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耿弇，是光武帝时期的主要将领之一。王莽政权被推翻后，耿弇前往光武帝帐下效力，利用其父耿况和渔阳太守彭宠的势力打败了王郎部队，由此备受光武帝的器重。后来，耿弇为光武帝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被人誉为“常胜将军”。

【原文】

耿弇字伯昭，扶风茂陵人也。其先武帝时以吏二千石自钜鹿徙焉。父况，字侠游，以明经为郎，与王莽从弟伋共学《老子》于安丘先生，后为朔调连率。弇少好学，习父业。常见郡尉试骑士①，建旗鼓，肄驰射，由是好将帅之事。

【注释】

①郡尉：武官名。

【译文】

耿弇字伯昭，扶风茂陵人。他的先祖在汉武帝时期是二千石的官员，并从钜鹿迁到了这里。耿弇的父亲耿况，字侠游，因为明晓经书而为郎官，和王莽的从弟王伋一起从安丘先生那里学习《老子》，后被升任朔调连率。耿弇年少好学，继承父业。经常观看郡尉检阅兵士，树立旗鼓，演练骑射，由此耿弇也喜欢上了统军之事。

【原文】

及王莽败，更始立，诸将略地者，前后多擅威权，辄改易守、令。况自以莽之所置，怀不自安。时弇年二十一，乃辞况奉奏诣更始，因赍贡献，以求自固之宜。及至宋子，会王郎诈称成帝子子舆，起兵邯郸，弇从吏孙仓、卫包于道共谋曰：“刘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弇按剑曰：“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与国家陈渔阳、上谷兵马之用，还出太原、代郡，反覆数十日，归发突骑以辚乌合之众①，如摧枯折腐耳。观公等不识去就，族灭不久也！”仓、包不从，遂亡降王郎。

【注释】

①辚（lín）：碾压，践踏。

【译文】

等到王莽失败，更始帝即位，各位将领开始侵占土地，每个人都专断行事，任意更改郡守、县令。耿况自认自己是王莽时期的官员，所以心中很不踏实。当时，耿弇年仅二十一岁，于是便辞别耿况前去拜见更始帝，并送上财物，以求巩固自己的势力。等到宋子县，恰好遇到王郎诈称自己是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并在邯郸起兵，耿弇的下属孙仓、卫包在路上谋划说：“刘子舆为成帝的正统后嗣，放弃他而不归附，远行又将去哪安身呢？”耿弇按住佩剑说：“刘子舆是卑鄙的盗贼，最终会成为俘虏的。我要前往长安，和皇帝陈述渔阳、上谷兵马的作用，然后才从太原、代郡一带返回，如此来往需要几十天，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带领精兵强将践踏这些乌合之众，犹如摧毁枯枝败叶一般。我看你们根本不明白取舍，你们的族人不久就要灭亡了。”孙仓、卫包不听从，于是便逃走归降了王郎。

【原文】

弇道闻光武在卢奴，乃驰北上谒，光武留署门下吏。弇因说护军朱祐，求归发兵，以定邯郸。光武笑曰：“小儿曹乃有大意哉！”因数召见加恩慰①。弇因从光武北至蓟。闻邯郸兵方到，光武将欲南归，召官属计议。弇曰：“今兵从南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光武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会蓟中乱，光武遂南驰，官属各分散。弇走昌平就况，因说况使寇恂东约彭宠，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弇与景丹、寇恂及渔阳兵合军而南，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四百余级，得印绶百二十五，节二，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凡二十二县，遂及光武于广阿。是时，光武方攻王郎，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众皆恐。既而悉诣营上谒。光武见弇等，说，曰：“当与渔阳、上谷士大夫共此大功。”乃皆以为偏将军，使还领其兵。加况大将军、兴义侯，得自置偏裨。弇等遂从拔邯郸。

