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范式列传节选自《独行列传》，讲述了二十多个分属不同流俗的独行者的形象，而范式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范式列传，通过几个感人细节的描写，刻画出一个重情重义、有着高尚操行的独行者的形象，这也是东汉时期社会风气的客观体现。

【原文】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一名氾。少游太学，为诸生，与汝南张劭为友。劭字元伯。二人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邪？”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醖酒①。”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

【注释】

①醖（yùn）酒：酿酒。

【译文】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又叫汜。范式少时在太学游历，成为儒生，和汝南张劭为好友。张劭字元伯。后来两个人又一起告假回乡。范式对元伯说：“两年之后我会回去，将会前去拜见您的父母，探望您的孩子。”于是便一起约定好了日期。后来约定的时间将要到了，元伯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自己的母亲，并请母亲设下宴席等候范式。元伯的母亲说：“分开了两年，相隔千里的诺言，你为何会相信他呢？”元伯回答说：“我相信范式是个诚信之人，他不会违背誓言的。”元伯的母亲说：“如果是这样，我应该给你们酿酒。”到了约定的时期，范式果然如约而至，登入大堂对拜而饮，尽兴后又告别离去。

【原文】

式仕为郡功曹。后元伯寝疾笃，同郡郅君章、殷子徵晨夜省视之。元伯临尽，叹曰：“恨不见吾死友！”子徵曰：“吾与君章尽心于子，是非死友①，复欲谁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而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未我忘，岂能相及？”式怳然觉寤②，悲叹泣下，具告太守，请往奔丧。太守虽心不信而重违其情，许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驰往赴之。式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③，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停柩移时，乃见有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异，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而引柩，于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为修坟树，然后乃去。

【注释】

①死友：到死都不会相负的朋友。

②怳（huǎng）然：惆怅，失意。

③窆（biǎn）：下葬。

【译文】(www.daowen.com)

范式官拜郡功曹。后来，元伯卧病在床，同郡的郅君章、殷子徵早晚都前去探望。元伯临终的时候，感叹说：“最遗憾的是没办法看到我的死友！”殷子徵说：“我和郅君章尽心照料您，都不是至死不负的朋友，又有谁是呢？”元伯说：“你们两个人，是我生前的朋友。山阳的范式，是我至死不负的朋友。”不久之后就死去了。范式突然梦到元伯戴着垂着缨带的黑色帽子急匆匆地向他走过来并大声说：“范式，我在某一天死去，应该在某时下葬，永远归附黄泉。您若还没有将我忘了，能不能再见一面？”范式惆怅地醒来，悲叹痛哭，便将这一情况上报给太守，希望能够前去奔丧。太守虽然心里不相信又不忍心违背范式的感情，就答应了。于是范式穿着为朋友服丧的服饰，到了元伯下葬的那天，疾驰前去。范式还没有赶到，元伯的灵柩已经出发，前往墓地，将要下葬，而灵柩却怎么都不肯进去。他的母亲抚着棺柩说：“元伯，你还有什么期望吗？”于是便将灵柩停下等候了一会儿，于是就看见有素车白马，从远方号哭而来。元伯的母亲看到后说：“这一定是范式了。”范式刚到，便叩拜灵柩说：“元伯你走吧！生死异路，从此就永别了。”参加葬礼的有上千人，都为此流下了眼泪。范式拿着绳索引导灵柩，于是灵柩才慢慢地向前。之后范式留在元伯的坟墓旁，为他修建坟墓、种植树木，而后才离开。

【原文】

后到京师，受业太学。时诸生长沙陈平子亦同在学，与式未相见，而平子被病将亡，谓其妻曰：“吾闻山阳范巨卿，烈士也，可以托死。吾殁后，但以尸埋巨卿户前。”乃裂素为书，以遗巨卿。既终，妻从其言。时式出行适还，省书见瘗①，怆然感之，向坟揖哭，以为死友。乃营护平子妻儿，身自送丧于临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书于柩上，哭别而去。其兄弟闻之，寻求不复见。长沙上计掾史到京师，上书表式行状，三府并辟，不应。

【注释】

①瘗（yì）：坟墓。

【译文】

后来范式前往京师，在太学求学。当时有一个长沙儒生陈平子也在太学学习，和范式从未见过面，而陈平子生病快要死去时，对他的妻子说：“我听说山阳的范式，是一个有气节壮志的人，可以托付生死。我死后，将尸首埋在范式的门前。”而后就撕下一块白布写了一封书信，以给范式。陈平子去世后，他的妻子遵照他的遗嘱去做。当时范式正好出行回来，读了书信也看到了坟墓，怆然不已，对着坟墓作揖哭泣，将他当成自己的死友。于是开始照料陈平子的妻儿，并亲自将他的灵柩运回临湘。在和目的地相距四五里的地方，范式把白布书信放在陈平子的灵柩上，哭着离开。陈平子的兄弟听说后，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范式。长沙上计掾史前往京城，上书表彰范式的壮举，三府都要征召他，范式没有回应。

【原文】

式后迁庐江太守，有威名，卒于官①。

【注释】

①官：任职期间。

【译文】

后来范式升任庐江太守，颇有威名，后在任职期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