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任城威王彰世系及事迹简介

任城威王彰世系及事迹简介

时间:2023-09-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任城威王彰,字子文。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三年,立为任城王。五年,改封任城县。黄初四年,到京都朝见,因病死在京师住所,谥号为“威”。太和六年,又改封任城国,食邑五县共二千五百户。青龙三年,曹楷因私自派下属官员到中尚方署制作禁物,削减食邑二千户。陈思王植字子建。十九年,徙封临首侯。太祖征孙权,使植留守邺,戒之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

任城威王彰世系及事迹简介

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太祖尝抑之曰:“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课彰读《诗》、《书》,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太祖尝问诸子所好,使各言其志。彰曰:“好为将。”太祖曰:“为将奈何?”对曰:“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太祖大笑。建安二十一年,封鄢陵侯。

任城威王曹彰,字子文。年轻时就擅长射箭和驾车驭马,体力过人,敢徒手与猛兽格斗,不顾危险。多次从军征伐,意气高昂。太祖曹操曾经告诫他说:“你不想读书,倾心于圣人之道,却喜欢骑马击剑,这只是逞个人之能,何足珍贵!”便教曹彰读《诗经》、《尚书》,曹彰对身边的人说:“大丈夫应当做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带领十万人马驰骋于沙漠,驱逐戎狄,建立功勋博得封号,怎么能做专精一艺的博士呢?”太祖曾经问儿子们的爱好,让他们各自谈谈自己的志愿。曹彰回答说:“喜欢当将军。”太祖又问:“当将军要怎么做?”曹彰回答说:“穿着坚固的铠甲,拿着锐利的武器,遇上危难毫不顾及,做士兵的榜样;有功者一定奖赏,有过者一定处罚。”太祖大笑。建安二十一年,被封为鄢陵侯。

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临发,太祖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彰北征,入涿郡界,叛胡数千骑卒至。时兵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骑数百匹。用田豫计,固守要隙,虏乃退散。彰追之,身自搏战,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于桑乾,[1]去代二百余里。长史诸将皆以为新涉远,士马疲顿,又受节度,不得过代,不可深进,违令轻敌。彰曰率师而行,唯利所在,何节度乎?胡走未远,追之必破。从令纵敌,非良将也。”遂上马,令军中:“后出者斩。”一日一夜与虏相及,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彰乃倍常科大赐将士,将士无不悦喜。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悉平。时太祖在长安,召彰诣行在所。彰自代过邺,太子谓彰曰:“卿新有功,今西见上,宜勿自伐,应对常若不足者。”彰到,如太子言,归功诸将。太祖喜,持彰须曰:“黄须儿竟大奇也!”[2]

建安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叛,以曹彰为北中郎将,兼任骁骑将军。临出发时,太祖告诫他说:“在家中我们是父子,接受国事就是君臣,一切都按王法处理,你要谨慎啊!”曹彰北征,进入涿郡地界时,叛军的几千骑兵突然到来。这时兵马尚未聚集,只有步兵千人,战马几百匹。曹彰采纳田豫的计谋,坚守要塞,敌军才退走。曹彰追赶他们,亲自与敌兵拼战,用箭射敌人骑兵,应弦而倒的一个接一个。战斗持续了大半天,曹彰的铠甲上中了几箭,意气更加勇猛,乘胜追赶败兵,一直追到桑乾,离代县已有二百多里。长史和将领们都认为刚刚长途跋涉,人马疲惫,又受指挥节制,不得越过代县,不可深入敌境,不可违反军令轻视敌人。曹彰说:“率领军队行动,只看如何有利,怎能受指挥节制呢?胡兵逃跑不远,继续追击,一定能消灭他们。服从了命令而放纵了敌人,这不是好将军。”于是上马,下令军中:“后出击者斩首。”经过一日一夜,赶上敌军,立即进攻,大败敌军,杀死的和被活捉的敌兵数以千计。于是曹彰打破常规加倍地赏赐将士,将士们没有不高兴的。当时鲜卑首领轲比能带领几万骑兵观望双方强弱,看见曹彰奋力作战,所到之处都被击破,于是请求归服。北方便都平定了。这时太祖在长安,召曹彰到他那里去。曹彰从代郡出发经过邺城,太子曹丕对他说:“你刚立了功,现在西去见父王,切不可自夸,应答之间要常常表现出自己还做得很不够的样子。”曹彰到达长安后,按照太子所说的,将功劳归给将领们。太祖很高兴,握着曹彰的胡须说:“黄须儿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太祖东还,以彰行越骑将军,留长安。太祖至洛阳,得疾,驿召彰,未至,太祖崩。[3]文帝即王位,彰与诸侯就国。[4]诏曰:“先王之道,庸勋亲亲,并建母弟,开国承家,故能藩屏大宗,御侮厌难。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增邑五千,并前万户。”黄初二年,进爵为公。三年,立为任城王。四年,朝京都,疾薨于邸,谥曰威。[5]至葬,赐銮辂、龙旗,虎贲百人,如汉东平王故事。子楷嗣,徙封中牟。五年,改封任城县。太和六年,复改封任城国,食五县二千五百户。青龙三年,楷坐私遣官属诣中尚方作禁物,削县二千户。正始七年,徙封济南,三千户。正元、景元初,连增邑,凡四千四百户。[6]

太祖东归,令曹彰兼任越骑将军,留守长安。太祖到达洛阳,患了病,召曹彰通过驿站换马快速赶来,曹彰还没有赶到,太祖就去世了。曹丕继承王位,曹彰与诸侯都回到自己的封国去了。文帝下诏说:“先王的治理之道,重用功臣爱护亲属,封同母所生的兄弟,开创诸侯国,继承家业,所以能捍卫嫡系长房,抵御外侮,克服危难。曹彰以前奉命北伐,平定北方国土,他的功劳很大。增加封邑五千户,连同以前的共一万户。”黄初二年,曹彰晋升公爵。黄初三年,立为任城王。黄初四年,到京都朝见,因病死在京师住所,谥号为“威”。到安葬时,赐给车驾龙旗,宫廷卫士一百人,为他送葬,像东汉东平王安葬时一样。他的儿子曹楷为继承人,改封到中牟。黄初五年,改封任城县。太和六年,又改封任城国,食邑五县共二千五百户。青龙三年,曹楷因私自派下属官员到中尚方署制作禁物,削减食邑二千户。正始七年,改封到济南,食邑三千户。正元、景元初年,连续增加食邑,共四千四百户。

陈思王植字子建。年十岁佘,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太祖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为论,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时邺铜爵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7]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特见宠爱。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十九年,徙封临首侯。太祖征孙权,使植留守邺,戒之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廩、杨脩等为之羽翼。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彫励,饮酒不节。文帝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故遂定为嗣。二十二年,增植邑五千,并前万户。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太祖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8]太祖既虑终始之变,以杨脩颇有才策,而又袁氏之甥也,于是以罪诛脩。植益内不自安。[9]二十四年,曹仁为关羽所围。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植醉不能受命,于是悔而罢之。[10]

陈思王曹植字子建。十多岁时,诵读《诗经》、《论语》以及辞赋等几十万字的文章,擅长写文章。太祖曾经看他的文章,对曹植说:“你请别人代作的吗?”曹植跪着说:“出口成论,下笔成章,只管当面考试,怎么会请人代作?”当时邺城铜雀台刚建成,太祖带着全部儿子登台,要他们每人写一篇赋。曹植拿起笔来很快就写成了,文辞很可观,太祖很惊奇。曹植生性随和,不讲究容貌举止。他的车马、衣着,不追求华丽。他在进见太祖时常被提问,他总是应对敏捷,因而特别受到父亲的宠爱。建安十六年,封为平原侯。十九年,迁为临淄侯。太祖征伐孙权时,令曹植留守邺城,告诫他说:“我以前担任顿邱县令时,年龄只有二十三岁。回想我当时的所作所为,今天也无遗憾之处。现在你的年龄也是二十三岁了,能不好好努力吗?”曹植已经凭着才气被另眼相看,而丁仪、丁虡、杨脩等人又做他的辅佐。太祖犹豫未决,有好几次几乎立他为太子了。而曹植任性而行,不注意约束自己,饮酒无节制。文帝玩弄手段,虚伪地粉饰自己,太祖宫中的人和左右侍奉的人员,都为他说好话,所以就被太祖定为继承人。建安二十二年,给曹植增加食邑五千户,连同以前所封的共一万户。曹植有一次乘车在御街上奔跑,开司马门出去。太祖大怒,主管宫门的官因此被杀。太祖从此很注重对诸侯的科条禁令,而曹植所受的宠爱,一天天减弱。太祖担心留有后患,因杨脩很有才能、计谋,又是袁术的外甥,于是加上罪名杀了杨脩。曹植内心更加不安。建安二十四年,曹仁被关羽围困。太祖封曹植为南中郎将,兼任征虏将军,准备派遣他去援救曹仁,喊他来当面指示告诫。曹植喝醉了酒,不能接受命令,太祖于是后悔,停止了曹植的这次军事行动。