【注释】

①恩慰：皇帝的慰问。

【译文】

耿弇道中听说光武帝在卢奴，便疾驰向北拜见，光武帝让他做了门下的一个小官。耿弇因而劝说护军朱祐，请求返回发兵，以平定邯郸。光武帝笑着说：“小孩子还有如此大的抱负！”因而多次召见并慰问他。耿弇因而跟随光武帝北上蓟城。听说邯郸的军队刚到，光武帝又想要南归，于是召集百官商议。耿弇说：“如今士兵从南方而来，不可以再南归。渔阳太守彭宠，是您的同乡；上谷太守，是我的父亲。发动这两个郡的兵力，善骑射的有上万人，邯郸不足以忧虑。”光武帝的属官心腹都不肯，说：“即便死也要头朝南面，为何还要北进自投罗网呢？”光武帝指着耿弇说：“他是我北进的主人。”恰逢蓟城混乱，光武帝向南疾驰，百官也各自分散。耿弇前去昌平找到耿况，并说服耿况派遣寇恂向东联合彭宠，各自发动两千骑兵，上千步兵。耿弇和景丹、寇恂以及渔阳兵力合并南下，沿途击杀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四百余人，缴获印绶一百二十五枚，符节两个，斩杀三万人，平定了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共二十二县，随后在广阿地追上了光武帝。当时，光武帝正在和王郎作战，听说有两个郡的兵力前来救援邯郸，众兵士都极为恐慌。不久这些兵士又前来拜见光武帝。光武帝看到了耿弇等人，很高兴，说：“应该和渔阳、上谷两地的士大夫们一起成就这个大功业。”于是将他们都任命为偏将军，让他们回去率领自己的兵力。加封耿况为大将军、兴义侯，允许他可以自行设置副官。耿弇等人跟随光武帝攻下邯郸。

【原文】

时更始征代郡太守赵永，而况劝永不应召，令诣于光武。光武遣永复郡。永北还，而代令张晔据城反畔，乃招迎匈奴、乌桓以为援助。光武以弇弟舒为复胡将军，使击晔，破之。永乃得复郡。时五校贼二十余万北寇上谷①，况与舒连击破之，贼皆退走。

【注释】

①五校贼：由高扈带领的农民军。

【译文】

当时，更始帝征召代郡太守赵永，而耿况劝说赵永不要应召，并让他去拜见光武帝。光武帝派遣赵永又回到代郡。赵永北还，而代郡的县令张晔却守城反叛，于是便招引匈奴、乌桓的兵力前来支援，光武帝任命耿弇的弟弟耿舒为复胡将军，率军攻打张晔，将张晔大军攻破。赵永于是又得以返回代郡。当时，二十多万五校贼北侵上谷，耿况和耿舒联合将他们击破，盗贼败走撤退。

【原文】

更始见光武威声日盛，君臣疑虑，乃遣使立光武为萧王，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还长安；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并北之部。时光武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弇入造床下请间，因说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诸将擅命于畿内，贵戚纵横于都内。天子之命，不出城门，所在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金玉者，至不生归。元元叩心①，更思莽朝。又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辈数十百万，圣公不能办也。其败不久，公首事南阳，破百万之军；今定河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天下至重，不可令它姓得之。闻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从也。今吏士死亡者多，弇愿归幽州，益发精兵，以集大计。”光武大说，乃拜弇为大将军，与吴汉北发幽州十郡兵。弇到上谷，收韦顺、蔡充斩之；汉亦诛苗曾。于是悉发幽州兵，引而南，从光武击破铜马、高湖、赤眉、青犊，又追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弇常将精骑为军锋，辄破走之。光武乘胜战顺水上，虏危急，殊死战。时军士疲弊，遂大败奔还，壁范阳，数日乃振，贼亦退去，从追至容城、小广阳、安次，连战破之。光武还蓟，复遣弇与吴汉、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十三将军，追贼至潞东，及平谷，再战，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于右北平无终、土垠之间，至俊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或为乌桓、貊人所抄击，略尽。

