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习惯于使用语言、文字,以至于将语言、文字视为理所当然的人。我们需要从不同角度,例如从海伦·凯勒的角度,被提醒几件重要的事。
语言、文字系统和现实世界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对应关系。一个名词就对应一样实际存在的东西,一个动词就对应一个实际的动作。语言、文字不是这样,而是一套系统,所谓“系统”就表示其总和大于各部分加起来之和。
海伦·凯勒能够神奇地从文字中获取视觉、听觉的感受,是因为文字系统内部的复杂关系。她通过触觉知道了“水”,然后可以借由文字的系统衍生,理会、知觉“水”的种种相关变貌:冷水、热水,多的水、少的水,平静的水、流动的水。没有视觉,她看不到湖泊、海洋,但她可以在文字描述的协助下,想象大量的水齐聚的样子,如此在心中有了湖泊、海洋的概念。也是通过文字来扩充的想象,她才能有超过触觉能体验的广袤面积的概念与感受。
文字有denotation(字面意思)——直接指涉的意义,又有connotation(暗示意思)——暗示、隐含、牵连的意义,经由庞大的无法确记的文字网络,原本来自视觉、听觉的感受,就可以在先天缺乏视觉、听觉的海伦·凯勒身上产生印象。
海伦·凯勒依赖文字为她建立了视觉与听觉经验,这是极端的例子。回推过来,在具备视觉与听觉的“正常人”生活中,其实文字也一直在发挥类似的创造功能,只是我们不容易认知、察觉罢了。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往往不是由外界客观的对象所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你的内在价值选择。你不会看到所有的光影,不会听见所有的声音,只有部分光影和声音能够进入你的意识里。那是一个不自觉的选择过程,语言、文字,是塑造这个特殊选择标准的关键因素。(www.daowen.com)
举一个很有名的例子,我们知道因纽特人眼中看到的雪,和我们很不一样。我们看到的雪,就是雪,我们将雪当作同一种现象。然而,在因纽特人的语言中,雪有几十种不同的分辨用词,他们会如此使用语言;相应地,他们也就必然以语言中所表示的复杂眼光,随时看到不一样的雪,我们看不到的雪的细微变貌。语言影响视觉,决定视觉。你不必强求能看出几十种不同的雪,你做不到,因为你没有那种语言背景,帮助你分类记录不同的雪,光靠视觉是存不了那么多分项的。
要有语言帮你记录下来,那样的分类经验才能驻留,才变得真实。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思考,都和语言、文字分不开。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思想的绝大部分内容是语言。思想基本上就是内在的自己与自己对话。还有很多记忆,同样是用自己与自己对话的内在独白方式留下来。
你活在一个什么样的语言环境中,你运用什么样的语言,就决定你如何思考以及你能够思考什么。语言、文字系统所带的价值,不断地从最根本的地方影响你,甚至训练你如何去看如何去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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