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等教育产生于宗教的怀抱，第一批高等院校是由基督教团体创办的非营利性私立学院。这类学院的目的是培养服务于教会和国家的基督教绅士，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捐赠。即使它们为了扩大资金来源，学费也不是它们考虑的主要途径。后来创办的公立高等院校是非教派的、世俗性的，培养实干人才，服务于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需要。公立高等院校由于有州政府的财政支持，学费也不是其资金的主要来源。1880—1920年，即使是美国声望最高的名校，收费也低廉而且稳定。随着高等教育需求的增长和高等教育自身的发展，高等教育投入的成本也在逐渐提高。由于经济大萧条的影响，20世纪30年代以后美国高等院校的学费开始明显增长。1933年，公立高校本科生学费与杂费总计为61美元，同期私立高校为265美元。1920—1940年，美国高校平均学费与杂费由70美元上涨到133美元。由于各州公立教育系统资金来源的大部分为政府拨款和地方财政收入，因此，许多州都有学费保护政策，对来自外州的学生征收大大高于本州学生的费用。20世纪30年代，加利福尼亚州、路易斯安那州的州立大学都不收本州学生学费，只收取少量的杂费，但都收取来自外州的学生学费。路易斯安那州的州立大学要求外州来的学生每学期交学费30美元。^[42]与州公立高等教育系统收费保护政策不同的是，私立大学独辟蹊径，走了一条相反的精英化之路。1937年，哈佛大学校长科南特首次为东北部之外有才华的学生提供充裕的奖学金，开以需求为基础资助的形式争夺优质生源之先河。在美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过程中，以高额奖学金的形式，深深地打入一枚楔子，使原本属于知识精英的大学教育进一步精英化了。

经济的萧条与学费的增长，并没有降低持续上升的高等教育入学需求。高等教育需求的增加反过来又加剧了学费的增长。1939—1940年，全美高等院校的招生不到150万，1949—1950年，上升至270万，1960年增至360万，1970年则超过了790万。^[43]1945—1970年是美国高等教育发展的黄金时期。美国高等教育在两次世界大战以来与政府的成功合作，获得了政府与公众的认可。高等教育最终获得了州政府的长期支持，联邦政府则以资助大学高深研究的形式支持但不干预高等教育，致使精英性大学进一步锐意精英化发展。1960年联邦政府拨给高等教育15亿美元，以资助大学的研究。高等教育不再只是高等教育自身的事情，而是公共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增加高等教育机会与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成为美国高等教育与各级政府在战后长期合作的项目。美国各级政府以各种形式拨款资助高等教育，但并不直接干预高等教育的内部事务。

但美国各级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拨款政策受经济发展的影响大，经济繁荣时的资助多，反之则少。20世纪70年代美国经济进入新一轮的萧条期，政府大量削减开支，对高等教育的投入也在削减之列。同时，随着科学知识在现代经济与社会生活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高等教育被认为对个人与社会而言都意义重大，都应该承担高等教育的投资，而不是主要由政府承担高等教育的费用。与此同时，美国各类高等院校的入学压力不断增加，高等院校的运营成本也不断上升。在政府拨款减少的情况下，高校只能通过提高学费来弥补亏损。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美国高校学费持续不断地增长。1980—1981学年到1990—1991学年，公立高校的财政收入来自联邦政府、州政府与地方政府的比重不断下降，分别为：12.8％下降到10.3％、45.6％下降到40.3％、3.8％下降到3.7％。学费的比重逐渐加大，由12.9％上升到16.1％。从1970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公立四年制学院与私立四年制学院的学费飞速上涨，分别为：1363美元和2920美元，到7500美元和1.2万美元。1990—1991学年，全美高等教育总学费与杂费为374亿美元，州政府拨款总额为395亿美元。1993—1994学年，全美高等教育总学费与杂费为486亿美元，州政府拨款总额为419亿美元，学费首次占高等院校财政收入的最大比重。^[44]2002—2003学年，全美15个州削减了中高等教育预算、22个州削减了总体高等教育拨款、15个州学生资助项目持平或减少、49个州提高学费以填补亏损，各州平均削减了4％的高等教育投入，最多的高达26％。2002—2003学年到2003—2004学年，全美公立四年制学院学费大幅上涨，得克萨斯州的本州学生的学费由4 116美元上涨至4 688美元，涨幅为13.9％；来自外州的学生的学费由11 391美元增长至12 705美元，涨幅为11.5％。^[45]