【注释】

①叩心：悲痛、悔恨的样子。

【译文】

更始帝见光武帝威名日盛，君臣对此非常疑虑，于是让人任命光武帝为萧王，命令他罢兵并和各位有功的将领一起返回长安；派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一起北上任职。当时，光武帝住在邯郸宫，白天就躺在温明殿里休息。耿弇走到榻前并请求单独拜见，并劝说光武帝：“而今更始帝已经丧失了政权，君臣淫乱，各位将士都在自己的封地内专权政令，贵戚在京城内横行霸道。天子的命令，没办法传出京城，各地的牧守，也都随意更改，百姓不知道该听从于谁，士人也没有安稳的。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中有金玉的人，都没办法活着回来。百姓悲痛，更加思念王莽政权。又有铜马军、赤眉军等几十种势力，每种势力都有百万人马，更始帝无法将他们拿下。不久他将要失败了，您在南阳起兵，攻破百万大军；而今又平定河北，占据天府之地。用道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瞬间就能够平定。天下是很重要的，不可以让他姓占领。听说有从西边来的使者，想要让你罢兵，不可以听从啊。而今官民死亡众多，我愿意回到幽州，增发精兵，以图谋大事。”光武帝很高兴，于是任命耿弇为大将军，和吴汉一起发动北部的幽州等十个郡县的兵力。耿弇到达上谷，逮捕韦顺、蔡充并斩杀了他们；吴汉也将苗曾诛杀。于是发动幽州的全部兵力，带军南下，跟随光武帝击破铜马、高湖、赤眉、青犊等兵力，又追击尤来、大枪、五幡军队而到达元氏县，耿弇经常带领精锐为先锋，多次击破赶走敌军。光武帝乘胜在顺水和敌军交战，敌军形势危急，只能拼死作战。当时，光武帝的军士已经疲惫不堪，最后大败而归，驻守在范阳，几日之后才振作起来，敌军才撤退，光武帝又追击到容城、小广阳、安次，连战连胜。光武帝返回蓟城，又派遣耿弇和吴汉、景丹、盖延、朱祐、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等十三位将军，带兵追击敌军到潞东，到了平谷，两军再次交战，斩杀敌军一万三千余人，又将敌军赶到右北平无终、土垠之间，到达俊靡而还。分散的敌军进入辽西、辽东地区，有的被乌桓、貊人包抄所杀，几乎全军覆没了。

【原文】

光武即位，拜弇为建威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景丹、强弩将军陈俊攻厌新贼于敖仓，皆破降之。建武二年，更封好畤侯，食好畤、美阳二县。三年，延岑自武关出攻南阳，下数城。穰人杜弘率其众以从岑。弇与岑等战于穰，大破之，斩首三千余级，生获其将士五千余人①，得印绶三百。杜弘降，岑与数骑遁走东阳。

【注释】

①生获：生擒。

【译文】

光武即位，任命耿弇为建威大将军。和骠骑大将军景丹、强弩将军陈俊在敖仓攻打厌新军，都攻破降服了。建武二年，改封耿弇为好畤侯，食邑好畤、美阳二县。建武三年，延岑从武关出发攻打南阳，一连攻下几座城池。穰人杜弘率领他的部下跟随延岑。耿弇和延岑等人在穰县作战，大破延岑，斩杀敌军三千多人，生擒将士五千多人，缴获印绶三百个。杜弘归降，延岑带着一些骑兵逃到东阳。

【原文】

弇从幸舂陵，因见自请北收上谷兵未发者，定彭宠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帝壮其意，乃许之。四年，诏弇进攻渔阳。弇以父据上谷，本与彭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自疑，不敢独进，上书求诣洛阳。诏报曰：“将军出身举宗为国，所向陷敌，功效尤著①，何嫌何疑，而欲求征？且与王常共屯涿郡，勉思方略。”况闻弇求征，亦不自安，遣舒弟国入侍。帝善之，进封况为隃糜侯。乃命弇与建义大将军朱祐、汉忠将军王常等击望都、故安西山贼十余营，皆破之。时征虏将军祭遵屯良乡，骁骑将军刘喜屯阳乡，以拒彭宠。宠遣弟纯将匈奴二千余骑，宠自引兵数万，分为两道以击遵、喜。胡骑经军都，舒袭破其众，斩匈奴两王，宠乃退走。况复与舒攻宠，取军都。五年，宠死，天子嘉况功，使光禄大夫持节迎况，赐甲第，奉朝请。封舒为牟平侯。遣弇与吴汉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之，降者四万余人。(www.daowen.com)