文帝即王位,诛丁仪、丁廩并其男口。[11]植与诸侯并就国。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有司请治罪,帝以太后故,贬爵安乡侯。[12]其年改封鄄城侯。三年,立为鄄城王,邑二千五百户。

曹丕继承王位后,杀了丁仪、丁虡和他们家中的男子。曹植与诸侯都回到自己的封国去了。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秉承文帝意旨,上奏章说:“曹植醉酒,行为荒诞傲慢,要挟使者。”有关官员请求治曹植的罪,文帝因太后的缘故,将曹植的爵位贬为安乡侯。这一年又改封为鄄城侯。黄初三年,封为鄄城王,封邑二千五百户。

四年,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都。上疏曰:

黄初四年,又改为雍丘王。这年,曹植到京都朝见皇帝。上疏说:

臣自抱衅归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昼分而食,夜分而寝。诚以天罔不可重离,圣恩难可再恃。窃感《相鼠》之篇,无礼遄死之义,形影相吊,五情愧赧。以罪弃生,则违古贤“夕改”之劝,忍活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施畅春风,泽如时雨。是以不别荆棘者,庆云之惠也;七子均养者,尸鸠之仁也;舍罪责功者,明君之举也;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于恩泽而不能自弃者也。

我自从戴罪回到封国,刻骨铭心,反省罪过,到中午才吃饭,半夜才就寝。的确认为朝廷法令不可重犯,皇恩难以再加依恃。我私下感悟到《相鼠》诗篇中,“人不守礼法,不如速死”的含义,形影相吊,深感惭愧。如果因罪自尽,则违背了古代贤人“早上有错,晚上改正就好”的劝勉;如果苟且偷生,则又犯了诗人“何不速死”的讥讽。陛下的德行如同天地,恩惠高过父母,您的施与如和畅的春风,您的恩泽如及时的雨水。因此对荆棘不另眼相看,这是瑞云的恩惠;对七个子女都同样地养育,这是尸鸠的仁爱;不追究罪过而要求他立功,这是贤明君主的举动;怜悯愚者、爱惜贤者,这是慈父的恩德。这就是我徘徊在您的恩泽之中而不能自弃的原因。

前奉诏书,臣等绝朝,心离志绝,自分黄考无复执珪之望。不图圣诏猥垂齿召,至止之曰,驰心辇毂。僻处西馆,未奉阙廷,踊跃之怀,瞻望反仄。谨拜表献诗二篇,其辞曰广於穆显考,时惟武皇,受命于天,宁济四方。朱旗所拂,九土披攘,玄化滂流,荒服来王。超商越周,与唐比踪。笃生我皇,奕世载聪,武则肃烈,文则时雍,受禅炎汉,临君万邦。万邦既化,率由旧则;广命懿亲,以藩王国。帝曰尔侯,君兹青土,奄有海滨,方周于鲁,车服有辉,旗章有叙,济济雋乂,我弼我辅。伊予小子,恃宠骄盈,举挂时网,动乱国经。作藩作屏,先轨是堕,傲我皇使,犯我朝仪。国有典刑,我削我绌,将置于理,元凶是率。明明天子,时笃同类,不忍我刑,暴之朝肆,违彼执宪,哀予小子。改封兖邑,于河之滨,股肱弗置,有君无臣,荒淫之阙,谁弼予身?茕茕仆夫,于彼冀方,嗟予小子,乃罹斯殃。赫赫天子,恩不遗物,冠我玄冕,要我朱绂。朱绂光大,使我荣华,剖符授玉,王爵是加。仰齿金玺,俯执圣策,皇恩过隆,祗承怵惕。咨我小子,顽凶是婴,逝惭陵墓,存愧阙廷。匪敢傲德,实恩是恃,威灵改加,足以没齿。昊天罔极,性命不图,常惧颠沛,抱罪黄垆。愿蒙矢石,建旗东岳,庶立豪犛,微功自赎。危躯授命,知足免戾,甘赴江、湘,奋戈吴、越。天启其衷,得会京畿,迟奉圣颜,如渴如饥。心之云慕,怆矣其悲,天高听卑,皇肯照微!”又曰:“肃承明诏,应会皇都,星陈夙驾,秣马脂车。命彼掌徒,肃我征旅,朝发鸾台,夕宿兰渚。芒芒原隰,祁祁士女,经彼公田,乐我稷黍。爰有樛木,重阴匪息;虽有糇粮,饥不遑食。望城不过,面邑匪游,仆夫警策,平路是由。玄驷蔼蔼,扬镳沫;流风翼衡,轻云承盖。涉涧之滨,缘山之隈,遵彼河浒,黄阪是阶。西济关谷,或降或升;骖倦路,再寝再兴。将朝圣皇,匪敢晏宁;弭节长骛,指日遄征。前驱举燧,后乘抗旌;轮不辍运,鸾无废声。爰暨帝室,税此西墉;嘉诏未赐,朝觐莫从。仰瞻城阈,俯惟阙廷;长怀永慕,忧心如酲。”

上次接到诏书,禁止我们朝会,我感到心灰意冷,料想一直到老死也再没有朝见的希望了。没有想到圣旨下达,仍视为同类予以召见,我到京城,渴望见到陛下。但偏居于西馆,未能朝见皇上,内心焦急,翘首盼望以至坐卧不安。谨上此表并献诗二首,其辞说:“伟大的先父,就是武皇,接受天命,安定四方。红旗所过,九州归降,道德广布,臣服远方。超越商周,赶上唐尧。生下我皇,一样聪明,武既威严,文也雍容,受禅汉帝,统率万邦。万邦受教化,遵循过去的规章,广封兄弟,捍卫王国。皇帝说封你为侯,统治这个青州,海滨归你所有,犹如周王待鲁,车马服饰多么光辉夺目,表示等第的旗帜高悬上头,贤才济济,共同来辅佐参谋。唉,我这小子,恃宠骄傲,触犯法令,扰乱国家制度。作为皇室藩屏,却破坏先帝准则,傲慢对待皇帝的使者,冒犯朝廷礼仪。国有刑律,贬我爵位削我食邑,还准备送交执法官,罪同元凶。圣明天子,厚待兄弟,不忍让我受刑,暴尸于朝市;不同意执法官的意见,哀怜我这小子。将我改封兖州,地处黄河之边。没有给我安排辅佐,有君而无臣,我放荡的过失,谁来给我纠正?我孤苦伶仃,到了冀州,唉,我这小子,竟遭到这样的祸殃。圣明的天子,施恩无遗漏,让我头戴黑色礼冠,腰系红色丝绶。红色丝绶非常显耀,使我增添荣华。授给我符节、玉圭,加封我为王。我仰接金玺,俯持封策,深感皇恩浩大,我恭敬承恩惶恐不安。唉,我这小子,生性顽固,总是罪过缠身,死去羞见先父,活着愧对朝廷。我不是敢傲视您的大德,实在是依恃您的恩宠,您给我的威严、恩宠,我至死不能忘怀。广阔的天空无边无际,而人的寿夭不可预知,我常恐早死,戴罪于黄泉。愿冒箭、石,南征孙吴,或许能立微功,赎我的罪过。我甘冒危险献出生命,免除罪过即已满足,愿赴长江、湘水,挥戈于吴、越。皇上开启爱护兄弟之心,使我们能相会于京都,我侍奉皇上的愿望,如饥似渴。内心仰慕,十分悲伤。上天高远却能听到低近的声音,皇上可明察我的微诚!”又说恭敬地接受您的诏命,将要相会于皇都。星夜整治车马,清晨驾车出发,喂好马儿,涂好车油。命令那从行官吏,为旅途做好戒备。早晨从鸾台出发,晚上宿于兰渚。广阔的原野,众多的男女,经过那些公田,高兴地看到高粱和黄米。遇到婆娑树木,纵有浓荫也不休息;虽有干粮,饿了也无暇食用。望见城市也不进去,看到村邑也不游息,仆夫挥着马鞭,从平路上行走。四匹黑马整齐地奔跑,马首高昂、口中流沫;风在车轭旁吹过,云在车盖下浮动。时而涉涧到岸边,时而翻山越岭,时而沿河岸而行,时而登上黄土坡。向西穿过关口、太谷,时上时下;人马疲倦,夜宿早行。将要朝见皇上,何敢安处。或按节徐行,或长久奔驰,按照预定日期迅速赶路。夜间跑在前面的人举着火把,走在后边的人高举旗帜;车轮不停地运转,鸾铃不停地发出响声。现已到达京都,住宿在这西城。您召见的美诏还未下达,无由朝见。我仰望城上的门楣,俯思皇上所居的宫廷,长久地怀念、想慕,心中忧虑如醉了酒一般。”

