刘劭杀掉陈天兴。陈天兴被杀后,与他一起埋文帝玉像施行诅咒的小黄门宦者庆国吓坏了,觉得自己肯定接着也要被灭口,就向宋文帝告发了这些事情。
文帝又惊又叹,搜查王鹦鹉家,获得刘劭、刘浚和严道育等人往来的书信等罪证。
严道育剃发乔装成尼姑,先藏在太子东宫,后来被刘浚带着前往京口。这位刘浚小王爷资质端妍,少好文籍,其养母是文帝宠爱的潘淑妃。刘劭的生母元皇后,早因潘淑妃受宠而活活气死。刘劭本来深恨二人,但刘浚怕太子日后登基要杀自己,一直曲意逢迎,渐渐地两个人倒成了莫逆之交。
文帝知道了藏匿严道育之事,召刘浚严加责问。刘浚不答,只是在殿上伏地低头谢罪而已。
潘淑妃很爱这个养子,回宫抱抚刘浚哭着说:“你们诅咒皇上的事情已经败露,还以为你会自行悔改,怎么又藏匿严道育呢?给我毒药,让我喝了吧,我不忍心看见你身败命死的那一天。”
刘浚拂袖而去,临行恶狠狠地说:“天下大事不久就会水落石出,我肯定不会连累你的!”
当夜,文帝与尚书仆射徐湛之密谋准备废太子、赐死刘浚的事情。如此大事,文帝竟然又对潘淑妃当作夫妻悄悄话来讲。
潘妃爱子心切,假装上厕所,马上秘密派人通知刘浚。
刘浚大惊,立刻派人驰报刘劭。
刘劭没敢耽误,连夜起兵。他以朱衣披在甲胄之上,乘画轮车从万春门入宫。本来按皇宫规矩,太子卫队不能入宫门,刘劭声称受诏入宫有急事,门卫不敢阻拦太子爷,放军入内。
太子心腹张超之等数十人进入禁城,拔刀直上合殿。
由于文帝整宿都和徐湛之合计废太子的事情,蜡烛还未熄灭。当时,宫中值班的卫兵并不多,都在禁兵厢房中熟睡未醒。
抬头之间,文帝忽然看见张超之提刀冲入,本能地举起座凳自卫。
张超之不敢怠慢,快刀砍下,宋文帝五指皆落,随即遭断头,被弑于室内,时年四十七岁。
刘劭派人杀文帝左右亲信数十人,又入内室杀潘淑妃,并派人剖开其腹,看看潘妃心长在何处。
前去杀潘妃的人为逢迎太子,回来立刻禀报说:“潘妃心邪。”
刘劭点头,表示非常满意。
刘浚带人接应,刘劭告之说“潘妃为乱兵所杀”,并观其反应。
刘浚一愣神,反应够快,忙说:“这个结果,正是我所希望见到的。”
所以,虽然刘浚养母被杀,两人也相安无事。
刘劭即皇帝位,改元太初。为不留后患,他立刻下令杀长沙王刘瑾等宗室多人。
文帝第三子武陵王刘骏被部众推拥起兵,大臣沈庆之、柳元景、臧质以及南谯王刘义宣等纷纷拥护,集众讨伐刘劭。
一路之上,州府纷纷降附。
刘劭闭建康六门守战,城内将士纷纷跃城出降。刘劭的皇叔刘义恭也乘乱跑出。刘劭愤恨,立杀刘义恭十二子于市中。
辅国将军朱修之等攻入城内,诸军克台城。
亲自杀掉文帝的张超之跑到合殿御床从前他弑杀文帝的地方,意欲躲藏,被众军士找到击杀。诸将刳肠割心,碎割他身上的肉,生食以解恨。
刘劭逃到武库井中,被一副队长高禽捕获。
臧质、刘义恭等大臣前去观刑。到了这个地步,刘劭还想乞活,问臧质:“能把我流放到偏远之地饶我一命吗?”
臧质说:“主上(刘骏)近在航南,到时自有处分。”缚刘劭于马上,押至军门。
当着他的面,众人先把他四个年幼的儿子砍头。刘劭被缚于马鞍之上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个漂亮的孩子哭泣哀求,仍被推翻在地,大刀剁掉了好看的小脑袋。
至此,这位弑父逆子也觉心伤,对一旁临观的皇弟南平王刘铄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四子杀毕,临到刘劭,这位天地不容的美男子叹息道:“不料宋室自相残杀到了这样的地步!”
