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集体习俗本来已经式微,周人群体经历了阶层分化,有资源有地位的人,不可能和没资源没地位的人维持平等。但是周公刻意予以复兴,至少在形式上,让不同资源不同地位的人具备共同的集体意识,也就是将在阶层分化中被隔离出去的人拉拢回来,给他们参与“封建大业”的动机,不至于将封建视为有权有势的人的事,与他们无关。
换句话说,在阶层分化过程中,世系认同逐渐超越了辈分认同。富儿子认同富爸爸,富爸爸照顾富儿子,这个纽带越来越强。相对地,富儿子不会觉得自己和穷困的堂兄弟有什么关系,富爸爸也不会愿意将自己和穷困的兄弟一视同仁。必须靠有意识的打造,昭穆制的辈分认同才成为周人社会组织中的重要力量,并且保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到了春秋时期,都还有这样的记录。
鲁闵公是鲁庄公的儿子,公元前661年即位,只在位两年,就被专权的大夫杀了,当时的霸主齐桓公强势介入,改立鲁闵公的哥哥鲁僖公为国君。鲁僖公在位33年,公元前627年去世。
从昭穆制上看,鲁闵公和鲁僖公同属“昭”辈。于是到鲁僖公去世,安排庙祭时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当时的庙祭,遵循同辈共权的昭穆制方式,同一辈只会有一个代表入祭。鲁闵公比鲁僖公年长,又比鲁僖公去世早,早就成了他们那一辈的代表,入祭宗庙里了。鲁僖公去世后,他的儿子鲁文公继位,就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不在“昭庙”中的安排。对于鲁文公来说,僖公是他的父亲,况且僖公和闵公的成就天差地别,凭什么只在位两年,死于乱臣之手的闵公可以凌驾于僖公之上,代表入祭“昭庙”?于是在鲁文公的坚持下,鲁国的庙祭做了更动,让僖公入祭“昭庙”,将闵公移到“穆庙”去。(www.daowen.com)
这件事清楚显现:第一,到公元前7世纪,距离封建制的成立已经近四百年,昭穆制的同辈共权仪式仍然保留着。第二,这个时候,昭穆制面临崩坏的危机,像鲁文公这样的人,就不再认同同辈共权的精神,父亲是父亲,伯父是伯父,对他来说是有明确区分的,他无法对鲁闵公和鲁僖公一视同仁,不惜破坏原有的规定,强行将自己的父亲放入“昭庙”中。第三,昭穆制的根本原则也逐渐被遗忘,才会发生将鲁闵公移到“穆庙”的做法。属于“昭”辈的闵公,无论如何不可能变成“穆”辈,“昭”和“穆”明白划分,是昭穆制存在的根本理由。“昭”辈和“穆”辈可以混淆,那么昭穆制的实质作用也就丧失了。
昭穆制是周公用来进行同族团结动员的关键手段。“打虎还要亲兄弟”,周人要大举东进,得用亲属纽带强化彼此的协同合作,超越既有的地位高低划分。每年的庙祭,是昭穆制的大事。一边是“昭庙”,另一边是“穆庙”,所有的人,要么归“昭”,要么归“穆”,不可能有人没地方去。如果祖父还在,祖父会和孙子在同一边,相对地,父子就在彼此的对面。这种盛大的仪式,让每个人都有归属感,强化了辈分意识,通过辈分,感觉到自己完完全全属于这个姓族,属于这个特定的辈分集团。
同辈世代就构成了最自然的共同体。用这种方式,在实际上有限的姬姓人口中动员出绵延四十年,不断外拓进展的封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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