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寇恂，“中兴二十八将”之一，算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寇恂胆识过人，曾夺回太守耿况的印绶，并劝说他归附光武帝；曾为光武帝镇守河内，为前线提供军需，击溃进犯之敌；以国家利益为重，对人处处忍让，委屈求全，有蔺相如之风。此外，寇恂重视教育，治政清廉，深受百姓爱戴，留下了“借寇”之美谈。

【原文】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世为著姓①。恂初为郡功曹②，太守耿况甚重之。

【注释】

①著姓：有声望的族姓。

②功曹：汉代郡守有功曹史，除了掌管人事以外，还可以参与一些郡内事务。

【译文】

寇恂字子翼，是上谷昌平人，世代都是有声望的族姓。寇恂起初是郡里的功曹，太守耿况非常器重他。

【原文】

王莽败，更始立。使使者徇郡国，曰“先降者复爵位”。恂从耿况迎使者于界上，况上印绶，使者纳之，一宿无还意。恂勒兵入见使者，就请之。使者不与，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下初定，国信未宣，使君建节衔命①，以临四方，郡国莫不延颈倾耳，望风归命。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沮向化之心②，生离畔之隙③，将复何以号令它郡乎？且耿府君在上谷，久为吏人所亲，今易之，得贤则造次未安④，不紧则只更生乱。为使君计，莫若复之以安百姓。”使者不应，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况。况至，恂进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况受而归。

【注释】

①建节：执持符节。

②沮：毁坏。

③离畔：离心。

④造次：匆忙。

【译文】

王莽败亡，更始帝即位。派遣使者去收复郡国，说“先投降的可以保留他的爵位”。寇恂跟随耿况在上谷郡的边界上迎接使者，耿况献上印绶，使者接受了，过了一夜还没有归还的意思。寇恂带兵拜见使者，并请求归还耿况的印绶。使者不给，说：“我是天王的使者，功曹您难道要威胁我吗？”寇恂说：“我并不敢威胁您，只是私下里担心您的计策不周详罢了。如今天下刚刚平定，国家的信用还没有被宣扬，您奉君命拿着符节，俯察四方，郡国中没有不伸着脖子侧耳倾听的，都是望风而动。如今刚到达上谷郡便想要丢掉大的信用，毁坏了向化之心，引起离心的裂痕，又准备依靠什么来号令其他郡国呢？更何况耿府君在上谷郡，一直深受人们的拥戴，而今您要更换人员，即便得到了贤能的人才也无法在仓促的时间里安定局面，如若任用了不贤能的人就只能更加混乱。为您考虑，不如恢复耿况的官位以此来安抚百姓。”使者没有回应，寇恂命令左右的人以使者的名义召见耿况，耿况到达后，寇恂进去取了印绶给耿况。使者不得已，只好以皇帝的名义任命耿况，耿况授命之后便回去了。

【原文】

及王郎起，遣将徇上谷，急况发兵①。恂与门下掾闵业共说况曰：“邯郸拔起，难可信向。昔王莽时，所难独有刘伯升耳。今闻大司马刘公，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士多归之，可攀附也。”况曰：“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如何？”恂对曰：“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②，举大郡之资，可以详择去就③。恂请东约渔阳，齐心合众，邯郸不足图也。”况然之，乃遣恂到渔阳，结谋彭宠。恂还，至昌平，袭击邯郸使者，杀之，夺其军，遂与况子弇等俱南及光武于广阿。拜恂为偏将军，号承义侯，从破群贼。数与邓禹谋议，禹奇之，因奉牛、酒共交欢。

【注释】

①急：逼迫。

②控弦：代指士兵。

③去就：取舍。

【译文】

等到王郎起兵，派兵攻打上谷郡，逼迫耿况发兵。寇恂和门下掾闵业一起说服耿况说：“邯郸兴起，很难说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归向。当初王莽起兵的时候，所难以对付的只有刘伯升一个。而今听说大司马刘公，是刘伯升的同母弟弟，尊贤下士，士人也大多归附于他，我们也可以前去攀附。”耿况说：“邯郸如今势力强盛，凭我们的力量无法单独抵抗，该怎么办呢？”寇恂回答说：“如今上谷郡完实，骑兵也有上万人，凭借上谷郡的势力，是可以自由取舍的。我请求前去东面的渔阳郡，如若和渔阳郡齐心协力共同抗敌，邯郸就不难图谋了。”耿况很是赞同，便派遣寇恂前往渔阳，和彭宠结谋。寇恂从渔阳返回，路过昌平，袭击了邯郸的使者，并将其杀掉，夺了他的军队，随后便和耿况的儿子耿弇等人前往南面的广阿投奔光武帝刘秀。光武帝任命寇恂为偏将军，号称承义侯，跟随光武帝攻打贼兵。寇恂几次和邓禹谋议，邓禹认为他是一个奇人，便封赏牛肉、美酒与他一起痛饮。