帝嘉其辞义,优诏答勉之。[13]

皇帝嘉许这两首诗的文辞,下诏书好言回答并加以勉励。

六年,帝东征,还过雍丘,幸植宫,增户五百。太和元年,徙封浚仪。二年,复还雍丘。植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曰:

黄初六年,文帝东征,返回时经过雍丘,到曹植宫中,给他增加食邑五百户。太和元年,曹植改封到浚仪。太和二年,又回到雍丘。曹植常常愤恨抱怨,认为自己具有高才而无处施展,上疏请求皇上任用自己,说:

臣闻士之生世,入则事父,出则事君;事父尚于荣亲,事君贵于兴国。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虚授谓之谬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不辞两国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让燕、鲁之封,其功大也。今臣蒙国重恩,三世于今矣。正值陛下升平之际,沐浴圣泽,潜润德教,可谓厚幸矣。而窃位东藩,爵在上列,身被轻暖,口厌百味,目极华靡,耳倦丝竹者,爵重禄厚之所致也。退念古之受爵禄者,有异于此,皆以功勤济国,辅主惠民。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若此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彼其”之讥。是以上惭玄冕,俯愧朱绂。

我听说士人生活在世间,在家庭内就侍奉好父亲,在朝廷上就侍奉好君主。侍奉父亲最重要的是使家族荣耀,侍奉君主最可贵的是使国家兴旺。所以慈爱的父亲不能爱无益的儿子,仁慈的君主不能蓄养无用的臣子。按德行授予官职的君主,是成功的君主;按自己的才能接受封爵的臣子,是尽力效命的臣子。所以国君不凭空将官职授给臣子,臣子也不能白白地接受爵位。凭空授予官职叫做错误地使用人才,白白地接受爵位叫做虚受俸禄,这就是《诗经》中“不做事而白吃饭”的诗句写作的原因。从前,虢仲、虢叔不推辞封给他们的两个国家,是因为他们的德行深厚;周公旦、召公奭不拒绝封给他们的燕国和鲁国,是因为他们的功劳巨大。现在我蒙受国家重恩,至今已经三代了。目前正值陛下把国家治理得很太平的时候,我所蒙受的皇上的恩泽,所领受的德政教化,可以说是很重很多的了。但我却位居东藩,封爵处在上等,身穿轻软暖和的衣服,口中吃足了各种美味,眼睛看尽了各种豪华的东西,耳朵听够了美妙的音乐,这都是爵位高、俸禄多所带来的。我闲居时想到古时候接受爵位、俸禄的人,与此不同,都是因为他们建立了功劳,为国家出了力,辅佐国君、造福人民。现在我没有德行可讲,也无功劳可记,像这样长年无益于国家,将遭受到诗人“他这个人,才德与官服不相称”的讥笑。所以我上愧头上的王冠,下愧腰间的朱绂。

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而顾西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脱甲,谋士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故启灭有扈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著。今陛下以圣明统世,将欲卒文、武之功,继成、康之隆,简贤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镇御四境,为国爪牙者,可谓当矣。然而高鸟未挂于轻缴,渊鱼未县于钩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昔耿弇不俟光武,亟击张步,言不以贼遗于君父。故车右伏剑于鸣毂,雍门刎首于齐境,若此二士,岂恶生而尚死哉?诚忿其慢主而陵君也。[14]夫君之宠臣,欲以除患兴利;臣之事君,必以杀身靖乱,以功报主也。昔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终军以妙年使越,欲得长缨缨其王,羁致北阙。此二臣,岂好为夸主而耀世哉?志或郁结,欲逞其才力,输能于明君也。昔汉武为霍去病治第,辞曰匈奴未灭,臣无以家为!”夫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寝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未克为念。

现在国家统一,国内安定,但西边有违抗命令的蜀,东边有不愿称臣的吴。使边境将士不能脱下铠甲,谋士不能高枕无忧的原因,确实是想统一天下达到太平。所以夏启灭了有扈而夏王朝的功劳昭著;周成王平定了商、奄的叛乱而周王朝的仁德显著。现在陛下凭着您的英明治国,打算完成像周文王、武王那样的功业,继续周成王、康王那样的盛世,选择贤能授给官职,用方叔、召虎那样的臣子镇守四方,作为捍卫国家的勇猛之臣,这是很正确的。但是高飞之鸟没有被射中,深潭之鱼没有上钩,恐怕是钓鱼和射鸟的方法还不够完善。从前耿弇不等待光武帝的到来,就急切地进攻张步,他说不要把贼人留给君父来处理。所以从前齐国车右卫士在车轴发出响声烦扰齐王之时就用剑自杀了;雍门狄在越军侵人齐境时就刎颈而死了,像这两个人,难道是厌恶生存而愿意死亡吗?确实只是因为愤恨那轻慢、侮辱国君的行为。君主宠爱臣子,是想臣子消除祸患兴办有利之事;臣子侍奉君主,务必献出生命以平息祸乱,用功劳来报答国君。从前贾谊在二十岁的时候,请求皇上任命他为典属国,要拴住单于的脖子而置于死地;终军在年轻时出使南越,要拿长缨捆缚南越王,押解他到京城。这两位臣子,难道是喜欢向皇帝夸口、向世人炫耀吗?或许是因为壮志受到压抑,想表现他们的才能,献给贤明的君主。从前汉武帝为霍去病修建府第,霍去病辞谢说:“匈奴没有消灭,我没有办法治家!”为国分忧而忘家,献出生命来帮助国家克服困难,这是忠臣的志愿。现在我居住在外,待遇不是不优厚,但睡觉不能安席,吃东西无心去品味,是因为惦念着蜀、吴二方未曾平定。

伏见先武皇帝武臣宿将,年耆即世者有闻矣。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陈,窃不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舟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虽未能禽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之捷,以灭终身之愧,使名挂史笔,事列朝策。虽身分蜀境,首县吴阙,犹生之年也。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于事,死无损于数,虚荷上位而忝重禄,禽息鸟视,终于白首,此徒圈牢之养物,非臣之所志也。流闻东军失备,师徒小衄,辍食弃餐,奋袂壤衽,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矣。

臣看到已故武皇帝的武臣旧将,因年老去世的时有所闻。虽然世上不乏贤者,老将旧兵,还在操练战阵,但我不自量力,立志为国献身,希望能建立微小的功劳,来报答我所受的大恩。假如陛下能下达非同寻常的诏书,让我能发挥小小的作用,使我西属于大将军曹真,带领一校人马;或者东属于大司马曹休,统率一部分水军,我一定赴危蹈险,驾着船或骑着马奋勇向前,出入于刀锋剑刃之中,成为士兵的先锋。即使不能活捉孙权、杀死诸葛亮,或许也会俘虏他们的大将,消灭那些坏人,一定要获得片刻的胜利,来消除我终生的惭愧,使我能名垂青史,事迹列入朝廷策书。即使我身体被分割在蜀国的土地,头颅悬挂在吴国的城头上,也还像活着一样。如果我的微小的才能未曾使用,一辈子默默无闻,白白地使躯体受到优厚的待遇,活着对国事没有什么好处,死了也没有什么损害,空占高位,愧获重禄,像鸟雀一般的活着,一直到老死,这只不过是猪圈羊牢中豢养的牲畜,而不是我的志愿。传闻东边军队疏于防备,部队遭到小的挫折,我饮食不进,挥袖提襟,按剑东望,心已奔向吴境了。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可谓神妙矣。故兵者不可豫言,临难而制变者也。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著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故奔北败军之将用,秦、鲁以成其功;[15]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16]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干,而身名并灭。臣闻骐骥长鸣,则伯乐照其能;卢狗悲号,则韩国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兔之捷,以验搏噬之用。今臣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于邑而窃自痛者也。

