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刘玄，便是历史上的更始帝。刘玄凭借绿林军、平林军等各方势力，得以登上皇位。刘玄自身的才能并不足以担当帝王的大任。他登基之后，嫉妒贤才，贪图享乐，宠信奸邪之人，没有治国谋略，导致政事混乱不堪，朝中奸恶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最后被赤眉军所灭，而他自己也未能得以善终。

【原文】

刘玄字圣公，光武族兄也。弟为人所杀，圣公结客欲报之。客犯法，圣公避吏于平林。吏系圣公父子张。圣公诈死，使人持丧归舂陵①，吏乃出子张②，圣公因自逃匿。

【注释】

①持丧：运送棺柩。

②出：释放。

【译文】

刘玄字圣公，是光武帝刘秀的同族兄长。刘玄的弟弟被人所杀，刘玄结交天下宾客以报杀弟之仇。宾客犯法，刘玄为了躲避官吏的追捕而逃到了平林。官吏便将刘玄的父亲刘子张逮捕。刘玄诈死，并让人将棺柩运回舂陵，官吏才释放了刘子张，刘玄也因此躲藏起来。

【原文】

王莽末，南方饥馑，人庶群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①，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推为渠帅，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马武、王常、成丹等往从之；共攻离乡聚②，藏于绿林中，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地皇二年，荆州牧某发奔命二万人攻之，匡等相率迎击于云杜③，大破牧军，杀数千人，尽获辎重，遂攻拔竟陵④。转击云杜、安陆⑤，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余口，州郡不能制。

【注释】

①凫茈（fú cí）：荸荠。

②离乡聚：地名，古时将比乡小的地方称为聚。

③云杜：县名，今湖北京山。

④竟陵：县名，今湖北潜江西北一带。

⑤安陆：县名，今湖北云梦。

【译文】

王莽末年，南方发生饥荒，百姓全都跑入野外的沼泽地中，挖掘荸荠食用，还会因此相互抢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百姓平息纷争，于是便被推举为大帅，率领民众几百人。于是一些逃亡之人如马武、王常、成丹等都前来归附他们；一起攻打离乡聚，并隐藏在绿林中，几个月的时间人数便增加到七八千。王莽地皇二年，荆州牧的某个人带领两万人马攻打他们，王匡等人率军在云杜迎击，大破牧军，杀敌几千人，将他们的军需辎重全数缴获，于是大军又攻破竟陵。后又转而攻打云杜、安陆，掠夺了不少妇女，返回绿林中，到人数增加到五万多人，州郡已无法压制他们。

【原文】

三年，大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下江兵；王匡、王凤、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皆自称将军。七月，匡等进攻随①，未能下。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余人②，号平林兵，以应之。圣公因往从牧等，为其军安集掾。

【注释】

①随：县名，位于今湖北省随州地区。

②平林：地名，位于今湖北省随州地区。

【译文】

王莽地皇三年，暴发了一场大瘟疫，绿林中的人死者过半，于是便各自分散而去。王常、成丹向西前往南郡，号称“下江兵”；王匡、王凤、马武以及他们的属下朱鲔、张卬等人北入南阳，号称“新市兵”；都自称为将军。七月，王匡等人攻打随地，没有攻破。平林人陈牧、廖湛又聚集一千多人，号称“平林兵”，以策应王匡的行动。刘玄也因此前往投奔陈牧等人，在陈牧的军中任职安集掾。

【原文】

是时，光武及兄伯升亦起舂陵，与诸部合兵而进。四年正月，破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斩之，号圣公为更始将军。众虽多而无所统一，诸将遂共议立更始为天子①。二月辛巳，设坛场于淯水上沙中，陈兵大会。更始即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素懦弱，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天下，建元曰更始元年。

悉拜置诸将，以族父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成国上公，朱鲔大司马，伯升大司徒，陈牧大司空，余皆九卿、将军。五月，伯升拔宛。六月，更始入都宛城，尽封宗室及诸将，为列侯者百余人。

【注释】

①共议立更始为天子：《后汉书·齐武王纟寅传》曰：“诸将会议立刘氏以从人望，豪杰咸归于伯升，而新市、平林将帅乐放纵，惮伯升威明而贪圣公懦弱，先共定策立之。”

