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隗嚣，称得上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军事领袖。他以辅佐汉室的名义起兵，四处征伐王莽大军，后来投奔到更始帝帐下。但更始帝不理朝政，昏庸无道，隗嚣对其失望，并重返天水郡，在汉、蜀两个政权之间游移，雄霸一方。后来光武帝兴起，隗嚣和光武帝对抗，最后因失利忿恨而死，真是可悲可叹。

【原文】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人也。少仕州郡。王莽国师刘歆引嚣为士①。歆死，嚣归乡里。季父崔，素豪侠，能得众。闻更始立而莽兵连败，于是乃与兄义及上邽人杨广、冀人周宗谋起兵应汉。嚣止之曰：“夫兵，凶事也。宗族何辜！”崔不听，遂聚众数千人，攻平襄，杀莽镇戎大尹②，崔、广等以为举事宜立主以一众心，咸谓嚣素有名，好经书，遂共推为上将军。嚣辞让不得已，曰：“诸父众贤不量小子。必能用嚣言者，乃敢从命。”众皆曰“诺”。

【注释】

①国师刘歆引嚣为士：王莽时期，设有国师，国师的属官就是士。

②镇戎大尹：天水郡太守。

【译文】

隗嚣字季孟，是天水成纪人。隗嚣年轻的时候在州郡做官。王莽的国师刘歆引荐他为士。刘歆死后，隗嚣返回故里。他的叔父隗崔，生性豪爽侠义，深得众人的拥戴。隗崔听说更始帝登基而王莽军队连连战败，于是便和兄长隗义以及上邽人杨广、冀人周宗合谋起兵响应汉军。隗嚣制止说：“兵事，是很凶险的事情。我们的宗族是何等无辜！”隗崔不听，便聚集几千人马，攻打平襄，杀掉了王莽的镇戎大尹，隗崔、杨广等人认为举兵起事应该确立一个主帅以统率民心，都说隗嚣素来有声望，又喜好经书，便推举他为上将军。隗嚣推辞不掉，便说：“诸位长辈贤人不轻看我。但一定要听从我的话，我才敢从命。”众人都说“可以”。

【原文】

嚣既立，遣使聘请平陵人方望，以为军师。望至，说嚣曰：“足下欲承天顺民，辅汉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阳，王莽尚据长安，虽欲以汉为名，其实无所受命，将何以见信于众乎？宜急立高庙，称臣奉祠，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人神者也。且礼有损益，质文无常。削地开兆，茅茨土阶①，以致其肃敬。虽未备物，神明其舍诸。”嚣从其言，遂立庙邑东，祀高祖、太宗、世宗②。嚣等皆称臣执事，史奉璧而告。祝毕，有司穿坎于庭③，牵马操刀，奉盘错钅是，遂割牲而盟。曰：“凡我同盟三十一将，十有六姓，允承天道，兴辅刘宗。如怀奸虑，明神殛之④。高祖、文皇、武皇，俾坠厥命⑤，厥宗受兵，族类灭亡。”有司奉血鍉进，护军举手揖诸将军曰：“钅是不濡血，歃不入口⑥，是欺神明也，厥罚如盟。”既而歃血加书，一如古礼。