臣从前跟随武皇帝南达赤岸,东到沧海,西望玉门,北出边塞,我看到他行军用兵的方法,真是非常神妙。所以用兵难以预先料定,要到遇上危难时再随机应变。我立志要为这个政治清明的时代出力,为这个盛世立功。每当我观览史书,看到古时忠臣义士,一旦献出生命,尽忠于国家的危难,躯体虽然被人分割,但是功勋被铭刻在鼎钟上,名字被书写在史书上,我未曾不抚心而叹息。我听说贤明的君主使用臣下,不舍弃有罪的人。所以任用打过败仗的将军,秦国和鲁国最终获得成功;赦免了“绝缨”和“盗马”的臣民,楚国和赵国终于渡过危难。我想到先帝早死,威王去世,我是何人,能独活得长久吗!常常担心很快死亡,填进沟壑,坟头之土尚未干燥,而身和名就都消亡了。我听说骐骥长长嘶鸣,伯乐就洞察了它的能力;卢狗悲哀地号叫,韩国就知道了它的本领。因此让马跑齐、楚之路来验证它,展示它日行千里的才能;让狗去抓敏捷的兔子,来验证它攫取、咬啮猎物的本领。现在我有志于建立狗马那样微小的功劳,但我揣想,终究没有伯乐、韩国这样的人来荐举,因此心情抑郁而感到痛苦。

夫临搏而企竦,闻乐而窃拃者,或有赏音而识道也。昔毛遂,赵之陪隶,犹假锥囊之喻,以寤主立功,何况巍巍大魏多士之朝,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也。干时求进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陈闻于陛下者,诚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也。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17]

遇到别人做“博”这种游戏就踮起脚跟看,听到有人弹奏乐曲就暗暗地打拍子,这是因为能鉴赏音乐、知道“博”中的路数。从前的毛遂,不过是赵国诸侯的门客,尚且借锥处囊中的比喻,来启发主人任用自己,从而立下功劳,何况我们伟大的魏国是人才众多的朝代,就没有意气高昂愿意为国难而捐躯的臣子吗!自我吹嘘、自找婆家,这是士人、女子的可耻行为;干预时势、求取进用,这是道家最突出的忌讳。而我敢将自己的要求陈述出来让陛下知道,确实是因为我是君王的骨肉至亲,与皇室忧患与共的缘故。希望用微小的尘土雾露来使山和海有所增加,用萤火虫和蜡烛的小光来为日月增辉,因此敢冒羞耻献出我的忠诚。

三年,徙封东阿。五年,复上疏求存问亲戚,因致其意曰:

太和三年,曹植改封到东阿。太和五年,又上疏要求问候亲戚,因而表达他的意思说:

臣闻天称其高者,以无不覆;地称其广者,以无不载;曰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江海称其大者,以无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夫天德之于万物,可谓弘广矣。盖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其《传》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广封懿亲以藩屏王室,《传》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诚骨肉之恩爽而不离,亲亲之义实在敦固,未有义而后其君,仁而遗其亲者也。

臣听说人们称许天空高远,是因为它没有什么不覆盖的;称许大地广阔,是因为它没有什么不容载的;称许日月光明,是因为它没有什么不照耀的;称许江海浩大,是因为它没有什么不包容的。所以孔子说伟大啊,尧作为国君!世间以天为最大,而尧效法它。”天德对于万物,可以说是宽广的了。尧施行教化,是先亲后疏,由近及远。古代典籍上说:“尧能够任用有大德的人,使宗族和睦,宗族和睦后,又能使百官定性别族。”到周代的文王也推崇尧的这种教化原则。《诗经》上说:“首先做妻子的榜样,然后在兄弟中做榜样,一直推广到治理整个宗族和国家。”因此雍容和美,得到诗人咏叹。从前周公伤心管叔、蔡叔不同心同德,广泛地分封皇室亲族为诸侯来保卫周王朝,古代典籍上说:“周王举行盟会,异姓诸侯排列在同姓的后面。”这的确表明骨肉之间的恩情,虽有小差错,但不疏远;爱自己亲族的道义实在是笃厚和牢固。没有讲求道义的人而把君主放在后边的,也没有讲求仁爱的人而把亲族遗漏掉的。

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执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于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不敢过望交气类,修人事,叙人伦。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废,恩纪之违,甚于路人,隔阂之异,殊于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于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然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退唯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以叙骨肉之欢恩。全怡怡之笃义。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齐义于贵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则古人之所叹,风雅之所咏,复存于圣世矣。

陛下具有唐尧恭敬聪明的品德,效法周文王小心谨慎的美德,您的恩惠广布后宫,恩德照耀九族,列侯百官,轮流休息,依次人值,您在朝廷上没有被废弃的政事,在私室中能得到下面的真情,亲族之间的正常交往之路得以畅通,祝贺和吊慰之情也可互相表达,的确可以说是以己推人去治理百姓,广施恩惠的了。至于我,与亲属断绝了联系,禁锢在这个清明的时代,我暗自感到悲伤。不敢过分地希望与志同道合的人结交,讲求与亲友来往,叙说亲人的情谊。近来亲戚无联系,兄弟无来往,吉凶祸福的消息被堵塞,祝贺与吊慰的礼节废弃了,亲戚之间的感情疏远,比不相识的路人还厉害,隔阂之大,胜过相距遥远的胡越。现在我因一次临时的规定,就永远没有朝见的希望,至于倾心皇上,情系朝廷,神明是知道的。然而这是皇上规定的,有什么可说的呢!我闲居时思索,魏室诸王常常有休戚相关、希望聚首的心情,希望陛下迅速下诏,使诸侯国相互祝贺、问候的活动,在四季的节日里能够进行,以便叙说骨肉之间的欢乐恩爱,成全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妃子、妾妇的家庭,互赠膏沐,一年之中可进行两次,使之与贵戚享有一样的待遇,和百官获得同等的恩惠。这样的话,古人所赞叹、诗人所歌颂的情景,又存在于当今这个圣明的时代了。

臣伏自惟省,无锥刀之用。及观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为异姓,窃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不离于梦想者也。远慕《鹿鸣》君臣之宴,中咏《常棣》匪他之诫,下思《伐木》友生之义,终怀《蓼莪》罔极之哀;每四节之会,块然独处,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高谈无所与陈,发义无所与展,未尝不闻乐而拊心,临觞而叹息也。臣伏以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语耳。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窃自比于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臣思考反省,没有微小的用处。又看陛下所提拔授职的人,如果把我看做异姓人,我私下估计,不会比在朝的士大夫差。如果能去掉远游冠,戴上武夫帽子,解下红色带子,佩上青色带子,在驸马都尉或奉车都尉中,取得一职,安居于京城,拿着鞭子插上笔,出外跟从皇帝仪仗队,入内侍奉天子车驾,回答皇上的问题,在皇上身边帮助弥补朝政遗漏,这是我最赤诚的愿望,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很羡慕《鹿鸣》所描绘的君臣宴会的场面,又常常咏唱《常棣》“兄弟不是外人”的诗句,也常常想着《伐木》重视“友生”的深远含义,还常常怀抱着《蓼莪》无法报答父母之恩的悲哀。每当到了四季节日亲族相会之时,我独居一处,左右只有奴仆,面前只有妻子儿女,无人和我一起高谈阔论,也无人和我讨论事理,听到音乐未尝不捶胸,面对酒杯未尝不叹息。我认为狗马的忠诚不能打动人心,就如人的忠诚不能打动上天一样。杞梁妻哭崩城墙,夏天为蒙冤的人降霜,我以前相信,但用我的心来比较,这也只是虚假之言。像葵藿的叶子倾向太阳,太阳虽不为它回照光辉,然而它向着太阳的意愿是诚恳的。我私下将自己比作葵藿,至于降下天地般的施舍,洒下日、月、星那样的光明,确实在于陛下了。

臣闻《文子》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而臣独倡言者,窃不愿于圣世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惨毒之怀,故《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风》有“弃予”之叹。故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于欲使陛下崇光被时雍之美,宣缉熙章明之德者,是臣慺慺之诚,窃所独守,实怀鹤立企伫之心。敢复陈闻者,冀陛下傥发天聪而垂神听也。