【译文】

这个时候，光武帝刘秀以及他的兄长刘伯升也在舂陵起兵，和各路义军合兵进攻。四年正月，大破王莽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并将此二人斩杀，将刘玄称之为更始将军。起义军民众虽多却没有统一的领导，于是各位将领便商议拥立刘玄为天子。二月辛巳日，在淯水边的沙滩上设立坛场，列阵大会。更始将军刘玄即皇帝位，面朝南而立，接受群臣朝拜。刘玄生性懦弱，（面对此番景象）羞愧得一直流汗，举手之后却又说不出话来。于是便大赦天下，建元为更始元年。

于是将各个将领都封了官爵，封叔父刘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伯升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其余将士也都位列九卿或者封为将军等。五月，刘伯升攻下宛城。六月，更始帝在宛城建都，将宗室人员以及各位将领都一一封为爵，光是列侯就有一百多个。

【原文】

更始忌伯升威名，遂诛之，以光禄勋刘赐为大司徒。前钟武侯刘望起兵，略有汝南。时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既败于昆阳，往归之。八月，望遂自立为天子，以尤为大司马、茂为丞相。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值李松攻武关①，三辅震动。是时海内豪桀翕然响应②，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注释】

①武关：地名，今陕西商南南面。

②豪桀：豪杰。

【译文】

更始帝忌惮刘伯升的威名，于是便将他杀了，并命光禄勋刘赐为大司徒。前汉钟武侯刘望起兵，占领了汝南。当时王莽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等已经败于昆阳一战，于是便归附刘望。八月，刘望自立为天子，任命严尤为大司马、陈茂为丞相。王莽派遣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在洛阳坚守。更始帝刘玄派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打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值李松攻打武关，三辅地区皆震动。此时海内豪杰纷纷响应，都杀掉了他们本地的郡守，自称为将军，采用汉朝年号，以此等待诏命，一个月之内，遍布于天下。

【原文】

长安中起兵攻未央官。九月，东海人公宾就斩王莽于渐台①，收玺绶，传首诣宛。更始时在便坐黄堂②，取视之，喜曰：“莽不如是，当与霍光等。”宠姬韩夫人笑曰：“若不如是，帝焉得之乎？”更始悦，乃悬莽首于宛城市。是月，拔洛阳，生缚王匡、哀章，至，皆斩之。十月，使奋威大将军刘信击杀刘望于汝南，并诛严尤、陈茂。更始遂北都洛阳，以刘赐为丞相。申屠建、李松自长安传送乘舆服御，又遣中黄门从官奉迎迁都。二年二月，更始自洛阳而西。初发，李松奉引，马惊奔，触北宫铁柱门，三马皆死。

【注释】

①公宾：复姓。

②便坐：厢房。黄堂：天子的便殿。

【译文】

长安城内有人起兵攻打未央宫。九月，东海人公宾就斩杀王莽于渐台，缴获玉玺绶带，将王莽的首级传到宛城。更始帝当时正坐在便殿中休息，便将王莽的首级拿来观看，很高兴地说：“王莽如若不篡位夺权，他的功绩应该可以和霍光相提并论。”宠姬韩夫人笑着说：“如若王莽不篡位夺权，陛下您又如何得到这个位置呢？”更始帝很高兴，便将王莽的首级悬挂在宛城市场上。当月，攻破洛阳，生擒王匡、哀章二人，将他们送往宛城，都被处死了。十月，派遣奋威大将军刘信前往汝南击杀刘望，并一起诛杀了严尤、陈茂。于是更始帝北上定都洛阳，任命刘赐为丞相。申屠建、李松将皇帝的车驾、服饰、器物从长安运送过来，又派遣中黄门的官吏恭迎更始帝迁都。更始二年二月，更始帝从洛阳西迁。准备出发的时候，李松为更始帝引导马车，马受惊狂奔，和北宫的铁柱门相撞，三匹马都撞死了。

【原文】

初，王莽败，唯未央宫被焚而已，其余宫馆一无所毁。宫女数千，备列后庭，自钟鼓、帷帐、舆辇、器服、太仓、武库、官府、市里，不改于旧。更始既至，居长乐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官皆宫省久吏①，各惊相视。