在大学学费暴涨的洪流中，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却成了一条获得学士学位的安宁平和的低成本途径。2011—2012学年，公立四年制学院中35％的学生曾就读于社区学院。社区学院为许多低收入家庭学生、少数民族裔学生和非传统学生提供了一条灵活而可支付的学士学位途径。对学生与家庭来说，这是一条获得学士学位省时省钱的绿色通道；对州政府来说，社区学院的2/4转学教育是他们用以替代四年制学院扩建，缓解高等教育投入压力的有效方法。对四年制学院来说，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是其低成本地突破市场竞争的出口。四年制学院充分利用社区学院为其准备合格的初级水平的学生，既可以节约高等教育资源的经济成本，也可以更集中力量专注于高水平的发展。在自由竞争的市场中，高水平意味着更高的声誉、更强的吸引力与更好的发展空间，自然就有更好的生源与财源。

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能大大节省高等教育成本，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公立社区学院的学费低廉。社区学院作为美国高等教育民主化与大众化的主体，意味着它是一般平民百姓都支付得起的高等教育。在美国高等教育系统中，公立社区学院与公立四年制学院、私立大学相比，学费是最为低廉的。20世纪50年代，美国社区学院学生每年支付的学费约为100美元，20世纪60年代为100—199美元，20世纪70年代初约为250美元，80年代初不到450美元。^[46]与之相比，20世纪70年代，公立四年制学院平均学费为1363美元，私立四年制学院为2920美元；20世纪80年代，公立四年制学院年平均费用为5500美元，私立四年制学院年平均费用为9700美元。^[47]2007年社区学院年平均学费为2272美元，同期公立四年制学院年平均学费为5836美元，社区学院学费比私立大学便宜近80％。^[48]2015—2016年，社区学院学费与杂费为3430美元，同期州公立四年制学院为9410美元。^[49]由此可见，通过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获得学士学位，比一开始就直接上公立四年制学院或私立四年制学院要低廉得多。

其次，公立社区学院的学费涨幅不大。社区学院作为美国高等教育民主化与大众化的主体，是高等教育系统中关注弱势群体的福利机构，招生与财政的政策都是相对稳定的。公立社区学院办学经费主要由州政府拨款、学费、地方税收、联邦政府拨款及其他来源等多种构成。近年来，虽然州政府的拨款持续下降，州政府拨款至今仍公立社区学院财政收入的最大份额。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对公立社区学院的拨款变动也不太大，二者均在社区学院财政收入的15％上下浮动，因此学费上涨幅度也不如四年制学院迅猛。图3-5所示为公立社区学院2008—2009学年到2013—2014学年财政收入的变化情况。州资助从36％下降到约30％、联邦政府的拨款由10％上升至14.1％、地方政府由19％变化至18.1％、学费就随之由24％上升至29.5％。从表3-2所示的2013—2014学年社区学院财政收入的构成来看，联邦、州与地方政府三者的资助拨款总计占了其62％。由于公立社区学院作为“人民的学院”的特殊身份，各级政府的拨款变化都比较稳定，因此，学费的上涨幅度就不会太大，近5年只上涨了5.5个百分点。^[50]

图3-5　公立社区学院的财政收入

表3-2　社区学院财政收入来源（2013—2014）

（Source：NCES（2015）.IPEDS 2013—2014 Finance Survey Files［AACC analysis］.）^[51]