我听说《文子》上讲:“不率先造福,不率先招祸。”现在疏远隔绝,兄弟们同样忧闷,唯独我首先说出,是不愿意在这圣明的时代存在不蒙受恩惠的人。有不蒙受恩惠的人,就一定有幽怨的情怀。所以《柏舟》有“母也天只,不谅人只”的怨恨,《谷风》有“将安将乐,女转弃予”的喟叹。所以伊尹以他的君主不能成为尧舜之君为可耻,孟子说:“不用舜侍奉尧的态度来侍奉自己君主的人,是不尊敬君主的人。”我很愚笨,本来就比不上虞舜、伊尹,至于想让陛下推崇尧普及道德、使百姓和美融洽的美政,发扬尧光明、显著的品德,这是我一片恭谨的诚心,我一直保持着,实在是像鹤一样伫立着、盼望着我的愿望能实现。之所以又冒昧地向您陈述,是希望陛下或许能张开神明的听觉,予以采纳。

诏报曰:“盖教化所由,各有隆弊,非皆善始而恶终也,事使之然。故夫忠厚仁极草木,则《行苇》之诗作;恩泽衰薄,不亲九族,则《角弓》之章刺。今令诸国兄弟,情理简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朕纵不能敦而睦之,王援古喻义备悉矣,何言精诚不足以感通哉?夫明贵贱,崇亲亲,礼贤良,顺少长,国之纲纪,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也,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于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诉。”

明帝下诏回复他说:“教化的发展,有时兴隆,有时衰敝,并非都是一开始搞得好而到后来就变坏了,而是事势使然。所以忠厚、仁爱之心到达草木,《行苇》之诗就写作出来了;恩泽衰退、减少,不亲爱九族,《角弓》之诗就进行讥刺了。现在使各诸侯国兄弟之间,情感上和人伦上的联系削弱了,妃子妾妇家庭,膏沐馈赠少了,朕即使不能使他们变得敦厚和睦,但你援引古训阐明意义十分全面了,怎能说这种精诚不能使其感化相通呢?分别贵贱,崇尚爱护亲族,礼遇贤才,理顺少长关系,这是国家的根本秩序和法纪。朝廷本来没有下达禁止诸侯国互通问候的诏书,由于纠正偏差过了头,下边官吏惧怕责罚,才到了这种地步。现已令有关官员,按照你所申诉的去办。”

植复上疏陈审举之义,曰:(www.daowen.com)

曹植又上疏陈述明察和选拔官吏的道理,说:

臣闻天地协气而万物生,君臣合德而庶政成;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与不用,知与不知也。既时有举贤之名,而无得贤之实,必各援其类而进矣。谚曰:“相门有相,将门有将。”夫相者,文德昭者也;将者,武功烈者也。文德昭,则可以匡国朝,致雍熙,稷、契、夔、龙是也;武功烈,则所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矣。昔伊尹之为媵臣,至贱也,吕尚之处屠钓,至陋也,及其见举于汤武、周文,诚道合志同,玄谟神通,岂复假近习之荐,因左右之介哉。《书》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殷周二王是矣。若夫龌龊近步,遵常守故,安足为陛下言哉?故阴阳不和,三光不畅,官旷无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责也。疆埸骚动,方隅内侵,没军丧众,干戈不息者,边将之忧也。岂可虚荷国宠而不称其任哉?故任益隆者负益重,位益高者责益深,《书》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思其忧”,此其义也。

我听说天地气候适宜,万物便生长;群臣同德,各种政务便成功;五帝的时代并非人人都聪明,夏、商、周三代的末年并非人人都愚蠢,在于对贤才用还是不用,知还是不知。既然时常有选拔贤才之名,而没有得到贤才之实,那么必然各自援引自己的同类向朝廷推荐了。谚语说:“丞相家中出丞相,将帅家里出将帅。”丞相,是文德昭著的人;将帅,是武功显赫的人。文德昭著,就可以匡辅朝廷,使国家和乐清明,稷、契、夔、龙就是这样;武功显赫,就可以征伐不服朝廷的人,慑服四方外族,南仲、方叔就是这样。从前伊尹当奴仆之时,是最下贱的;吕尚在杀牛、钓鱼时,是最鄙陋的。等到他们被汤武王、周文王举拔之后,的确是志同道合,心神相通,哪里还要借助亲近之人的推荐,依靠左右侍从的介绍呢。《尚书》上说:“有非常之君,定能用非常之臣;用非常之臣,定能立非常之功。”殷、周的汤王、文王就是这样。至于拘谨、浅陋,遵循常规固守旧制的人,哪里值得向陛下说呢?所以阴阳不调和,三光不顺畅,官位空缺无人,各种政务不能治理好,这是三司的责任。边疆骚乱,邻国内侵,军队败亡,士兵死伤,战争不断,这是守边将领的忧患。怎么可以空受国家的恩宠而不称职呢?所以职务越高,负担也就越重;地位越高,责任也就越大。《尚书》上说“不要让不称职的人任官”,《诗经》有“主掌其事的人承担忧患”的诗句,就是这个意思。

陛下体天真之淑圣,登神机以继统,冀闻《康哉》之谓,偃武行文之美。而数年以来,水旱不时,民困衣食,师徒之发,岁岁增调,加东有覆败之军,西有殪没之将,至使蚌蛤浮翔于淮、泗,哗于林木。臣每念之,未尝不辍食而挥餐,临觞而搤腕矣。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广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愿王勿疑。”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磐石之固。昔骐骥之于吴圾,可谓困矣,及其伯乐相之,孙邮御之,形体不劳而坐取千里。盖伯乐善御马,明君善御臣;伯乐驰千里,明君致太平;诚任贤使能之明效也。若朝司惟良,万机内理,武将行师,方难克弭。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劳动銮驾,暴露于边境哉?

陛下具有天生的美好品德,登上皇位以继承帝业,希望能听到《康哉》的歌声,实行停止战事修明文教的美政。而多年来,水灾旱灾还时不时发生,人民缺衣少食,军队的征发,年年增加,加上东边伐吴的军队失败,西边伐蜀的军队有将军阵亡,以至使蚌蛤在淮水、泗水浮游,鼬在林木上喧哗。我每想到这些,未尝不因心中难过而停止吃饭,面对酒杯而扼腕愤激不已。从前汉文帝从代国出发时,怀疑朝廷有变故,宋昌说:“在内有朱虚侯、东牟侯等亲人,外面有齐王、楚王、淮南王、琅邪王,这些都是坚如磐石的宗族。希望大王不要迟疑。”我希望陛下看看距今较远的周文王有虢仲、虢叔的援助,其次想想周成王有召公奭、毕公高的辅佐,最后再把宋昌关于宗族坚如磐石的说法记在心中。从前琪骥在吴坂,可以说是很困窘的了,等到伯乐发现了它的才能,孙邮驾驭它,形体不受劳累而轻易地日行千里。伯乐善于驾驭马,明君善于使用臣下;伯乐驰骋千里,明君达到太平。这实在是任用贤能的明显的效果。如果朝廷三公很贤良,繁多的政务能处理好,武将统军作战,边疆的战火能够平息,陛下可以在都城从容自得,何必劳动銮驾,暴露在边境之上呢?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廉颇在楚,思为赵将。臣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伏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暗与之合。窃揆之于心,常愿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间,使臣得一散所怀,摅舒蕴积,死不恨矣。

我听说“羊披上虎皮,看见野草就高兴,看见豺狼就发抖,忘记自己的皮是虎皮了”。现在如果任用的将帅不好,也与这个相似。所以有人说:“怕就怕任事的人不知道做,而知道做的人不能任事。”从前乐毅奔往赵国,内心不忘燕园;廉颇在楚国,心中想着当赵国的将军。我出生于乱世,成长在军中,又屡次在武皇帝面前接受教育,我曾看到他行军用兵的要领,不必取孙武、吴起兵法之书来对照,而与兵法暗合。我在心中揣度,常希望能够在朝廷侍奉,进金门,踏玉阶,排列在有职务的臣子的行列中,陛下给一点点时间询问我的意见,使我能放开胸怀、抒发郁闷之情,我就死也没有遗憾了。

