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整套论理,依循“手段—目的”的联结而成立。一般人看到这样的目的,用那样的手段去追求;《老子》告诉我们,别笨了,在“道”的作用下,那种手段实现不了这样的目的。真怀抱着这样的目的,你得迂回甚至依循“道”的规则而朝看起来相反的方向,反而才到得了。
在这点上,《庄子》和《老子》决然不同。《庄子》追求的是觉悟本身,而不是要拿这样的觉悟去干什么。看清楚“道”是怎么回事,扫除了阻挡我们领悟“道”的种种拘执、障碍,对于庄子来说,本身就是目的,就是成就,甚至就是享受。他不问:那然后呢?他没有把这套领悟运用在为人处世的权谋中。
《庄子》中有一个饶富趣味的故事,说庄子将死,弟子围着他,庄子特别吩咐:“天、星辰、大自然陪伴我就够了,千万不要帮我准备棺椁。”弟子不答应,说:“不行啊,没有棺椁的话,在野地里,鸟兽会将你的尸体吃掉。”庄子就笑说:“你们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呢?没有棺椁,会有鸟兽来吃;那有棺椁呢?还不是被虫吃掉!为什么你们要夺走鸟兽的食物,保留给虫呢?”
这是庄子的态度,认识“道”,所以就将自己也化身为“自然”的一部分,一体公平地看待万物。庄子选择的,是精神上的解脱自由,从各式各样“不齐”的计较中解脱出来,走向一种彻底不计较,将自我中心都解消的“齐物”境界。物各付物,我不是为他物而生的,那为什么他物要为我而生呢?尊重万物的自体,用这种方式活着,是为“逍遥”。(www.daowen.com)
《老子》的精巧智慧,迂回吊诡的算计,如何“逍遥”?汉朝道家的主流是“黄老”,也就是一种政治上、权力上的道家,然而到了汉末魏晋,“黄老”一转而为“老庄”,变成了个人的道家。由“黄老”而“老庄”,有一部分原因,也就在受到儒家价值的影响,越来越多人对于《老子》的权谋算计感到不安,于是拉了《庄子》进来,冲淡并转移了《老子》权谋的部分。
魏晋时期出现了《老子》王弼注,王弼大量援引《庄子》乃至佛家的概念来解释《老子》,补充《老子》,成功地将《老子》朝《庄子》的方向拉了一大步,多了本体观察与描述,相对降低了应用算计的成分,决定了后人阅读《老子》的基本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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