第三，多种资助可以申请。来自各级政府直接拨款的减少与学费的上涨，最终并不会影响到学生的高等教育机会，因为还可以申请获得来自多方面的教育资助。随着学生移动的教育资助是一种更有利于通过调节高等教育资源来促进高等教育质量的手段。对学生有吸引力的院校就更有吸纳资助资金的能力，生源即财源是院校之间不断提高质量的动力。高等教育资助的来源丰富，主要有：美国联邦政府、州、高等院校、非营利组织或私人企业组织等。联邦政府提供助学金（无须偿还）、助学贷款（需要偿还本息，但利息较低）和工读计划（学生可以通过工读项目获得资助）三种主要的教育资助形式。此外，还有种类繁多的资助项目，如军人或退伍军人家属教育资助、教育税收优惠资助、美国社区服务志愿团教育资助、青年培养教育和职业培训券等。直接的补助金一般不需要偿还，主要有佩尔助学金、增补教育机会补助金、工读计划补助金与学费折扣等。美国教育部每年拨款1500亿美元用于1500万学生的教育补助、工读项目和低收入贷款。教育资助的范围广泛，包括学费与杂费、食宿费、书费与设备费、交通费，以及教育相关费用。^[52]学生如果申请不到助学金，还可以申请各种形式的助学贷款。如表3-3所示，2011—2012年，社区学院有62％的学生申请联邦资助，72％的学生申请其他形式的经济资助。最终有58％的学生获得其他某种形式的资助，38％的学生获得联邦补助，19％的学生获得联邦贷款，12％的学生获得州资助，13％的学生获得学校资助。如表3-4所示，2013—2014年，社区学院有36％的学生获得佩尔助学金，18％的学生获得联邦工读计划助学金，23％的学生获得联邦增补教育机会助学金。2016年，美国社区学院协会的常规经费支出预算中就有36％用于助学资助和协议维护。^[53]

表3-3　学生经济资助情况（2011—2012）(www.daowen.com)

（Source：NCES.（2015）.2011—2012 National Postsecondary Student Aid Study（NPSAS：12）［AACC analysis］.）

表3-4　社区学院得到的联邦资助情况（2013—2014）

Source：College Board.（2015）.Trends in Student Aid：2015.

第四，便捷的地理是节省费用的重要方面。社区学院离家近，学生不用在校住宿，可以节省食宿及相关的费用，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般来说，许多社区学院学生的家离学院不到8英里，比那些上公立或私立四年制大学的学生要近许多。公立四年制学院学生的家距大学18英里，而非营利性私立四年制大学学生的则距家46英里。当低收入家庭学生（尤其是有色人种学生）在选择学院时，院校的合适度、交通、可支付性和灵活性是他们考虑的关键因素。当地的社区学院常常是他们的首选。而且60％以上的社区学院学生不断地换工作和学校，这也是他们常常选择当地两年制社区学院上学的一个主要原因。^[54]据调查，社区学院学生的学费与杂费占了其所有开支的21％。图3-6所示为2014—2015年一名大学生的平均开支。在不同的高等院校中学费与杂费是不同的。2014—2015学年，公立两年制社区学院的年均学费与杂费为3347美元，公立四年制学院的是9139美元，而私立非营利性四年制学院是31231美元。从2013—2014学年到2014—2015学年的学费与杂费上涨幅度来看，公立社区学院最小，上涨了106美元，公立四年制学院上涨了735美元，私立非营利性四年制学院增加了1100美元。其中，两年制社区学院学生的住宿及相关费用为7705美元，是社区学院学生开支中比重最大的一部分，是其学费与杂费的2.3倍，占其总费用16325美元的47.2％。因此，在大学学费暴涨的时期，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在离家近的社区学院开始其高等教育。

图3-6　2014—2015年大学生的平均开支

第五，多元的“旋转”注册课程与计划可以快速积累学分。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使得多元的“旋转”注册繁荣起来，学生可以围绕自己的教育目的自由地转学注册课程，积累学分。从衔接高中与中等后教育机构的基于学分的过渡计划实施以来，高中生就可以开始注册积累学士学位的学分。2002—2003学年，71％的高中和51％的中等后教育机构允许高中生注册大学课程，总计有813 000名高中生在12个月内修了一个大学学分的课程。^[55]2010—2011学年，96％的社区学院提供双重注册计划课程。^[56]据统计，2014年有25％的反向转入社区学院的学分6.3个，分别有20和30.1个学分由公立社区学院转入私立非营利性四年制学院和公立四年制学院，转换的成功率分别为72％和79％。两年制公立社区学院之间、四年制学院之间的学分转换也是多元“旋转”注册中的一种或多种的同时结合，最后都将通过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衔接的途径申请学士学位。

图3-7　学分转换情况

此外，各州的财政紧缩时期，州政府往往通过财政支持社区学院，鼓励州内学生从社区学院开始其高等教育，再通过社区学院与四年制学院的衔接获得学士学位。这样可以取代四年制学院的扩建，大大节省州政府的高等教育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