【原文】

光武南定河内，而更始大司马朱鲔等盛兵据洛阳，及并州未安，光武难其守，问于邓禹曰：“诸将谁可使守河内者？”禹曰：“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无复西顾之忧，所以得专精山东，终成大业。今河内带河为固①，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光武谓恂曰：“河内完富，吾将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萧何镇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坚守转运，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光武于是复北征燕、代。恂移书属县，讲兵肄射②，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转以给军。

【注释】

①带河：黄河围绕。

②讲兵：练兵；肄射：演习射箭。

【译文】

光武帝向南平定了河内地区，而更始帝的大司马朱鲔等人率领重兵驻守洛阳，此时并州还没有平定，光武帝对于驻守河内的人选也犹豫不决，就此询问邓禹说：“诸位将领中谁可以驻守河内呢？”邓禹说：“昔日汉高祖任命萧何驻守关中，便不用再担忧西面的局势，所以得以专心治理山东地区，最终成就大业。而今河内地区被黄河围绕，牢不可破，人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近洛阳。寇恂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有治理百姓、整顿军队的谋略，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派遣了。”光武帝便任命寇恂为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宜。光武帝对寇恂说：“河内资源完备，我准备凭借它发展。昔日汉高祖让萧何留在关中镇守，如今我委任您在河内镇守，坚守阵地，补给军需，磨砺士卒、战马，防止其他兵力的进攻，万不可让他们北渡黄河。”于是光武帝带兵北征燕地、代地。寇恂向各个属县下发了文书，讲兵肄射，砍伐淇园的竹子，制作了一百多万箭矢，养了两千匹战马，收租四百万斛，转交给前线的军队。

【原文】

朱鲔闻光武北而河内孤，使讨难将军苏茂、副将贾彊将兵三万余人，度巩河攻温。檄书至，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于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度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籓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偏将军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士马四集，幡旗蔽野。恂乃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追至洛阳，遂斩贾彊。茂兵自投河死者数千，生获万余人。恂与冯异过河而还。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时光武传闻朱鲔破河内①，有顷，恂檄至，大喜曰：“吾知寇子翼可任也！”诸将军贺，因上尊号，于是即位。

【注释】

①传闻：听说。

【译文】

朱鲔听说光武帝北征而使得河内地区独守，便派遣讨难将军苏茂、副将贾彊带领三万多兵力，渡过巩河攻打温县。檄书一到，寇恂便即刻带兵驰出，并下达文书让各个属县一同出兵，在温县郊外会合。军中官员都劝谏说：“而今洛阳的军队渡过黄河，前后不绝，应该等到各路大军全部集合，然后才出击。”寇恂说：“温县，是河内郡的屏障，失掉了温县那么河内郡也就无法守住了。”于是急忙带兵赶往温县。第二天两军开战，此时偏将军冯异派遣的援军，以及各个属县的兵力也正好赶到，四方兵马到齐，幡旗遍野。于是寇恂命令士卒登城，鼓声大噪，士兵高呼说：“刘公的军队到了！”苏茂的军队听说后，阵列中一阵骚动，寇恂因此趁机攻打，大破苏茂的军队，并乘胜追击到洛阳，斩杀了贾彊。苏茂的军队中跳入黄河淹死的有几千人，被俘虏的有上万人。寇恂和冯异过河返回河内郡。从此之后，洛阳震动惊恐，白天的时候也会紧闭城门。当时，光武帝听说朱鲔攻破了河内郡（而很是忧虑），（只是）不一会儿，寇恂的檄文便到了，（看过捷报后）光武帝很是高兴地说：“我知道寇子翼是可以任用的！”诸位将士都上前恭贺，并趁机劝说刘秀登基，于是光武帝刘秀即位。