刘浚逃出城时遇到了刘义恭,眼看跑不掉,就假装投降,问这位皇叔:“虎头(刘浚自己的小名)现在来,晚吗?”
刘义恭答:“可惜晚了。”
又问:“能饶我一死吗?”
答曰:“可到皇上处谢罪。”
接着问:“不知能否给我个职位让我为新皇效力?”
刘义恭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答:“这就不知道了。”命令他上马往回走。
刘浚一上马,兵士马上将其按住,后面的人立刻白刃注顶,小王爷颈血狂喷,也被杀掉。
大事过后,刘劭、刘浚两人的尸首被宋廷投入江中,他们余下的子女侍妾亲近左右,皆赐死于狱中,太子东宫被砸毁。严道育和王鹦鹉两个人被当街鞭杀,然后焚毁其尸,扬灰于江。
假如刘劭以孝悌为本,他是皇后所生,嫡子承袭,乃天下共推、没有任何疑问的储君。天生逆子,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天地所不覆载”的逆恶之事,身自横死,妻子屠戮,也属罪有应得。
其实,继宋室帝位的孝武帝刘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劭即位时,本来派沈庆之去杀刘骏。当时,刘骏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光杆王爷,吓得哭泣哀求,请求和母亲辞诀后再挨刀。沈庆之、颜峻等人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和他的叔父刘义宣、刘义恭、大臣臧质等人拥立他起兵。正是依赖这些臣子的拥戴,刘骏才得以登上帝位。
当上皇帝后,刘骏“遍淫(刘)义宣诸女”,惹得这位身为南谯王的叔父与大臣臧质等人造反,最后皆兵败被杀。
刘骏起兵时,他因为惊怕过度一直生重病,其亲近大臣颜峻常常亲自抱持他喂汤喂药,帮他签署文件。继位以后,孝武帝因为小怨,就把颜峻下狱,刻薄之下,他先折颜峻双足加以折磨,然后才砍头杀死。接着,他竟下令把颜峻的几个儿子也沉入江中淹死,以绝其后。可见,此人残忍无情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据《北史》所记,刘骏闺门污秽,连亲生母亲都不放过,是二十四史中唯一蒸母的败类。
刘骏末年,更是嗜酒放纵,政纲紊乱,三十五岁时崩于宫内。
但此人能文工诗,自谓人莫能及。刘勰认为“孝武(帝)多才,英采云构”。但钟嵘在《诗品序》中把他的诗置于下品,以为“雕文织彩,过为精密”。
不过,他的《拟室思》一诗写闺思,很是精巧:“自君之出矣,金翠暗无精,思君如日月,回还昼夜生。”确实是情真意切的好诗。
后来,孝武帝太子刘子业继位,凶残暴戾,杀害臣下,荒唐骄淫,给姐姐山阴公主分配“面首”三十多人,是史上著名的荒唐少主,史称刘宋前废帝。没过多久,他即被臣下所杀,时年十七。刘骏的十一弟湘东王刘彧继位,是为宋明帝。这位明帝对臣下宽和,但是很害怕刘姓皇族与其子争位。刘骏有二十八个儿子,明帝杀了其中的十六个,余下的十二个,全被明帝的儿子刘宋王朝的后废帝刘昱所杀。这些皇族,同根同气,相互杀戮不迭。究其本由,大概元凶刘劭的戾狠之气,成为这个家庭的精神遗传吧。
总而言之,宋文帝刘义隆在位三十年,聪明仁厚,躬勤政事,朝野敦睦,在元嘉二十七年(450年)北伐之前,江南的国力达至鼎盛。而且,宋文帝本性又很俭朴,不好奢侈,连坐辇的皮垫都用很便宜的黑皮,史书美之。
可惜的是,他末年好大喜功,轻启战事,致使生灵涂炭;加之关键时刻该断不断,废立大事随便告诉潘淑妃,谋及妇人,事泄谋激,最后身首异处,遭古今帝王未有之惨祸。究其本由,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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