【注释】

①宫省久吏：宫里之前的官吏。

【译文】

当初，王莽败亡的时候，只有未央宫被焚烧殆尽，其余宫馆都没有受到损坏。几千宫女，还是居住在后宫，从钟鼓、帷帐、舆辇、器服、太仓、武库、官府、市里等，都和旧时一样。更始帝到达后，居住在长乐宫，登入前殿，郎官依次排列于庭中。更始帝感到羞愧难当，低头用手指摩擦着坐席而不敢看朝中百官。各位将领中有后到的，更始帝询问他们掠夺了多少东西，更始帝左右的随从也都是之前宫中的旧吏，（看到更始帝这般）都讶然地面面相觑。

【原文】

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有宠，遂委政于萌，日夜与妇人饮宴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时不得已，乃令侍中坐帷内与语。诸将识非更始声，出皆怨曰：“成败未可知，遽自纵放若此！”韩夫人尤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辄怒曰：“帝方对我饮，正用此时持事来乎！”起，扺破书案①。赵萌专权，威福自己。郎吏有说萌放纵者，更始怒，拔剑击之。自是无复敢言。萌私忿侍中，引下斩之，更始救请，不从。时李轶、朱鲔擅命山东，王匡、张卬横暴三辅。其所授官爵者，皆群小贾竖，或有膳夫庖人，多着绣面衣、锦裤、襜褕、诸于②，骂詈道中。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注释】

①扺：击。

②襜褕（chān yú）：古时一种比较长的单衣，男女通用。

【译文】(www.daowen.com)

更始帝刘玄娶了赵萌的女儿为夫人，对其极其宠爱，于是更始帝便将朝中政事委托给赵萌处理，日夜和女人在后庭中饮酒作乐。群臣想要上奏政事，他却经常酒醉得无法召见，万不得已，便命令侍中坐在帷帐内和群臣说话。各位将领听出来这并非更始帝的声音，退出后便都抱怨道：“成败还没有定局，就已经放纵到如此地步！”韩夫人最喜欢喝酒，每每侍奉更始饮酒的时候，经常看到常侍前来奏事，便很是生气地说：“皇上正与我对饮，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来上奏吗！”韩夫人起身，击破了书案。赵萌专政，作威作福。郎官中有说赵萌放纵的，更始帝很是恼怒，拔剑将这个人杀了。从此之后便没有敢进言的人了。赵萌对一名侍中心怀私恨，想要将侍中杀掉，更始帝前来求情，赵萌也不听从。当时李轶、朱鲔在山东专权行事，王匡、张卬在三辅地区霸道横行。更始帝所授予官爵的那些人，都是些小人、商人之流，有的甚至是屠夫、厨子，都穿着绣花外衣、锦裤、襜褕、妇人的大掖上衣，在大路上都会乱吵乱骂。长安的百姓为他们编了一首歌说：“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原文】

军帅将军豫章李淑上书……更始怒，系淑诏狱①。自是，关中离心，四方怨叛。诸将出征，各自专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十二月，赤眉西入关。

【注释】

①诏狱：奉诏关押罪人的牢狱。

【译文】

军帅将军豫章李淑上书劝谏……更始帝很是恼怒，便将李淑下狱。从此之后，关中地区人心背离，四方怨声四起、纷纷背叛。诸位将领带兵出征，各自委任郡守，设立的州郡相互交错，百姓们都不知道要听从谁的命令。十二月，赤眉军向西入关。

【原文】

三年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刘婴为天子①。初，望见更始政乱，度其必败，谓安陵人弓林等曰：“前定安公婴，平帝之嗣，虽王莽篡夺，而尝为汉主。今皆云刘氏真人，当更受命，欲共定大功，何如？”林等然之，乃于长安求得婴，将至临泾立之。聚党数千人，望为丞相，林为大司马。更始遣李松与讨难将军苏茂等击破，皆斩之。又使苏茂拒赤眉于弘农，茂军败，死者千余人。