【原文】

时军食急乏，恂以辇车骊驾转输①，前后不绝，尚书升斗以禀百官②。帝数策书劳问恂，同门生茂陵董崇说恂曰：“上新即位，四方未定，而君侯以此时据大郡，内得人心，外破苏茂，威震邻敌，功名发闻，此谗人侧目怨祸之时也。昔萧何守关中，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③。今君所将，皆宗族昆弟也，无乃当以前人为镜戒。”恂然其言，称疾不视事。帝将攻洛阳，先至河内，恂求从军。帝曰：“河内未可离也。”数固请，不听，乃遣兄子寇张、姊子谷崇将突骑，愿为军锋。帝善之，皆以为偏将军。

【注释】

①辇车：靠人力拉的辎重车。

②禀：赏赐谷物。

③昔萧何守关中，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当时，汉高祖刘邦和项羽交战，让萧何留守关中。在作战过程中，刘邦不时派遣使者慰问萧何。鲍生曾对萧何说：“汉王在外打仗，风餐露宿，却不时地派遣使者来慰问您。这并非是重视您，而是对您产生了怀疑。所以您不妨把子孙兄弟中，能够拿动武器的人全部送上战场，这样就可以打消汉王的怀疑，进而更加信任您了。”萧何采纳了鲍生的建议，刘邦果然更加信任他。

【译文】(www.daowen.com)

当时，军中粮食匮乏，寇恂便用人力拉的辎重车和两匹马拉的车转运粮食，车队前后络绎不绝，尚书按照升斗将粮食赐给百官。光武帝几次下书慰问，寇恂的同窗茂陵人董崇劝说寇恂：“皇上刚刚即位，四方尚且没有平定，而您在这个时候却占领着大郡，对内很得人心，对外又大破苏茂的军队，威震周围的敌军，功名显赫，这也是小人怨恨嫉妒而带来祸端的时机。昔日萧何镇守关中，他采纳了鲍生的建议而使得汉高祖刘邦喜悦。而今您所率领的，都是同宗的兄弟，难道不应该以前人为鉴吗？”寇恂很赞同他的言论，便以生病为由不再治理政事。光武帝准备攻打洛阳，先行到达河内，寇恂请求跟随光武帝出征。光武帝说：“河内不可以离开您。”寇恂几次请求，光武帝都不听，于是寇恂便派遣兄长的儿子寇张、姐姐的儿子谷崇率领骑兵精锐，担任光武帝的前锋。光武帝很是赞赏，将他们都封为偏将军。

【原文】

建武二年，恂坐系考上书者免①。是时，颍川人严终、赵敦聚众万余，与密人贾期连兵为寇。恂免数月，复拜颍川太守，与破奸将军侯进俱击之。数月，斩期首，郡中悉平定。封恂雍奴侯，邑万户。

【注释】

①坐：犯罪；系：拘禁；考：刑讯。

【译文】

建武二年，寇恂因为拘禁了刑讯上书之人而被罢免。这个时候，颍川人严终、赵敦聚集上万人，和密县人贾期合并兵力作乱。寇恂免官几个月后，又被任命为颍川太守，和破奸将军侯进一起攻打贼人。几个月之后，斩杀了贾期，郡中便全部被平定了。光武帝封寇恂为雍奴侯，食邑万户。

【原文】

执金吾贾复在汝南，部将杀人于颍川，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①，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乃戮之于市。复以为耻，叹。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今为其所陷，大丈夫岂有怀侵怨而不决之者乎②？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区区之赵，尚有此义，吾安可以忘之乎？”乃敕属县盛供具③，储酒醪④，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乃出迎于道，称疾而还。贾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⑤。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注释】