事毕，移檄告郡国曰⑦：

【注释】

①茅茨：用茅草盖的房顶。

②高祖：汉高祖刘邦；太宗：汉文帝刘恒；世宗：汉武帝刘彻。

③穿坎：挖掘祭祀所用的坑穴。

④殛（jí）：惩罚。

⑤俾（bǐ）：使。

⑥歃（shà）：口中含血。古时盟誓的一种方式。

⑦移檄：发布文告。

【译文】

隗嚣被立为主帅，派人聘请平陵人方望，让其作为军师。方望到达，说服隗嚣说：“您想要顺承天意顺应民心，辅佐汉朝而起兵举事，而今汉朝天子仍然在南阳，王莽尚且还占据着长安，虽然您想要以汉朝的名义起兵，其实却并没有得到汉室的授命，又该凭借什么得到众人的信任呢？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要建立宗庙，向汉室称臣并诚心祭祀，所谓‘神道设教’，只是借助圣人的力量为己用罢了。何况礼仪也有增有减，实质与形式也并非一成不变。扫出一块土地建造寺庙，茅草顶土堆阶，就足以表达我们的心意了。虽然准备的器物还不完备，神明难道会因此而拒绝我们的祭祀吗。”隗嚣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便在城邑东面建立宗庙，祭祀汉高祖、汉太宗、汉世宗。隗嚣等人都自称为臣子，祝史手捧玉璧祝告。祝告完毕，有关的人员开始挖掘祭祀用的坑穴，有人牵着马拿着刀，呈递的盘子里面装满了歃血的器具，于是便杀掉牲畜而立下盟誓。说：“和我同盟的人有三十一位将士，一共有十六个姓氏，都允诺顺承天意，共同辅佐刘氏宗族。如若怀有奸恶的目的，就请神明惩罚他。恳请高祖、文皇、武皇，让他丢掉性命，让他的家族受到战火的折磨，让他的族类走向灭亡。”相关的人员捧着装满鲜血的器皿走进来，护军对各位将军举手作揖道：“钅是不会沾血，血不入口，就是对神明的欺骗，便会遭到如盟约中的惩罚。”随即便把沾满血的牲畜和盟书埋在一起，一切都如古时的礼制。

仪式完毕后，便发布文书通告各个州郡曰：

【原文】

“汉复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上将军隗嚣、白虎将军隗崔、左将军隗义、右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告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鸩杀孝平皇帝，篡夺其位。矫托天命，伪作符书①，欺惑众庶，震怒上帝。反戾饰文②，以为祥瑞。戏弄神祇，歌颂祸殃。楚、越之竹，不足以书其恶。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今略举大端，以喻吏民。”

【注释】

①伪作符书：王莽派遣五威将军王奇等颁布四十二篇符书，以表明他夺取汉室基业是正当的。

②反戾饰文：大风毁掉了王莽的王路堂，拔掉了昭宁堂池边的榆树。

【译文】

“汉复元年七月初一为己酉日。己巳日，上将军隗嚣、左将军隗义、右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人，通告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原新都侯王莽，轻慢骄横、侮辱天地，违背道义、违逆天理。毒杀了孝平皇帝，篡夺皇位。假托天命，伪造符书，欺瞒大众，惹怒了上天。不理会上天的警示，并将其认为是祥瑞之兆。戏弄神祇，歌颂那些祸国殃民的事情。将楚国、越国的竹子全部收齐，也不足以书写完他的罪恶。天下昭然，有目共睹。而今只是简单地列举了他的罪过，以此来晓谕官员和百姓。”

【原文】

“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①。莽明知之，而冥昧触冒②，不顾大忌，诡乱天术，援引史传。昔秦始皇毁坏谥法③，以一二数欲至万世，而莽下三万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循亡秦之轨，推无穷之数。是其逆天之大罪也。”

【注释】

①降：赐予。

②冥昧：愚昧。

③谥法：评定谥号的法则。在秦始皇看来，谥法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主，所以废止不用。

【译文】

“天为父，地为母，对于祸福的响应，上天都会予以相应的事件。王莽明知道这般，却还是愚昧冒犯，不顾大忌，扰乱天道，并引用史诗来掩盖自己的罪过。昔日秦始皇毁掉了谥法，以一世、二世来计算想要一直到万世，而王莽下发三万六千年的历法，并称王氏政权应该会在这些年内世代相传。遵循亡秦的轨迹，推究无尽的历法。这是违逆天道的大罪。”

【原文】

“分裂郡国①，断截地络。田为王田，卖买不得。规锢山泽②，夺民本业。造起九庙③，穷极土作④。发冢河东，功劫丘垄。此其逆地之大罪也。”

【注释】

①分裂郡国：指王莽改变行政区划的事情。

②规锢：划定区域，进行封禁。

③九庙：古时帝王立七庙以祭祀祖先，而到了王莽时期，改为九庙。

④土作：土木工程。

【译文】

“改变行政区划，断截地脉。将天下间的农田都收为王田，不得私自买卖。封禁山泽，夺取百姓的本业。建造九庙，大兴土木工程。挖掘河东的坟墓，抢夺财物。这是违逆地道的大罪。”

【原文】

“尊任残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覆按口语①，赤车奔驰②，法冠晨夜，冤系无辜，妄族众庶。行砲格之刑③，除顺时之法④，灌以醇醯，裂以五毒⑤。政令日变，官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昏乱，不知所从，商旅穷窘，号泣市道。设为六管⑥，增重赋敛，刻剥百姓，厚自奉养，苞苴流行⑦，财入公辅，上下贪贿，莫相检考，民坐挟铜炭，没入钟官⑧，徒隶殷积，数十万人，工匠饥死，长安皆臭。既乱诸夏，狂心益悖⑨，北攻强胡，南扰劲越，西侵羌戎，东摘濊貊⑩。使四境之外，并入为害，缘边之郡，江海之濒，涤地无类。故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尸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注释】