【注释】

①功效：功劳。

【译文】

耿弇跟随光武帝到达舂陵，又因而自荐北上上谷去征召未发的兵力，并前往渔阳平定彭宠，然后再去攻打涿郡的张丰，返回时可以收复富平、获索，向东攻打张步，以平定齐地。光武帝知道他志向豪壮，便同意了。建武四年，下诏耿弇进攻渔阳。耿弇因为自己的父亲占据着上谷，原本和彭宠同等功劳，又没有兄弟在京城当职，担心被猜疑，不敢独自进攻，便上书请求拜见光武帝。光武帝下诏说：“你和整个家族都为国效力，所向披靡，功劳显著，会有何嫌疑，而想请求征召呢？你暂且和王常一起在涿郡屯兵，勤力思考谋划方略。”耿况听说耿弇求征的事情，心中也有所不安，于是让耿舒的弟弟耿国入宫服侍。光武帝很赞赏这个举动，封耿况为隃糜侯。于是命令耿弇和建义大将军朱祐、汉忠将军王常等人攻打望都、故安西山地区的十几支贼寇，都攻破了。当时，征虏将军祭遵在良乡屯兵，骁骑将军刘喜在阳乡屯兵，以此抵御彭宠。彭宠派遣弟弟彭纯带领两千多匈奴骑兵，彭宠则亲自带领几万兵士，兵分两路攻打祭遵、刘喜。匈奴的骑兵路过军都县的时候，耿舒带军突袭并攻破了他们，斩杀匈奴骑兵的两个首领，彭宠撤退。耿况又和耿舒联合攻打彭宠，拿下军都。建武五年，彭宠死了，皇帝嘉奖耿况的战功，派遣光禄大夫拿着符节去迎接耿况，赏赐甲第，并有了朝请资格。任命耿舒为牟平侯。派遣耿弇和吴汉一起攻打平原地区的富平、获索等贼人，大破贼军，归降的有四万多人。

【原文】

因诏弇进讨张步。弇悉收集降卒，结部曲，置将吏，率骑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引兵而东，从朝阳桥济河以度。张步闻之，乃使其大将军费邑军历下，又分兵屯祝阿，别于太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弇。弇度河先击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费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进兵先胁巨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塞坑堑。数日，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严令军中趣修攻具，宣敕诸部①，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陈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巨里城中，城中凶惧，费敢悉众亡归张步。弇复收其积聚，纵兵击诸未下者，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注释】

①宣敕：发布命令。

【译文】

光武帝又因此诏令耿弇进一步征讨张步。耿弇集合归降的士兵，集结部队，设置将吏，率领骑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引兵东进，从朝阳搭桥渡济河。张步听说后，便让他的大将军费邑在历下驻军，又分派兵力驻扎在祝阿，此外还在太山钟城排列了几十个营部以等待耿弇。耿弇渡河先攻祝阿，从早上攻城，还没到正午就攻破了，他故意打开包围的一角，让敌军可以逃回钟城。钟城人听说祝阿已经攻破，都惊恐不已，于是都逃走了。费邑分别派遣弟弟费敢驻守巨里。耿弇带兵先逼迫巨里，让士兵砍伐了很多树木，并扬言要填满坑洼之地。几天后，有归降的人说费邑听说耿弇想要攻打巨里，计划着要来救援。于是耿弇便命令军士加快制造攻城武器，并向各个部分下达命令，三日之后全力攻打巨里。私下又放缓对俘虏的看管，让他们得以逃回去。逃回去的人将耿弇攻城的日期告诉费邑，费邑果然如期带着三万多精兵前来救援巨里。耿弇大喜，对各位将领说：“我之所以制造攻城的用具，是想要引诱费邑到来。而今他来了，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于是立即分出三千人马驻守巨里，自己则带着精兵登上了山坡，依仗着高地势而发起进攻，将敌军打败，并在阵列前将费邑斩杀。不久又把他的首级在巨里城中展示，城中人都异常恐惧，费敢带着全部兵力逃到了张步那里。耿弇又收缴他们的财物，联合兵力攻打还没有归降的部队，平定四十多个营部，于是便平定了济南。