被鸿胪所下发士息书,期会甚急。又闻豹尾已建,戎轩鹜驾,陛下将复劳玉躬,扰挂神思。臣诚竦息,不遑宁处。愿得策马执鞭,首当尘露,撮风后之奇,接孙、吴之要,追慕卜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驱,毕命轮毂,虽无大益,冀有小补。然天高听远,情不上通,徒独望青云而拊心,仰高天而叹息耳。屈平曰:“国有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叔鱼陷刑,叔向匡国。三监之衅,臣自当之;二南之辅,求必不远。华宗贵族,藩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故《传》曰:“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唯陛下少留意焉。

最近看到鸿胪所下达的征调士兵儿子的文书,限期会合的时间很急迫。又听说皇帝的车驾已安排好了,兵车很快就要出发,陛下又将劳累玉体,烦扰精神。我确实感到忧惧不安,无暇安居。希望能够驱马执鞭,走在前面蒙受风尘雾露,掌握风后的奇计,把握孙、吴用兵的要领,像卜商一样能领会陛下的思想,冒死充当先锋,在车轮之下献出生命,虽然没有大的作用,但希望有小的补益。但上天听觉高远,我的这些真情不能上达,只能是独望青云而捶胸,仰望高天而叹息罢了。屈平说:“国有骐骥而不知乘坐,为什么急急忙忙再寻求其他的马!”从前管叔、蔡叔或流放、或诛杀,而周公、召公辅佐朝政;叔鱼陷入法网,而叔向匡扶国家。“三监”那样的罪过,由我承担;周公、召公那样的辅佐,求取必不遥远。在王室贵族之内,各诸侯王之中,一定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古籍上说:“没有周公与成王那种亲近的关系,不能做周公所做的事。”望陛下稍微加以注意。

近者汉氏广建藩王,丰则连城数十,约则餐食祖祭而已,未若姬周之树国,五等之品制也。若扶苏之谏始皇,淳于越之难周青臣,可谓知时变矣。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矣,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豪右执政,不在亲戚;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唯陛下察之。苟吉专其位,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共其荣,没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

近世汉代广泛地设立藩王,大的有数十个城市连在一起,小的仅能供奉祭祀祖先罢了,不如周代封建诸侯国,有五等爵位的制度。至于扶苏规劝秦始皇,淳于越驳斥周青臣,可以说是懂得时势的变化的。能使天下之人倾耳而听,注目而视的人,就是当权者,所以计谋能改变主上的意旨,权威可以使下属慑服。士族中有权力的人执政,政权不在亲戚手中;掌握权力的人,即使原本关系疏远,也一定会得到器重;失去权势的人,即使原本关系亲密,也一定会受到轻视。夺取齐国政权的是田氏家族,不是吕氏宗族。瓜分晋国的是赵、魏,不是姬姓之人。希望陛下予以明察。平安时专心于职位,困厄时避开祸患的人,是异姓之臣。希望国家安定,求得家族显贵,生存时共享荣华,危亡时同受祸患的人,是皇室宗族之臣。现在反而公族疏远而异姓亲近,我私下实在迷惑不解。

臣闻孟子曰:“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不胜愤懑,拜表陈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若有豪厘少挂圣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之不合义者。如是,则臣愿足矣。

我听说孟子说过:“君子政治上的抱负不能够实现就独自修养好自己的品德;政治上的抱负能够实现就要兼利天下的人。”现在我与陛下踏薄冰、踩火炭,登高山、涉深涧,无论寒温燥湿,高高低低都共同对付,怎么会离开陛下呢?心中十分愤懑,谨上表陈述衷情。如果认为不正确,也要求陛下暂且收藏在书府中,不要马上把它废弃。我死之后,我讲的这些话或许还可追思。如果有一丝一毫合陛下的心意之处,请把它拿到朝堂上,让博通古事的人,纠正我表章上不合事理的地方。如果这样,那么我的心愿就满足了。

帝辄优文答报。[18]

皇帝就以好言回复。

其年冬,诏诸王朝六年正月。其二月,以陈四县封植为陈王,邑三千五百户。植每欲求别见独谈,论及时政,幸冀试用,终不能得。既还,怅然绝望。时法制,待藩国既自峻迫,寮属皆贾竖下才,兵人给其残老,大数不过二百人。又植以前过,事事复减半,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无欢,遂发疾薨,时年四十一。[19]遗令薄葬。以小子志,保家之主也,欲立之。初,植登鱼山,临东阿,喟然有终焉之心,遂营为墓。子志嗣,徙封济北王。景初中诏曰:“陈思王昔虽有过失,既克己慎行,以补前阙,且自少至终,篇籍不离于手,诚难能也。其收黄初中诸奏植罪状,公卿已下议尚书、秘书、中书三府、大鸿胪者皆削除之。撰录植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副藏内外。”志累增邑,并前九百九十户。[20]

这年冬天,诏命诸王在太和六年正月到京师朝见。二月,将陈郡四县封曹植为陈王,食邑三千五百户。曹植常想要求另见皇上单独叙谈,议论时政,希望能够得到任用,但终究未能实现。返回封地后,心中惆怅绝望。当时法制,对待藩国很苛刻,官吏下属都是些鄙俗无才的人,军士也只给些老弱残兵,最多不超过二百人。曹植又因为以前的过错,各方面待遇又减去一半,在十一年中三次迁徙封国,常常闷闷不乐,于是发病去世,时年四十一岁。曹植遗嘱要节俭地安葬。他认为小儿子曹志,是个能保存家业的主子,准备立为继承人。以前,曹植登上鱼山,俯瞰东阿,长长叹息,有终老在此的心意,于是在这里营造坟墓。儿子曹志继承封爵,改封为济北王。景初年间下诏书说:“陈思王过去虽然有过失,但后来能约束自己、行为谨慎,以弥补以前的错误。而且自始至终,书籍不离于手,真是难能可贵。令收集黄初年间那些上告曹植罪状的奏书,以及公卿以下的官员关于曹植的议论文字,凡收藏在尚书、秘书、中书三府、大鸿胪处的全部销毁。收录曹植前后所著的赋、颂、诗、铭、杂论共一百余篇,抄成副本收藏在朝廷内外的藏书处。”曹志被多次加增食邑,连同以前的共九百九十户。

萧怀王熊,早薨。黄初二年追封谥萧怀公。太和三年,又追封爵为王。青龙二年,子哀王炳嗣,食邑二千五百户。六年薨,无子,国除。

萧怀王曹熊,早已逝世。黄初二年追封谥为萧怀公。太和三年,又追封为王爵。青龙二年,他的儿子哀王曹炳为继承人,食邑二千五百户。青龙六年曹炳去世,没有儿子,王国被取消了。

评曰:任城武艺壮猛,有将领之气。陈思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然不能克让远防,终致携隙。《传》曰“楚则失之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其此之谓欤![21]

评论说:任城王曹彰武艺雄壮勇猛,具有将领的气质。陈思王曹植文才富赡、辞采艳丽,足以流传后世,但是不能谨慎谦让、早加防范,终于招致嫌隙。古籍上说“楚国是失误了,而齐国也并不正确”,说的就是这个吧!

[1] 臣松之案桑乾县属代郡,今北虏居之,号为索干之都。

[2] 《魏略》曰:太祖在汉中,而刘备栖于山头,使刘封下挑战。太祖骂曰:“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待呼我黄须来,令击之。”乃召彰。彰晨夜进道,西到长安而太祖已还,从汉中而归。彰须黄,故以呼之。

[3] 《魏略》曰:彰至,谓临菌侯植曰:“先王召我者,欲立汝也。”植曰:“不可。不见袁氏兄弟乎!”

[4] 《魏略》曰:太子嗣立,既葬,遣彰之国。始彰自以先王见任有功,冀因此遂见授用,而闻当随例,意甚不悦,不待遣而去。时以鄢陵壻薄,使治中牟。及帝受禅,因封为中牟王。是后大驾幸许昌,北州诸侯上下,皆畏彰之刚严;每过中牟,不敢不速。

[5] 《魏氏春秋》曰:初,彰问玺绶,将有异志,故来朝不即得见。彰忿怒暴薨。

[6] 楷,泰始初为崇化少府,见《百官名》。

[7] 阴澹《魏纪》载植赋曰“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云云。太祖深异之。

[8] 《魏武故事》载令曰:“始者谓子建,儿中最可定大事。”又令曰:“自临莆侯植私出,开司马门至金门,令吾异目视此儿矣。”又令曰:“诸侯长史及帐下吏,知吾出辄将诸侯行意否?从子建私开司马门来,吾都不复信诸侯也。恐吾适出,便复私出,故摄将行。不可恒使吾以谁为心腹也!”