【注释】

①刘婴：汉宣帝的玄孙，王莽毒死汉平帝，立当初仅两岁的刘婴为帝，王莽摄政。不久后，王莽废黜刘婴，封安定公，让其闲居在长安。

【译文】

更始三年正月，平陵人方望拥立前汉孺子刘婴为天子。起初，方望见更始帝朝政混乱，便料定更始帝一定会失败，于是他对安陵人弓林等人说：“前汉安定公刘婴，是汉平帝的后嗣，虽然后来被王莽篡夺了王位，但他之前也是汉朝的君主。而今世人都说刘氏为真命天子，应该承受天命，我们一起来商定大业，如何呢？”弓林等人也深以为然，于是便前往长安找到了刘婴，将他带回临泾并立为天子。他们聚集了几千人马，方望为丞相，弓林为大司马。更始帝派遣李松和讨难将军苏茂等攻打他们，攻破后将他们斩杀。又派遣苏茂在弘农抵抗赤眉军，苏茂军败，死了一千多名兵士。

【原文】

时王匡、张卬守河东，为邓禹所破，还奔长安。卬与诸将议曰：“赤眉近在郑、华阴间①，旦暮且至。今独有长安，见灭不久，不如勒兵掠城中以自富，转攻所在，东归南阳，收宛王等兵。事若不集②，复入湖池中为盗耳。”申屠建、廖湛等皆以为然，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及赤眉立刘盆子，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掫③，以拒之。

【注释】

①郑：地名，今陕西华县；华阴：县名，今陕西华阴。

②不集：不成。

③掫（zōu）：掫城，今陕西临潼北部。

【译文】

当时王匡、张卬在河东驻守，后被邓禹攻破，二人只能逃回长安。张卬和各位将领商议说：“赤眉军就在郑地、华阴之间，朝夕间就能够到达此地。而今只有长安还没被攻破，不过估计不久后也会被占领，不如率军抢夺城中物品以使自己富足，而后再攻打沿途经过的地方，返回东面的南阳，收缴宛王等人的军队。事情如若不成功，也可以再入江湖做强盗。”申屠建、廖湛等人都非常赞同，便一起说服更始帝。更始帝生气得一句话不说，便没有人敢再进言了。一直到赤眉军拥立刘盆子为天子，更始帝让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在新丰屯兵，李松率军驻扎在掫城，以此来抵抗赤眉军。

【原文】

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与御史大夫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貙膢时共劫更始①，俱成前计。侍中刘能卿知其谋，以告之。更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卬等皆入，将悉诛之，唯隗嚣不至。更始狐疑，使卬等四人且待于外庐。卬与湛、殷疑有变，遂突出②，独申屠建在，更始斩之。卬与湛、殷遂勒兵掠东西市。昏时，烧门入，战于宫中，更始大败。明旦，将妻子车骑百余，东奔赵萌于新丰。

【注释】

①貙膢（chū lǘ）：古时天子在立秋时举行的祭祀礼仪。

②突出：冲出。

【译文】

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人和御史大夫隗嚣合谋，想要在立秋日举行祭祀礼仪的时候劫持更始帝，一起完成之前的计划。侍中刘能卿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便告诉给更始帝。（于是到了祭祀那天）更始帝托病不去祭祀，并且召见张卬等人。张卬等人都到了，更始帝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可只有隗嚣还没有到达。更始帝有些怀疑，便让张卬等四人在外庐等候。张卬和廖湛、胡殷怀疑其中有诈，于是便冲出皇宫，独留申屠建还在那里，更始帝便将他杀掉了。张卬和廖湛、胡殷带兵掠夺东西市场。到了黄昏时分，他们烧掉了宫门，在皇宫内和侍卫大战，更始帝大败。第二天早上，更始帝带着妻儿等共一百多辆车子，向东投奔在新丰的赵萌。

【原文】

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李松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匡、卬于城内。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赤眉至高陵①，匡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而进。更始守城，使李松出战，败，死者二千余人，赤眉生得松。时松弟汎为城门校尉，赤眉使使谓之曰：“开城门，活汝兄。”汎即开门。九月，赤眉入城。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诸妇女从后连呼曰：“陛下，当下谢城！”更始即下拜，复上马去。