①覆按：审查。

②赤车：古时逮捕犯人的官员所乘坐的马车。

③砲（páo）格之刑：殷纣王时期的酷刑。用炭火将铜柱烧热，然后让人爬在铜柱上，直到被炭火烧死为止。

④除顺时之法：依据汉朝律法，春夏乃为万物生长的季节，故不会在此季节中斩杀罪犯，只等到秋冬执行。而王莽却违背了这一律法，在春夏时节也斩杀罪人。

⑤灌以醇醯（chún xī），裂以五毒：王莽认为董忠有反意，便将董忠的族人全部收押在牢房内，并将他们和醇醯、毒药、白刃、丛棘一起埋掉。醇醯，纯醋。

⑥六管：王莽时期的税收制度。

⑦苞苴（bāo jū）：原意是馈赠礼物，此处指贿赂。

⑧钟官：主管铸钱的官员。

⑨狂心：念头狂妄。

⑩摘（tì）：摘，扰乱；濊貊（wèi mò）：古时东北地区少数民族的名称。

【译文】

“任命残暴的贼人为官，信用奸佞之人，诛杀忠诚之人，听到片面的传闻，便派人前去抓捕，负责追捕的官员昼夜审问，冤枉了很多无辜之人，滥杀民众。行砲格之刑，违背春夏不杀人的律法，将董忠的族人收押起来，并将他们和醇醯、毒药、白刃、丛棘一起埋掉。政令一日一变，官名月月更换，货币年年更改，官员百姓昏乱不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商人面临穷困窘迫之地，在市集街道边号啕痛哭。将税法设为六管，增重赋税，苛刻剥夺百姓，以奢侈的俸禄来给养自己，贿赂之风盛行，财物都进入三公四辅的府库，上下官员贪污受贿，却无人前来检举审查，如若百姓私自藏有铜、炭等物品，便会被主管铸钱的官员抓起来，这样一来便抓捕了大量民众，数量达到几十万人，工匠饿死，整个长安城都臭味熏天。华夏大地被搅得混乱不堪，王莽狂妄的念头也越来越悖逆，向北攻打强大的胡人，向南骚扰强劲的越人，向西侵犯羌戎，向东侵扰濊貊。使得四境外的国家，都一并入侵、侵扰我们国家的百姓，在边缘地区的郡县，濒临江海的区域，都被扫荡得荒无人烟。所以受战争失败影响的人，被苛法陷害的人，因饥馑而死的人，受疾病波及的人，已经达到万万人之多。死去人的尸首裸露在外，生者则四处逃窜流亡，幼儿、孤儿、妇女，流离在外成为他人的奴隶。这是违逆人道的大罪。”

【原文】

“是故上帝哀矜①，降罚于莽，妻子颠殒，还自诛刈②。大臣反据，亡形已成。大司马董忠、国师刘歆、卫将军王涉，皆结谋内溃，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茂，举众外降。今山东之兵二百余万，已平齐、楚，下蜀、汉，定宛、洛，据敖仓，守函谷，威命四布，宣风中岳③。兴灭继绝，封定万国，遵高祖之旧制，修孝文之遗德。有不从命，武军平之。驰使四夷，复其爵号。然后还师振旅④，橐弓卧鼓⑤。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无负子之责⑥。”

【注释】

①哀矜：哀怜，怜悯。

②妻子颠殒，还自诛刈：王莽杀掉了自己的儿子王宇、王临等人，王莽的妻子也因此哭泣失明，不久后也去世了。

③中岳：中土。

④振旅：整顿军队。

⑤橐（tuó）弓：收藏弓箭，战事停止。

⑥负子之责：百姓背着襁褓中的孩子四处逃亡，这是君主的罪责。

【译文】

“所以上天哀怜百姓，降下责罚于王莽，让他的妻子死去，父子相残。群臣反叛，灭亡的形势已经不可更改。大司马董忠、国师刘歆、卫将军王涉，纷纷结谋内乱，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茂，带领部下归降。而今崤山以东地区的二百多万兵力，已经平定了齐、楚两地，攻下蜀、汉两地，平定宛、洛，占据敖仓，驻守函谷，威严的命令遍布于四方，在中州地区宣扬风德教化。更始帝复兴颠覆的汉室，分封诸侯国，遵循汉高祖制定的制度，修缮孝文帝时期的遗德。如若有不服从命令的，就会用武力平定他。派人飞驰到四方的夷人之地，恢复他们的爵位名号。然后还师整顿军队，收藏弓箭停息战鼓。告示百姓，各安其所，就不会有让百姓背着婴儿四处流离的罪过了。”