[9] 《典略》曰:杨脩字德祖,太尉彪子也。谦恭才博。建安中,举孝廉,除郎中,丞相请署仓曹属主簿。是时,军国多事,脩总知外内,事皆称意。自魏太子已下,并争与交好。又是时临菑侯植以才捷爱幸,来意投脩,数与脩书,书曰:“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仆少好辞赋,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青土,公幹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大魏,足下高视于上京。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也。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之,今尽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不能飞翰绝迹,一举千里也。以孔璋之才,不闲辞赋,而多自谓与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还为狗者也。前为书啁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夫钟期不失听,于今称之。吾亦不敢妄叹者,畏后之嗤余也。世人著述,不能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昔丁敬礼尝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能过若人,辞不为也。敬礼云:‘卿何所疑难乎!文之佳丽,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不能错一字。过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盖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论于淑媛;有龙渊之利,乃可以议于割断。刘季绪才不逮于作者,而好诋呵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呰五伯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刘生之辩未若田氏,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叹息乎!人各有所好尚。兰宦荪蕙之芳,众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英》之发,众人所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今往仆少小所著词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薄德,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颂为君子哉?若吾志不果,吾道不行,亦将采史官之实录,辩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名山,将以传之同好,此要之白首,岂可以今日论乎!其言之不怍,恃惠子之知我也。明早相迎,书不尽怀。”脩答曰:“不侍数日,若弥年载,岂独爱顾之隆,使系仰之情深邪!损辱来命,蔚矣其文。诵读反覆,虽《风》、《雅》、《颂》,不复过也。若仲宣之擅江表,陈氏之跨冀域,徐、刘之显青、豫,应生之发魏国,斯皆然矣。至如脩者,听采风声,仰德不暇,目周章于省览,何惶骇于高视哉?伏惟君侯,少长贵盛,体旦、发之质,有圣善之教。远近观者,徒谓能宣昭懿德,光赞大业而已,不谓复能兼览传记,留思文章。今乃含王超陈,度越数子;观者骇视而拭目,听者倾首而耸耳;非夫体通性达,受之自然,其谁能至于此乎?又尝亲见执事握牍持笔,有所造作,若成诵在心,借书于手,曾不斯须少留思虑。仲尼日月,无得逾焉。脩之仰望,殆如此矣。是以对鹖而辞,作《暑赋》弥日而不献,见西施之容,归憎其貌者也。伏想执事不知其然,猥受顾赐,教使刊定。《春秋》之成,莫能损益。《吕氏》、《淮南》,字直千金;然而弟子钳口,市人拱手者,圣贤卓荦,固所以殊绝凡庸也。今之赋颂,古诗之流,不更孔公,风雅无别耳。脩家子云,老不晓事,强著一书,悔其少作。若此,仲山、周旦之徒,则皆有愆乎!君侯忘圣贤之显迹,述鄙宗之过言,窃以为未之思也。若乃不忘经国之大美,流千载之英声,铭功景钟,书名竹帛,此自雅量素所蓄也,岂与文章相妨害哉?辄受所惠,窃备蒙瞍诵歌而已。敢忘惠施,以忝庄氏!季绪琐琐,何足以云。”其相往来,如此甚数。植后以骄纵见疏,而植故连缀脩不止,脩亦不敢自绝。至二十四年秋,公以脩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乃收杀之。脩临死,谓故人曰:“我固自以死之晚也。”其意以为坐曹植也。脩死后百余日而太祖薨,太子立,遂有天下。初,脩以所得王髦剑奉太子,太子常服之。及即尊位,在洛阳,从容出宫,追思脩之过薄也,抚其剑,驻车顾左右曰:“此杨德祖昔所说王髦剑也。髦今焉在?”及召见之,赐髦谷帛。
挚虞《文章志》曰:刘季绪名脩,刘表子。官至东安太守。著诗、赋、颂六篇。
臣松之案《吕氏春秋》曰:“人有臭者,其兄弟妻子皆莫能与居,其人自苦而居海上。海上人有悦其臭者,昼夜随之而不能去。”此植所云“逐臭之夫”也。田巴事出《鲁连子》,亦见《皇览》,文多故不载。
《世语》曰:脩年二十五,以名公子有才能,为太祖所器。与丁仪兄弟,皆欲以植为嗣。太子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与谋。脩以白太祖,未及推验。太子惧,告质,质曰:“何患?明日复以簏受绢车内以惑之,脩必复重白,重白必推,而无验,则彼受罪矣。”世子从之,脩果白,而无人,太祖由是疑焉。脩与贾逵、王凌并为主簿,而为植所友。每当就植,虑事有阙,忖度太祖意,豫作 答教十余条,敕门下,教出以次答。教裁出,答已入,太祖怪其捷,推问始泄。太祖遣太子及植各出邺城一门,密敕门不得出,以观其所为。太子至门,不得出而还。脩先戒植:“ 若门不出侯,侯受王命,可斩守者。”植从之。故脩遂以交构赐死。脩子嚣,嚣子準,皆知名于晋世。嚣,泰始初为典军将军,受心膂之任,早卒。準字始丘,惠帝末为冀州刺史。
荀绰《冀州记》曰:準见王纲不振,遂纵酒,不以官事为意,逍遥卒岁而已。成都王知準不治,犹以其为名士,惜而不责,召以为军谋祭酒。府散停家,关东诸侯议欲以準补三事,以示怀贤尚德之举。事未施行而卒。準子娇字国彦,髦字士彦,并为后出之俊。準与裴颇、乐广善,遣往见之。颇性弘方,爱峤之有高韵,谓準曰:“峤当及卿,然髦小减也。”广性清淳,爱髦之有神检,谓準曰:“峤自及卿,然髦尤精出。”準叹曰:“我二儿之优劣,乃裴、乐之优劣也。”评者以为峤虽有高韵,而神检不逮,广言为得。傅畅云:“峤似準而疏。”峤弟俊,字惠彦,最清出。峤、髦皆为二千石。俊,太傅掾。

[10] 《魏氏春秋》曰:植将行,太子饮焉,逼而醉之。王召植,植不能受王命,故王怒也。

[11] 《魏略》曰:丁仪字正礼,沛郡人也。父冲,宿与太祖亲善,时随乘舆。见国家未定,乃与太祖书曰:“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今其时矣。”是时张杨适还河内,太祖得其书,乃引军迎天子东诣许,以冲为司隶校尉。后数来过诸将饮,酒美不能止,醉烂肠死。太祖以冲前见开导,常德之。闻仪为令士,虽未见,欲以爱女妻之,以问五官将。五官将曰:“女人观貌,而正礼目不便,诚恐爱女未必悦也。以为不如与伏波子楙。”太祖从之。寻辟仪为掾,到与论议,嘉其才朗,曰:“丁掾,好士也,即使其两目盲,尚当与女,何况但眇?是吾儿误我。”时仪亦恨不得尚公主,而与临笛侯亲善,数称其奇才。太祖既有意欲立植,而仪又共赞之。及太子立,欲治仪罪,转仪为右刺奸掾,欲仪自裁而仪不能。乃对中领军夏侯尚叩头求哀,尚为涕泣而不能救。后遂因职事收付狱,杀之。
廙字敬礼,仪之弟也。文士传曰:虡少有才姿,博学洽闻。初辟公府,建安中为黄门侍郎。虡尝从容谓太祖曰:“临菑侯天性仁孝,发于自然,而聪明智达,其殆庶几。至于博学渊识,文章绝伦。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不问少长,皆愿从其游而为之死,实天所以钟福于大魏,而永授无穷之作也。”欲以劝动太祖。太祖答曰:“植,吾爱之,安能若卿言!吾欲立之为嗣,何如?”虡曰:“此国家之所以兴衰,天下之所以存亡,非愚劣琐贱者所敢与及。虡闻知臣莫若于君,知子莫若于父。至于君不论明暗,父不问贤愚,而能常知其臣子者何?盖由相知非一事一物,相尽非一旦一夕。况明公加之以圣哲,习之以人子。今发明达之命,吐永安之言,可谓上应天命,下合人心,得之于须臾,垂之于万世者也。虡不避斧钺之诛,敢不尽言!”太祖深纳之。