【注释】

①高陵：县名，今陕西高陵。

【译文】

更始帝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卬等人是同谋，于是便召他们入宫。陈牧、成丹先行到达宫中，更始帝便立即斩杀他们。王匡很是惧怕，便带兵进入长安，和张卬等人会合。李松又返回更始帝身边，和赵萌一起抵抗城中王匡、张卬的军队。连续作战一个多月，王匡等人败走，更始帝又迁回长信宫居住。赤眉军到达高陵，王匡等人迎接并归降他们，于是便一起举兵前进。更始帝在城内驻守，派遣李松出城作战，李松战败，死了两千多兵士，赤眉军生擒李松。当时李松的弟弟李汎是城门校尉，赤眉军便派遣使者对李汎说：“你打开城门，就不会杀掉你的哥哥。”李汎立即将城门打开。九月，赤眉军进入城中。更始帝自己骑着马，从厨城门逃走，后面的诸多妇女连声呼唤：“陛下，应该下马拜谢城池！”更始帝下马拜谢城池，又上马离去了。

【原文】

初，侍中刘恭以赤眉立其弟盆子，自系诏狱；闻更始败，乃出，步从至高陵，止传舍。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将兵在外，号为屯卫而实囚之。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十月，更始遂随禄肉袒诣长乐宫①，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②。”拔剑欲自刎，赤眉帅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注释】

①肉袒：古时候在祭祀或者是请罪的时候，裸露着上身以表恭敬或者是惶恐。

②臣诚力极：我的确尽力了。

【译文】

当初，侍中刘恭因为赤眉军拥立他的弟弟刘盆子为天子，便将自己关入狱中；后来听说更始帝败亡，便又从狱中出来，随着更始帝徒步到达高陵，住在旅馆中。右辅都尉严本担心如若让更始帝离开而自己就会被赤眉军诛杀，于是便在旅馆外围布置了兵力，号称守卫实则囚禁。赤眉军送信说：“刘圣公如果投降，便会封他为长沙王。二十天过后，就不会接受投降了。”更始帝派遣刘恭请降，赤眉军让大将谢禄前往受降。十月，更始帝裸露着上身跟随谢禄前往长乐宫投降，将玉玺绶带呈交给刘盆子。赤眉军认为更始帝有罪，将他置于庭中，想要杀掉他。刘恭、谢禄为他求情，没有得到允许，于是更始帝便被拉出去了。刘恭在后面追喊说：“我确实已经尽力了，请让我先死。”于是拔剑想要自刎，赤眉大帅樊崇等人急忙制止了他，于是便赦免了更始帝，封为畏威侯。刘恭一直为他求情，于是又封更始为长沙王。更始帝经常依附着谢禄居住，刘恭也一直拥护他。

【原文】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而张卬等以为虑，谓禄曰：“今诸营长多欲篡圣公者①。一旦失之，合兵攻公，自灭之道也。”于是禄使从兵与更始共牧马于郊下②，因令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臧其尸③。光武闻而伤焉，诏大司徒邓禹葬之于霸陵。

【注释】

①篡：强力夺取。

②从兵：亲随的士兵。

③臧：埋葬。

【译文】

三辅地区的民众都怨恨赤眉军的暴虐，怜悯更始帝的处境，而张卬等人也很忧虑，对谢禄说：“而今各个营部都想要强行抢夺刘圣公。一旦他们失手，便会联合起来攻击您，您这是自取灭亡啊。”于是谢禄派遣亲兵和更始帝刘玄在郊外放马，并秘密下令绞杀更始帝。刘恭连夜前去埋葬了更始帝的尸首。光武帝刘秀听说了这件事情很伤心。下诏让大司马邓禹将更始帝安葬在霸陵。

【原文】

论曰：周武王观兵孟津①，退而还师，以为纣未可伐，斯时有未至者也。汉起，驱轻黠乌合之众，不当天下万分之一，而旌旃之所及，书文之所通被，莫不折戈顿颡②，争受职命。非唯汉人余思，固亦几运之会也③。夫为权首④，鲜或不及。陈、项且犹未兴，况庸庸者乎！

【注释】

①观兵：检阅军队。

②顿颡（sǎng）：屈膝下跪，以头触地。

③几运：时运。

④权首：主谋。

【译文】

论说：周武王在孟津检阅军队，又退而还师，认为商纣还不可以讨伐，是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的缘故。汉朝复兴，驱使着乌合之众，其兵力还没有天下的万分之一，可旗帜所到之处，公文所传达之处，人们都俯首跪地，争相接受授命。这并不只是汉朝人对汉朝王室的思念，也是因为时运成熟。主谋的人，很少有不惹祸上身的。陈胜、项羽尚且还未能兴起，更何况是那些平庸之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