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宗法中,对于“君”有一套固定的应然规定,现实的每位国君就该依照这套规定行事。孔子说:“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为什么要“梦见周公”?因为孔子念兹在兹要恢复周公那个时代的状态。什么样的状态?“名”与“实”严谨合而为一的理想状态。
在卫时,孔子就说“必也正名乎”。“正名”的意思也一样,你有什么样的关系称呼,就应该依照那个“名”来行为;相反,你有什么样的关系位子,我们就用精确的名称叫你。这是孔子面对“名实分离”问题所提出的最直接、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认定“名实分离”就是错的,想办法结束“名实分离”的不正常现象,坚持“名实合一”的原有理想。
不只有孔子感受到“名实分离”的时代新课题,不是每个人都选择以回归“名实合一”为解决之道。比孔子更现实、更认真对待“名实分离”现象的一代,出现了名家,他们和孔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没有那么深刻的宗法记忆和对于礼的信念。他们出生、成长时,礼就已经只剩下表象了,孔子还看到并珍惜礼的尊严,他们却只看到、只记得礼的虚伪。
所以他们采取的态度,当然就和孔子大相径庭。他们的前提是认知并承认,“名”和“实”本来就不是同样的东西。“名”是偶然的、约定俗成的,并不是本质上有什么必然,因而当我们看到“名”、听到“名”,就假定“名”的背后有必然的、不变的“实”与其相应,那是错觉,甚至是误解。
“桌子”只不过是我们对一样东西约定俗成的称呼,我们也可以将之称为“杯子”或“狗”。“桌子”这个名字和被称为“桌子”的那样东西,彼此之间没有必然关系。换个角度看,当我说“桌子”时,并不表示就有一种东西和“桌子”这个名字必然呼应存在。(www.daowen.com)
对于名家,或者这种“唯名主义者”来说,孔子的态度,是不折不扣的错误,误将“名”和“实”混同了,看到“名”就以为一定有“实”。“名”是“名”,“实”是“实”,“名”和“实”的联结是方便的、偶然的,因而“名”和“实”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会变动的,没有道理坚持某一种“名”“实”关系就是绝对的、不可变的。
名家一度是流行的智识运动。在这个运动潮流中聚集了一群最聪明的人,他们以各种方式挑战常识上的“名实合一”错觉,凸显“名”与“实”的分离,进而提醒:相信“名实合一”是使人受骗,看不清楚真相的最大原因。
从一个角度看,名家是一群耍弄语言的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为什么他们如此热衷于耍弄语言,制造各种“诡论”?那么我们就会从而看到战国时期的特殊氛围——一个人们越来越不知该相信什么的错乱困境。
我们应该从这个时代环境中来理解《庄子》。为什么要特别强调现代考据学“庄早于老”的主张?就是为了将《庄子》和《老子》尽可能放回对的时代环境与脉络中,去掌握他们思想确切的内容,这是历史研究不能逃避的挑战与责任。《庄子》处于战国纷乱的核心环境中,在著作里和那个时代里的其他派别、其他思想有着很密切的互动。晚于《庄子》的《老子》就不一样了,《老子》运用的是极权威、极抽象的语言来陈述道理,书中看不到太多其他思想的踪影,从头到尾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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