[12] 《魏书》载诏曰:“植,朕之同母弟。朕于天下无所不容,而况植乎?骨肉之亲,舍而不诛,其改封植。”

[13] 《魏略》曰:初植未到关,自念有过,宜当谢帝。乃留其从官著关东,单将两三人微行,人见清河长公主,欲因主谢。而关吏以闻,帝使人逆之,不得见。太后以为自杀也,对帝泣。会植科头负铁锧,徒跣诣阙下,帝及太后乃喜。及见之,帝犹严颜色,不与语,又不使冠履。植伏地泣涕,太后为不乐。诏乃听复王服。
《魏氏春秋》曰:是时待遇诸国法峻。任城王暴薨,诸王既怀友于之痛。植及白马王彪还国,欲同路东归,以叙隔阔之思,而监国使者不听。植发愤告离而作诗曰:“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旷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回顾恋城阙,引领情内伤。大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从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冈。脩阪造云日,我马玄以黄。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扼,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反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归鸟赴高林,翩翩厉羽翼。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叹息。叹息亦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勿复过,亡没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忽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咤令心悲。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发期。收涕即长涂,援笔从此辞。”

[14] 刘向《说苑》曰:越甲至齐,雍门狄请死之。齐王曰:“鼓铎之声未闻,矢石未交,长兵未接,子何务死?知为人臣之礼邪?”雍门狄对曰:“臣闻之,昔者王田于囿,左毂鸣,车右请死之,王曰:‘子何为死?’车右曰:‘为其鸣吾君也。’王曰:‘左毂鸣者,此工师之罪也。子何事之有焉?’车右对曰:‘吾不见工师之乘,而见其鸣吾君也。’遂刎颈而死。有是乎?”王曰:“有之。”雍门狄曰:“今越甲至,其鸣吾君,岂左毂之下哉?车右可以死左毂,而臣独不可以死越甲邪?”遂刎颈而死。是日,越人引军而退七十里,曰:“齐王有臣,钧如雍门狄,疑使越社稷不血食。”遂归。齐王葬雍门狄以上卿之礼。

[15] 臣松之案:秦用败军之将,事显,故不注。鲁连与燕将书曰:“曹子为鲁将,三战三北而亡地五百里,向使曹子计不反顾,义不旋踵,刎颈而死,则亦不免为败军之将矣。曹子弃三北之耻,而退与鲁君计。桓公朝天子,会诸侯,曹子以一剑之任,披桓公之心于坛坫之上,颜色不变,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亡,一朝而复之。天下震动,诸侯惊骇,威加吴、越。”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廉而行小节也。”

[16] 臣松之案:楚庄掩绝缨之罪,事亦显,故不书。秦穆公有赦盗马事,赵则未闻。盖以秦亦赵姓,故互文以避上“秦”字也。

[17] 《魏略》曰:植虽上此表,犹疑不见用,故曰“夫人贵生者,非贵其养体好服,终竟年寿也,贵在其代天而理物也。夫爵禄者,非虚张者也,有功德然后应之,当矣。无功而爵厚,无德而禄重,或人以为荣,而壮夫以为耻。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盖功德者所以垂名也。名者不灭,士之所利,故孔子有夕死之论,孟轲有弃生之义。彼一圣一贤,岂不愿久生哉?志或有不展也。是用喟然求试,必立功也。呜呼!言之未用,欲使后之君子知吾意者也。”

[18] 《魏略》曰:是后大发士息,及取诸国士。植以近前诸国士息已见发,其遗孤稚弱,在者无几,而复被取,乃上书曰:“臣闻古者圣君,与日月齐其明,四时等其信,是以戮凶无重,赏善无轻,怒若惊霆,喜若时雨,恩不中绝,教无二可,以此临朝,则臣下知所死矣。受任在万里之外,审主之所授官,必己之所以投命,虽有构会之徒,泊然不以为惧者,盖君臣相信之明效也。昔章子为齐将,人有告之反者,威王曰:‘不然。’左右曰:‘王何以明之?’王曰:‘闻章子改葬死母;彼尚不欺死父,顾当叛生君乎?’此君之信臣也。昔管仲亲射桓公,后幽囚从鲁槛车载,使少年挽而送齐。管仲知桓公之必用己,惧鲁之悔,谓少年曰:‘吾为汝唱,汝为和,声和声,宜走。’于是管仲唱之,少年走而和之,日行数百里,宿昔而至。至则相齐,此臣之信君也。臣初受封,策书曰:‘植受兹青社,封于东土,以屏翰皇家,为魏藩辅。’而所得兵百五十人,皆年在耳顺,或不逾矩,虎贲官骑及亲事凡二百余人。正复不老,皆使年壮,备有不虞,检校乘城,顾不足以自救,况皆复耄耋罢曳乎?而名为魏东藩,使屏翰王室,臣窃自羞矣。就之诸国,国有士子,合不过五百人,伏以为三军益损,不复赖此。方外不定,必当须办者,臣愿将部曲倍道奔赴,夫妻负襁,子弟怀粮,蹈锋履刃,以徇国难,何但习业小儿哉?愚诚以挥涕增河,鼷鼠饮海,于朝万无损益,于臣家计甚有废损。又臣士息前后三送,兼人已竭。惟尚有小儿,七八岁已上,十六七已还,三十余人。今部曲皆年耆,卧在床席,非糜不食,眼不能视,气息裁属者,凡三十七人;疲瘵风靡,疣盲聋聩者,二十三人。惟正须此小儿,大者可备宿卫,虽不足以御寇,粗可以警小盗;小者未堪大使,为可使耘钽秽草,驱护鸟雀。休侯人则一事废,一日猎则众业散,不亲自经营则功不摄;常自躬亲,不委下吏而已。陛下圣仁,恩诏三至,士子给国,长不复发。明诏之下,有若皦日,保金石之恩,必明神之信,画然自固,如天如地。定习业者并复见送,晻若昼晦,怅然失图。伏以为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居藩国之任,为置卿士,屋名为宫,冢名为陵,不使其危居独立,无异于凡庶。若柏成欣于野耕,子仲乐于灌园;蓬户茅牖,原宪之宅也;陋巷箪瓢,颜子之居也:臣才不见效用,常慨然执斯志焉。若陛下听臣悉还部曲,罢官属,省监官,使解玺释绂,追柏成、子仲之业,营颜渊、原宪之事,居子臧之庐,宅延陵之室。如此,虽进无成功,退有可守,身死之日,犹松、乔也。然伏度国朝终未肯听臣之若是,固当羁绊于世绳,维系于禄位,怀屑屑之小忧,执无已之百念,安得荡然肆志,逍遥于宇宙之外哉?此愿未从,陛下必欲崇亲亲,笃骨肉,润白骨而荣枯木者,惟遂仁德以副前恩诏。”皆遂还之。

[19] 植常为琴瑟调歌,辞曰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夙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焉下沉渊。惊飆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荄连。”
孙盛曰:异哉,魏氏之封建也!不度先王之典,不思藩屏之术,违敦睦之风,背维城之义。汉初之封,或权侔人主,虽云不度,时势然也。魏氏诸侯,陋同匹夫,虽惩七国,矫枉过也。且魏之代汉,非积德之由,风泽既微,六合未一,而彫翦枝干,委权异族,势同瘐木,危若巢幕,不嗣忽诸,非天丧也。五等之制,万世不易之典。六代兴亡,曹冏论之详矣。

[20] 《志别传》曰:志字允恭,好学有才行。晋武帝为中抚军,迎常道乡公于邺,志夜与帝相见,帝与语,从暮至旦,甚器之。及受禅,改封鄄城公。发诏以志为乐平太守,历章武、赵郡,迁散骑常侍、国子博士,后转博士祭酒。及齐王攸当之藩,下礼官议崇锡之典,志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而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者乎?”乃建议以谏,辞旨甚切。帝大怒,免志官。后复为散骑常侍。志遭母忧,居丧尽哀,因得疾病,喜怒失常,太康九年卒,谥曰定公。

[21] 鱼豢曰:谚言“贫不学俭,卑不学恭”,非人性分也,势使然耳。此实然之势,信不虚矣。假令太祖防遏植等,在于畴昔,此贤之心,何缘有窥望乎?彰之挟恨,尚无所至。至于植者,岂能兴难?乃令杨脩以倚注遇害,丁仪以希意族灭,哀夫!余每览植之华采,思若有神。以此推之,太祖之动心,亦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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