①草创：开始创建。

②侵怨：因为他人的侵害而产生的怨恨。

③供具：陈设酒食的器皿，也代指酒食。

④酒醪（láo）：泛指酒。

⑤过去：路过离去。

【译文】

执金吾贾复在汝南郡，他的部将在颍川杀了人，被寇恂逮捕下狱。当时政权刚刚创立，军营中的人触犯了法律，大多都相互包容，寇恂却在集市中将这个部将杀掉。贾复便将此看作是自己的耻辱，很是叹息。贾复回去时路过颍川，对左右的人说：“我和寇恂都是将帅，而今却被他所陷害，大丈夫又岂能心怀被侵害的怨恨而又不决断的呢？如今再见到寇恂，一定要亲自杀了他！”寇恂知道他的阴谋，不想和他相见。谷崇说：“我，是一个武将，可以带着佩剑侍奉在左右。如若局势有变，我足以和他对抗。”寇恂说：“不可以。昔日蔺相如不畏惧秦始皇而却屈于廉颇之下，这是为了国家。区区的一个赵国，尚且还有这番道义，我又岂能把它忘记呢？”于是下令各个属县准备酒食，储备美酒，等执金吾贾复的部队进入境地后，给他的将士一人分发两个人的食物。寇恂也亲自出城迎接，后又称病离开。贾复带兵想要追赶，但手下的将士却都喝醉了，于是只能带着部队离开颍川。寇恂派遣谷崇将情况上奏给光武帝，光武帝便征召寇恂。寇恂被引见的时候，当时贾复已经在座，寇恂便想要起身回避。光武帝说：“天下还没有平定，两虎又怎能私斗？今天就让我来给你们分解忧愁。”于是二人相谈甚欢，最后同车而出，结友而去。

【原文】

恂归颍川。三年，遣使者即拜为汝南太守，又使骠骑将军杜茂将兵助恂讨盗贼。盗贼清静，郡中无事。恂素好学，乃修乡校，教生徒，聘能为《左氏春秋》者，亲受学焉。七年，代朱浮为执金吾。明年，从车驾击隗嚣，而颍川盗贼群起，帝乃引军还，谓恂曰：“颍川迫近京师，当以时定。惟念独卿能平之耳，从九卿复出①，以忧国可也。”恂对曰：“颍川剽轻②，闻陛下远逾阻险，有事陇、蜀，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③。如闻乘舆南向，贼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即日车驾南征，恂从至颍川，盗贼悉降，而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长社，镇抚吏人，受纳余降。

【注释】

①从九卿：寇恂为执金吾，虽然不属于九卿行列，但却和九卿的待遇相同，所以称“从九卿”。

②剽轻：强悍轻捷。

③狂狡：狂妄狡诈之辈。诖误：连累。

【译文】

寇恂回到颍川。建武三年，光武帝派遣使者任命寇恂为汝南太守，又派遣骠骑将军杜茂带兵援助寇恂征讨盗贼。盗贼清除干净后，郡中便没有什么事端了。寇恂素来好学，便修缮乡校，教授学生，聘请知晓《左氏春秋》的人，亲自向他学习。建武七年，寇恂代替朱浮为执金吾。第二年，寇恂跟随光武帝的车驾攻打隗嚣，而颍川地区的盗贼又趁机作乱，光武帝只能带军返回，并对寇恂说：“颍川和京师较近，应该尽快平定。只是想到只有您才能够平定颍川，所以让您出征，以此为国家考虑。”寇恂回答说：“颍川人强悍轻捷，听说陛下不顾艰难险阻，征讨陇地、蜀地，所以那些狂妄狡诈之辈趁机连累了他们。如若他们听说您又乘车南归，盗贼一定会惶恐畏惧而纷纷归降请死。我愿意拿着锐利的武器担任前锋。”当天便驾车南征，寇恂跟随光武帝到达颍川，盗贼纷纷归降，而光武帝最后并没有任命寇恂为颍川太守。百姓们拦住了光武帝的去路说：“希望从陛下那里借用寇君一年。”于是光武帝便将寇恂留在长社，安抚官员百姓，接纳剩余的前来归降的盗贼。

【原文】

初，隗嚣将安定高峻，拥兵万人，据高平第一①，帝使待诏马援招降峻，由是河西道开。中郎将来歙承制拜峻通路将军，封关内侯，后属大司马吴汉，共围嚣于冀。及汉军退，峻亡归故营，复助嚣拒陇阺。及嚣死，峻据高平，畏诛坚守。建威大将军耿弇率太中大夫窦士、武威太守梁统等围之，一岁不拔。十年，帝入关，将自征之，恂时从驾，谏曰：“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马疲倦，方履险阻，非万乘之固，前年颍川，可为至戒。”帝不从。进军及汧，峻犹不下，帝议遣使降之，乃谓恂曰：“卿前止吾此举，今为吾行也。若峻不即降，引耿弇等五营击之。”恂奉玺书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②。恂怒，将诛文。诸将谏曰：“高峻精兵万人，率多强弩③，西遮陇道，连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无乃不可乎？”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归告峻曰：“军师无礼，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遂传峻还洛阳。