【原文】

嚣乃勒兵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将攻安定。安定大尹王向，莽从弟平阿侯谭之子也，威风独能行其邦内，属县皆无叛者。嚣乃移书于向①，喻以天命，反复诲示，终不从。于是进兵虏之，以徇百姓，然后行戮，安定悉降。而长安中亦起兵诛王莽。嚣遂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下之。

【注释】

①移书：寄文书。

【译文】

隗嚣便带着十万兵力，击杀雍州牧陈庆。他们准备攻打安定。安定大尹王向，是王莽从弟平阿侯王谭的儿子，他的威名依然在郡内风行，属县中也没有背叛他的人。隗嚣便给王向寄了一封文书，晓谕天命，反复教诲劝说，但王向却始终不听从。于是隗嚣便将他俘虏，当街游行后，将他杀掉，安定地区的民众也都归降了。而长安城中有人也起兵诛杀了王莽。于是隗嚣便分别派遣各位将领去攻打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都全部攻克了。

【原文】

更始二年，遣使征嚣及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嚣等遂至长安，更始以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①。其冬，崔、义谋欲叛归，嚣惧并祸，即以事告之，崔、义诛死。更始感嚣忠，以为御史大夫。

【注释】

①旧号：原来的名号。

【译文】

更始二年，更始帝派人前去征召隗嚣以及隗崔、隗义等人。隗嚣将要前行，方望认为更始帝的前途还没有定数，便制止隗嚣的行动，隗嚣不听。方望便写书信辞谢而去……隗嚣于是来到长安，更始帝任命其为右将军，隗崔、隗义使用的还是之前的名号。这年冬天，隗崔、隗义想要谋反归去，隗嚣惧怕会连累自己，便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更始帝。隗崔、隗义被诛杀。更始帝感激隗嚣的忠诚，便任命他为御史大夫。

【原文】

明年夏，赤眉入关，三辅扰乱。流闻光武即位河北，嚣即说更始归政于光武叔父国三老良，更始不听。诸将欲劫更始东归，嚣亦与通谋。事发觉，更始使使者召嚣，嚣称疾不入，因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嚣，嚣闭门拒守；至昏时，遂溃围，与数十骑夜斩平城门关，亡归天水。复招聚其众，据故地①，自称西州上将军。

及更始败，三辅耆老士大夫皆奔归嚣。

【注释】

①故地：之前的地盘。

【译文】

第二年夏天，赤眉军入关，三辅地区乱作一团。有传言说光武帝刘秀在河北即位，隗嚣便劝说更始帝把政权托付给光武帝刘秀的叔父国三老刘良掌管，更始帝不听。各位将领想要劫持更始帝东归，隗嚣也与他们合谋。计划暴露后，更始帝让使者召隗嚣觐见，隗嚣称病不去，并会合宾客王遵、周宗等人拥兵自守。更始帝派遣执金吾邓晔带兵包围隗嚣的府邸，隗嚣闭门坚守；到了黄昏的时候，隗嚣突出重围，和几十骑兵连夜斩平城门关，逃回天水郡。隗嚣又聚集众多兵马，占领自己之前的地盘，自称西州上将军。

等到更始帝战败，三辅地区的元老和士大夫都投奔到隗嚣的帐下。

【原文】

嚣素谦恭爱士，倾身引接为布衣交①。以前王莽平河大尹长安谷恭为掌野大夫②，平陵范逡为师友，赵秉、苏衡、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持书，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杜陵、金丹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注释】

①倾身：身体向前倾。

②平河：王莽改清河郡为平河。

【译文】

隗嚣素来谦恭有礼、礼遇士人，他谦逊地接待他们并如普通百姓一般和他们相交。任命王莽之前的平河大尹长安人谷恭为掌野大夫，平陵人范逡为师友，赵秉、苏衡、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持书，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杜陵、金丹等人为宾客。此番做法之后（隗嚣）名震四州，名声传扬于崤山以东地区。