【原文】

时张步都剧，使其弟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里。弇进军画中，居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淄名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校会，后五日攻西安。蓝闻之，晨夜儆守①。至期夜半，弇敕诸将皆蓐食，会明至临淄城。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速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临淄出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即西安孤，张蓝与步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卒下，顿兵坚城，死伤必多。纵能拔之，蓝引军还奔临淄，并兵合势，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地，后无转输，旬日之间，不战而困。诸君之言，未见其宜。”遂攻临淄，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大惧，遂将其众亡归剧。

【注释】

①儆守：防守戒备。

【译文】

当时，张步在剧县定都，派遣他的弟弟张蓝率领两万精兵驻守西安，各郡太守合力三万余人驻守临淄，两地相距四十里。耿弇所攻打的画中，位于两地之间。耿弇见西安城小而且坚固，再加上张蓝的兵士都是精锐，临淄表面上比较强大而实际上却很容易攻破，于是便下令召集校尉，五天后攻打西安。张蓝听说后，日夜派兵防守戒备。到了第五日的半夜，耿弇下令各位将领都填饱了肚子，天亮就赶往临淄城。护军荀梁等人有争议，认为应该速速攻打西安。耿弇说：“不是这样。西安听说我想要攻打它，日夜防备；而在临淄出其不意的时候攻打它，一定会惊扰他们，我们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攻下临淄。攻破了临淄那么就使西安孤立无援，张蓝和张步隔绝，一定会弃城逃跑，这就是所谓的攻打一处而得到两处。如若先攻打西安，无法立即攻破，在坚固的城池前面停顿，一定会多有死伤。纵使能够攻下，张蓝带兵又奔赴临淄，和临淄的军队合并，探听虚实，我们深入敌军阵营，后面又没有粮草补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会不战而困。各位的言论，并不合适啊。”于是便攻打临淄，半天就攻破了，入驻临淄城。张蓝听说后很畏惧，便带着他的兵力返回剧县。

【原文】

弇乃令军中无得妄掠剧下，须张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闻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吾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惧乎！”乃与三弟蓝、弘、寿及故大彤渠帅重异等兵号二十万，至临淄大城东，将攻弇。弇先出兵淄水上，与重异遇，突骑欲纵，弇恐挫其锋，令步不敢进，故示弱以盛其气，乃引归小城，陈兵于内。步气盛，直攻弇营，与刘歆等合战，弇升王宫坏台望之，视歆等锋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陈于东城下，大破之。飞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无知者。至暮罢。弇明旦复勒兵出。是时，帝在鲁，闻弇为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陈俊谓弇曰：“剧虏兵盛，可且闭营休士，以须上来。”弇曰：“乘舆且到，臣子当击牛酾酒以待百官①，反欲以贼虏遗君父邪？”乃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之，杀伤无数，城中沟堑皆满。弇知步困将退，豫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人定时，步果引去，伏兵起纵击，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收得辎重二千余两。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