【注释】

①高平第一：高平县的第一城；第一，为城名。

②辞礼不屈：言辞礼节都不顺从。

③强弩：代指能够开强弓的弓箭手。

【译文】

起初，隗嚣的大将安定人高峻，率领上万人的军队，占领了高平县的第一城，光武帝派遣待诏马援前去招降他，由此开通河西通道。中郎将来歙遵照光武帝的旨意任命高峻为通路将军，封关内侯，后来成了大司马吴汉的下属，共同在冀地围剿隗嚣。等到汉军撤退后，高峻逃归原来的军营，又协助隗嚣坚守陇阺。隗嚣死后，高峻占领了高平，因为害怕被杀而坚守城池。建威大将军耿弇率领太中大夫窦士、武威太守梁统等人围攻他，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攻破。建武十年，光武帝进入关中，准备亲自征讨他，当时寇恂跟从光武帝的车驾，劝谏光武帝说：“长安在高平和洛阳之间，方便接应，安定、陇西一定会震惊恐惧，这样驻守在一个地方便可以牵制四方。而今军士兵马都已经疲倦不堪，还要在涉入险阻之地，并非是坚固的阵列，前年颍川的事情，可以当作借鉴。”光武帝不肯听从。光武帝带军行至汧县，依然无法拿下高峻，光武帝商议派遣使者去招降他，于是便对寇恂说：“你先前阻止过我的这番举动，而今你还要为我走一趟。如若高峻不立即投降，就率领耿弇等五个营部去击杀他。”寇恂带着玺书前往第一城，高峻派遣军师皇甫文出城接见他们，言辞之间没有顺从之意。寇恂很是恼怒，准备将皇甫文诛杀。各位将领劝谏说：“高峻拥有上万精兵，而且大部分都是能够拉强弓的射手，占领了陇西大道，几年的时间都没有攻破他。而今想要招降他却反而要杀掉他的使者，这恐怕不可以吧？”寇恂不答应，于是便斩杀了高峻的使者皇甫文。之后又派遣他的副手回去告诉高峻说：“军师很无礼，已经被杀了。想要归降，就立刻归降；不想归降，就坚守城池。”高峻很惶恐，当下便打开城门归降了。各位大将都前来向寇恂祝贺，并说：“请问您杀掉了他的使者却让他开城投降，这是为什么呢？”寇恂说：“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也是他谋取计策的人。而今皇甫文前来，言辞之间并没有屈服的意思，一定是没有归降之心的。保全他那么皇甫文的计谋就得逞了，杀掉他那么也就磨灭了高峻的胆量，这就是他前来归降的原因。”诸位将士都说：“这不是我们所能及的。”于是将高峻带回洛阳。

【原文】

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①，厚施朋友、故人及从吏士。常曰：“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独享之乎！”时人归其长者，以为有宰相器。十二年卒，谥曰威侯。子损嗣。恂同产弟及兄子、姊子以军功封列侯者凡八人，终其身，不传于后。

【注释】

①秩奉：俸禄。

【译文】

寇恂知晓经书、注重修养，在朝廷中有很高的名望，所得的俸禄，也都赠给了他的朋友、故人以及跟随他的官吏士兵。寇恂经常说：“我依仗着这些士大夫才到达今天这个地步，怎么可以独自享受这些呢！”当时人们将他看作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认为他有宰相的器量。建武十二年去世，谥号威侯。他的儿子寇损继承了他的爵位。寇恂的同母弟弟以及兄长的儿子、姐姐的儿子等因为军功而被封为列侯的一共有八人，但只限于他们自身，并没有传给后人。

【原文】

论曰：传称“喜怒以类者鲜矣”①。夫喜而不比，怒而思难者，其唯君子乎！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于寇公而见之矣。

【注释】

①传：《左传》。

【译文】

论说：《左传》中说“喜怒能够合乎礼法的人很少”。喜悦而又不结党，发怒而又能够思虑到严重的后果，大概也独有君子能做到吧！孔子说：“伯夷、叔齐，不怨念旧时的仇恨，他人对他们的怨恨也是比较少的。”这些在寇公身上就能够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