【原文】

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西击赤眉，屯云阳，禹裨将冯愔引兵叛禹，西向天水，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辎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①，得专制凉州、朔方事②。及赤眉去长安，欲西上陇，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

【注释】(www.daowen.com)

①承制：秉承皇帝旨意行事。

②专制：掌管。

【译文】

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攻击西面的赤眉军，并在云阳屯兵，邓禹副将冯愔率军背叛邓禹，并攻打西面的天水郡，隗嚣迎头反击，在高平攻破了冯愔的进攻，缴获全部军需辎重。于是邓禹便奉光武帝刘秀的旨意派遣使者拿着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让其掌管凉州、朔方地区的事宜。等到赤眉军离开长安，准备向西进入上陇时，隗嚣派遣将军杨广迎击，将其攻破，又乘胜追击到乌氏、泾阳之间。

【原文】

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①，议者多劝通使京师。三年，嚣乃上书诣阙。光武素闻其风声②，报以殊礼，言称字③，用敌国之仪④，所以慰藉之良厚。时陈仓人吕鲔拥众数万，与公孙述通，寇三辅。嚣复遣兵佐征西大将军冯异击之，走鲔，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自是恩礼愈笃。

【注释】

①署：委任。

②风声：声誉。

③言称字：交谈时称呼对方的字。

④敌国：地位或者是势力相等的国家。

【译文】

隗嚣既然对汉朝立下了功劳，又接受了邓禹所授的爵位，成为他的亲信，很多人便劝说他和京师互通使节。建武三年，隗嚣上书想要面见皇上。光武帝早就听说了他的声誉，便以特殊的礼仪接见了他，言谈之间都称呼他的字，并且使用同等国家的礼仪来对待他，以此等优厚的待遇来慰藉他。当时，陈仓人吕鲔有几万兵马，和公孙述联合，攻打三辅地区。隗嚣又派遣兵力辅佐征西大将军冯异迎击他们，赶走了吕鲔，隗嚣派遣来歙将这一情况上报给光武帝刘秀。光武帝也以手书回复……自此之后隗嚣得到的礼遇越来越深厚。

【原文】

其后公孙述数出兵汉中，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自以与述敌国，耻为所臣①，乃斩其使，出兵击之，连破述军，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注释】

①臣：称臣。

【译文】

之后公孙述几次出兵汉中，派人将大司空扶安王的印绶授予隗嚣。隗嚣自认为自己的力量和公孙述不相上下，耻于向他称臣，于是便斩杀了公孙述派来的使者，出兵迎击公孙述，连胜公孙述的大军，此后蜀军再也不敢北上进犯了。

【原文】

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帝以示嚣，因使讨蜀，以效其信①。嚣乃遣长史上书，盛言三辅单弱②，刘文伯在边③，未宜谋蜀。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稍黜其礼，正君臣之仪。

【注释】

①效，信：效，验证；信，诚实不欺。

②盛言：极力申说。

③刘文伯：卢芳，字君期，谎称自己是汉武帝的曾孙，自称为刘文伯，在三水地区起兵，依附当地少数民族羌匈奴，占据一方。

【译文】

当时，关中将帅几次上书，诉说能够攻打蜀军的理由，光武帝便将这些上书拿给隗嚣看，并想让他带兵征讨蜀地，以考验他的忠诚。于是隗嚣派遣长史上书，极力申说三辅地区兵力薄弱，刘文伯又在周边虎视眈眈，不适合攻打蜀地。光武帝知道隗嚣想要游移汉蜀两端，不希望看到天下一统的局面，于是便降低了对隗嚣的礼遇，以正常的君臣礼节对待他。

【原文】

初，嚣与来歙、马援相善，故帝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嚣不欲东，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五年，复遣来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以为胡骑校尉①，封镌羌侯。而嚣将王元、王捷常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嚣心然元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厄，欲专方面②，于是游士长者，稍稍去之。