【注释】

①酾（shī）酒：斟酒。

【译文】

于是耿弇命令军士不可妄加掠夺剧县，一定要等到张步出城再攻打它，以此来激怒张步。张步听说后大笑说：“尤来、大彤拥兵十多万，我都是立即冲到他们的营中将其攻破。而今耿弇的兵力少于他们，又都疲劳不堪，有何畏惧！”于是便和三个弟弟张蓝、张弘、张寿以及前大彤渠帅重异等人带兵二十万，到临淄外城的东面，准备攻打耿弇。耿弇先在淄水边出兵，和重异相遇，耿弇的前锋部队准备冲锋，耿弇担心会挫败敌军锐气，而使得张步不敢继续向前，于是便故意示弱以增强敌人的士气，又带兵回到内城，在内城陈兵。张步的士气旺盛，直逼耿弇的大营，和刘歆等人交战，耿弇登上王宫里面破旧的高台观望，看到刘歆等人和敌军交战，于是便亲自带领精兵以突袭张步在东城下的军队，并大破张步的军队。飞箭射中了耿弇的大腿，耿弇便用佩刀将箭斩断，左右之人没有知道的。一直交战到晚上才休兵。第二天早上耿弇又带兵出战。当时，光武帝在鲁地，听闻耿弇被张步攻击的消息，便亲自带兵前去救援，还没有到达。陈俊对耿弇说：“剧县的敌军兵力强盛，可以暂且闭营休整士兵，以等待皇上到来。”耿弇说：“皇上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臣子应该宰牛斟酒以招待百官，现在反而要将敌寇留给皇上吗？”于是出兵大战，从早上到黄昏，再次大破敌军，杀伤无数，城中沟壑都填满了尸体。耿弇知道张步军队困顿而想要撤退，便预先让士兵在道路两旁埋伏以等待张步。半夜的时候，张步果然带军撤退，伏兵起身攻击，追赶到钜昧水边，八九十里的路上都是尸体，收缴两千多辆辎重。张步返回剧县，兄弟各自带兵散去。

【原文】

后数日，车驾至临淄自劳军，群臣大会。帝谓弇曰：“昔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皆齐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勍敌，其功乃难于信也。又田横亨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卫尉不听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若步来归命，吾当诏大司徒释其怨，又事尤相类也。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①，有志者事竟成也！”弇因复追步，步奔平寿，乃肉袒负斧锧于军门。弇传步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诣旗下，众尚十余万，辎重七千余两，皆罢遣归乡里。弇复引兵至城阳，降五校余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

【注释】

①落落：孤高。

【译文】

几天之后，光武帝亲自前往临淄慰劳军士，君臣大会。光武帝对耿弇说：“昔日韩信攻破历下以奠定汉朝基业，而今将军攻破祝阿等地声名远扬，这些都是齐地的西界，功劳可以比肩韩信。而韩信攻打的是一座已经归降的城市，将军则独自攻破了一座有强敌驻守的城市，这份功劳恐怕要比韩信困难。又有田横烹煮郦生，等到田横归降的时候，高祖下诏卫尉不能向他寻仇。张步之前也杀了伏隆，如若张步前来归降，我应该会下诏大司徒放下之前的恩怨，又是一件很相似的事情。将军先前在南阳贡献大计，经常会感到孤独无援，幸好有志者事竟成啊！”耿弇因而追击张步，张步逃亡平寿，后又赤着胳膊背着斧子砧板前来军中归降。耿弇将张步送到光武帝所在的地方，而后带兵占据了平寿县。竖立十二郡的旗鼓，命令张步的士兵依据自己所在的郡县而站在相应的旗帜之下，士兵尚且还有十几万人，有七千多辆辎重，耿弇让这些士兵都返回故里。耿弇又带兵到达城阳，降服了五校的余党，齐地全部平定。耿弇整顿军队返回京师。

【原文】

六年，西拒隗嚣，屯兵于漆。八年，从上陇①。明年，与中郎将来歙分部徇安定、北地诸营保，皆下之。

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

年五十六，永平元年卒，谥为愍侯。

【注释】

①从：跟随。

【译文】

建武六年，耿弇带兵向西抵抗隗嚣，在漆地驻军。建武八年，耿弇跟随光武帝前往陇地攻打隗嚣。第二年，和中郎将来歙分头攻打安定、北地等各个营部，都攻破了。

耿弇一生平定了四十六个郡县，攻下三百座城池，从未遭受过挫折。

永平元年去世，时年五十六岁，谥号愍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