【注释】

①胡骑校尉：官名，汉武帝时期设置。

②欲专方面：想要称霸一方。

【译文】

起初，隗嚣和来歙、马援交好，所以光武帝几次派遣来歙、马援与他相互交往，并且劝说隗嚣入朝为官，并许下高官厚禄。隗嚣不想要东去，便几次派遣使者向光武帝陈述谦辞，称自己没有什么功德，等到四方平定之后，就退隐乡里。光武帝五年，光武帝又派遣来歙前去说服隗嚣送儿子入朝侍奉，隗嚣听说刘永、彭宠都已经被攻破，于是便派遣长子隗恂随同来歙入朝。隗恂被任命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而隗嚣帐下大将王元、王捷认为天下成败还未可知，不愿意一心一意地服侍汉朝。……隗嚣心里很赞同王元的想法，虽然派遣长子入朝为质，但他依然想要凭借自己所处的险要地势称霸一方，于是四方聚集而来的游士和德高望重的长辈，都渐渐地离他而去了。

【原文】

六年，关东悉平。帝积苦兵间，以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陲，乃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数腾书陇、蜀①，告示祸福。嚣宾客、掾史多文学生，每所上事，当世士大夫皆讽诵之，故帝有所辞答，尤加意焉，嚣复遣使周游诣阙，先到冯异营，游为仇家所杀。帝遣卫尉铫期持珍宝缯帛赐嚣，期至郑被盗，亡失财物。帝常称嚣长者，务欲招之，闻而叹曰：“吾与隗嚣事欲不谐，使来见杀，得赐道亡。”

【注释】

①腾：传。

【译文】

建武六年，关东地区相继平定。光武帝苦于长期征战，又因为隗嚣的长子已经入朝侍奉，公孙述又远在边境，于是便对各位将领说：“暂且不要去理会这两个人吧。”因此几次传书到陇、蜀两个地方，晓谕他们祸福含义。隗嚣的宾客、掾史大多都是文人学士，每每上书议事，都会遭到朝中士大夫的讥讽，所以光武帝每次回复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意言辞，隗嚣又派周游前往京都，先是前往冯异的军营，不料周游却被仇家所杀。光武帝又派遣卫尉铫期带着珍宝锦帛赏赐给隗嚣，铫期到达郑地时被盗，丢失了所有财物。光武帝将隗嚣看作是长者，一直想要让他归降，听说这件事情后感叹说：“我和隗嚣之间的事情是很难办妥了，前来的使者被杀，送去的财物被盗。”

【原文】

会公孙述遣兵寇南郡，乃诏嚣当从天水伐蜀，因此欲以溃其心腹①。嚣复上言：“白水险阻，栈阁绝败②。”又多设支阂③。帝知其终不为用，叵欲讨之④。遂西幸长安，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来歙奉玺书喻旨。嚣疑惧，即勒兵，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谋欲杀歙。歙得亡归。

【注释】

①溃其心腹：从要害之处将其攻溃。

②栈阁：栈道。

③支阂：障碍。

④叵（pǒ）：就。

【译文】

当时公孙述派兵攻打南郡，于是光武帝下诏让隗嚣从天水郡带兵攻打蜀地，想要让他从要害之处攻溃公孙述。隗嚣又上奏说：“白水地区地势艰险，栈道已经被破坏殆尽。”此外隗嚣还特地多设置了一些障碍。光武帝知道隗嚣终归还是无法为己所用，就想要出兵征讨他。于是便亲自前往长安，派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位将军带兵从陇道讨伐蜀地，先是派遣来歙带着玺书前去传达圣意。隗嚣很是惊惧，即刻部署兵力，派遣王元带兵坚守陇坻，砍伐树木堵塞道路，计划要杀掉来歙。来歙逃回汉军阵营。

【原文】

诸将与嚣战，大败，各引退。嚣因使王元、行巡侵三辅，征西大将军冯异、征虏将军祭遵等击破之。嚣乃上疏谢曰：“吏人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遂蒙恩，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恂，帝不忍，复使来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与韩信书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位号，不诛也。’以嚣文吏，晓义理，故复赐书。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不决。今若束手①，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注释】

①束手：停止抵抗。

【译文】

各位将领与隗嚣作战，最后惨败，各自引兵退回。因此隗嚣派遣王元、行巡入侵三辅地区，征西大将军冯异、征虏将军祭遵等将他们攻破。于是隗嚣上书谢罪说：“我的手下听说大军逼近，惊恐之下采取自救策略，我却无法制止。虽然我的下属打了胜仗，但也不敢废弃臣子的礼节，亲自将大军追了回来。昔日虞舜侍奉父亲，看到大的棍杖就逃走，看到小的棍杖就接受处罚。我虽然不敏慧，但也不敢忘记这种道义。而今我犯下的错误，惩罚就在于朝廷，让我死就死，让我受刑就受刑。如若蒙受皇上恩泽而不受任何惩罚，就更要洗心革面，至死不朽。”有人认为隗嚣言语轻慢，请求光武帝诛杀隗嚣的长子隗恂，光武帝心有不忍，又派遣来歙前往汧地，赐给隗嚣一封诏书说：“昔日柴将军给韩信写信说：‘陛下宽容仁慈，各诸侯中即便反叛但最后也都归降了，陛下便恢复了他们原有的爵位，没有诛杀他们。’而嚣你是文官，又知晓义理，所以我又赐诏书给你。话说得太多就显得不恭训，话太简单又不能解决问题。而今如若你束手就擒，再让隗恂的弟弟入朝侍奉，那么就可以保全你的爵位俸禄，享受浩大的福分。我已经年近四十，四处征战十年，厌恶那些虚伪的言辞。如若你不想这样，也不要再上报了。”隗嚣知道光武帝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欺骗，于是便派遣使者前往公孙述那里表明自己愿意称臣的意思。

【原文】

明年，述以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执①。秋，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槃，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汧，兵并无利，乃引还。帝因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乃与家属东诣京师，拜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注释】

①援执（shì）：援助力量。

【译文】

第二年，公孙述任命隗嚣为朔宁王，派兵相互往来，并为他提供援助。秋天，隗嚣带领三万步兵、骑兵攻打安定，到达阴槃地区，冯异率领各位将领在此对抗。隗嚣又下令其他将领离开陇地，攻打汧县的祭遵，可并没有取得什么利处，于是便带兵而还。因此，光武帝命令来歙拿着诏书招降王遵，王遵便带着家属向东来到京都，被任命为太中大夫，封为向义侯。

【原文】

遵字子春，霸陵人也。父为上郡太守。遵少豪侠，有才辩，虽与嚣举兵，而常有归汉意。曾于天水私于来歙曰：“吾所以戮力不避矢石者①，岂要爵位哉！徒以人思旧主，先君蒙汉厚恩，思效万分耳。”又数劝嚣遣子入侍，前后辞谏切甚，嚣不从，故去焉。

【注释】

①戮力：勉力。

【译文】

王遵字子春，是霸陵人。他的父亲是上郡太守。王遵年少的时候就好行侠义之举，有才辩，虽然和隗嚣一同举兵起事，但也经常有归附汉室的意向。他曾经私下在天水郡和来歙见面说：“我之所以不避刀剑地奋力作战，难道是想要个爵位！只是因为思慕过去的君主，先祖承蒙汉室恩典，我只是想要报答汉朝万分之一的恩德罢了。”他曾经几次劝说隗嚣送儿子入朝服侍，前后言辞甚是恳切，隗嚣不听，所以他只能离去了。

【原文】

八年春，来歙从山道袭得略阳城。嚣出不意，惧更有大兵，乃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①，嚣自悉其大众围来歙。公孙述亦遣其将李育、田弇助嚣攻略阳，连月不下。亲乃率诸将西征之，数道上陇，使王遵持节监大司马吴汉留屯于长安。

【注释】

①军：驻军。

【译文】

建武八年春，来歙带兵从山道袭击并攻破略阳城。隗嚣对此没有任何准备，担心后面会有大军，便派遣王元在陇坻抵御汉军，行巡驻守番须口，王孟堵住鸡头道，牛邯在瓦亭驻军，隗嚣亲自带领众军围攻来歙。公孙述也派遣他的大将李育、田弇带军援助隗嚣攻打略阳，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光武帝亲自带军西征，分几路兵马攻打陇地，让王遵拿着符节以监督大司马吴汉在长安驻守。

【原文】

遵知嚣必败灭，而与牛邯旧故，知其有归义意，以书喻之……邯得书，沉吟十余日，乃谢士众①，归命洛阳，拜为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

【注释】

①谢：辞别。

【译文】

王遵知道隗嚣一定会战败，而他又和牛邯是旧友，知道他也有归顺之意，便写信劝说他……牛邯得到王遵寄来的书信，沉吟了十几日，便辞谢众人，归附洛阳，光武帝命其为太中大夫。于是隗嚣的十三员大将，十六个属县，十多万兵士，全都归降了。

【原文】

王元入蜀求救，嚣将妻子奔西域，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诏告嚣曰：“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佗也。高皇帝云：‘横来，大者王，小者侯①。’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与征南大将军岑彭围西城，耿弇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围上邽。车驾东归。月余，杨广死，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颈死。数月，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至！”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会吴汉等食尽退去，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嚣。

【注释】

①高皇帝云：“横来，大者王，小者侯”：汉高祖刘邦在招降齐王田横的时候说：如若田横归降，高则可以封王，最低也会封为侯爵。

【译文】

王元前往蜀地求救，隗嚣带着妻儿逃到西域，跟随杨广，而田弇、李育则驻守上邽。光武帝诏告隗嚣说：“如若束手就擒，就可以让你们父子相见，保证你不会有其他灾难。高祖皇帝在招降田横的时候说：‘田横归降，高则封王，低则封侯爵。’如若还想要像黥布那般自立为王，那也就随意吧。”隗嚣最终还是不肯归降。光武帝杀掉了他的长子隗恂，派遣吴汉和征南大将军岑彭围攻西城，耿弇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围攻上邽。光武帝则驾车回到洛阳。一个多月的时间，杨广战死，隗嚣陷入穷困境地。他的大将王捷依然在戎丘，他登上城墙对着汉军大喊道：“为隗王驻守城池的人，至死都不会有二心！希望各位将士回去吧，我愿意以死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于是便拔剑自刎而死。几个月之后，王元、行巡、周宗率领蜀地救兵五千多人，从高处突出重围，敲着战鼓大声呼喊说：“百万大军马上就来了！”汉军大为惊恐，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势，王元等人便突破重围，决一死战，并冲入城中，迎接隗嚣返回冀县。这个时候吴汉军队的粮食已经耗尽，他便带兵撤退了，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地区又再次被隗嚣掌控。

【原文】

九年春，嚣病且饿，出城餐糗糒①，恚愤而死②。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明年，来歙、耿弇、盖延等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纯降。宗、恢及诸隗分徙京师以东，纯与巡、宇徙弘农。唯王元留为蜀将。及辅威将军臧宫破延岑，元举众诣宫降。

【注释】

①糗糒（qiǔ bèi）：干粮。

②恚（huì）：恨、怒。

【译文】

建武九年春，隗嚣重病而又饥饿难耐，出城寻找粮食，最后悲愤而死。王元、周宗拥立隗嚣的小儿子隗纯为王。第二年，来歙、耿弇、盖延等人带军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士带着隗纯前来归降。周宗、赵恢以及隗嚣族人都被迁徙到京都东面，隗纯和行巡、苟宇被迁徙到弘农地区。只有王元留下来成为蜀地的将领。之后辅威将军臧宫攻破延岑，王元率领众人归降臧宫。

【原文】

论曰：隗嚣援旗纠族，假制明神，迹夫创图首事，有以识其风矣。终于孤立一隅，介于大国，陇坻虽隘，非有百二之势，区区两郡，以御堂堂之锋，至使穷庙策①，竭征徭，身殁众解，然后定之。则知其道有足怀者，所以栖有四方之桀，士至投死绝亢而不悔者矣。夫功全则誉显，业谢则衅生，回成丧而为其议者②，或未闻焉。若嚣命会符运③，敌非天力，虽坐论西伯④，岂多嗤乎？

【注释】

①庙策：朝廷的计策。

②回成丧而为其议：不以成败论英雄而成为自己的观点。

③符运：上天预示帝王的符兆。

④西伯：周文王或者是周武王。

【译文】

论说：隗嚣举着旗帜纠集人马，假借神明的威名，考究他图谋霸业的事宜，便可以看出他的非凡风范。最后他独占一方，介于蜀汉之间，虽然陇坻地势狭隘，但也没有以二当百的势力，隗嚣只凭借区区两个郡的力量，便去抵抗大汉军队，使得汉室穷尽谋略，竭尽赋税，直至隗嚣因病而死、众军瓦解，汉军才将他们平定。那么也可以知晓隗嚣的道义足够众人感怀的，所以才能够让四方的豪杰之士依附于他，士人以死相报都没有后悔的。成就功业就可以彰显声誉，功业失败就会产生怨恨。不会以成败论英雄作为自己观点的人，还没有听说过。如若隗嚣能够得到上天的福祉，又不面对像光武帝这般得于天力的对手，即便他坐论周文王或者是周武王的功绩，谁又岂敢嘲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