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本篇总括文王十子，而载蔡叔、曹叔世系，当为《蔡曹世家》。司马迁在行文中有明确交代：“蔡叔度，其后为蔡，有世家言。曹叔振铎，其后为曹，有世家言。”又云：“管蔡作乱，无足载者”，成王“赖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属十人为辅弼，是为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但司马迁不标“蔡曹世家”之名，而名之曰：“管蔡世家”，其义云何？《索隐》疏解云：“曹亦合题系家，今附《管蔡》之末而不出题者，盖以曹微小而少事迹，因附《管蔡》之末，不题篇尔。且又管叔虽无后，仍是蔡、曹之兄，故题管、蔡而略曹也。”按，管叔为叛乱之首，蔡叔趋附，但蔡仲悔过，复封为诸侯，故司马迁立世家用“管蔡”命名，以示劝善，兼存人伦之义如司马贞所释焉！蔡、曹世系各传二十五世如下：

（一）蔡世家

（二）曹世家

管叔鲜、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①，文王正妃也。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处，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载②。冉季载最少。同母昆弟十人，唯发、旦贤，左右辅文王，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发为太子。及文王崩而发立，是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

【注释】①太姒：武王之母，禹后姒妊之女，生十男。②次曰管叔鲜等句：这里以成王语气称文王诸子故曰“叔”，加封国号，为管叔、蔡叔等。管、蔡、曹、成、霍、康、冉诸封国：管，在今河南郑州市；蔡，今河南上蔡县；曹，在今山东菏泽市西北；成，在今洛阳市；霍，今山西霍州市；康，畿内之国；冉，在今河南南阳市。

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①，治殷遗民。封叔旦于鲁而相周，为周公。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专王室②。管叔、蔡叔疑周公之为不利于成王，乃挟武庚以作乱。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③，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而分殷余民为二：其一封微子启于宋④，以续殷祀；其一封康叔为卫君，是为卫康叔。封季载于冉。冉季、康叔皆有驯行⑤，于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⑥，冉季为周司空⑦，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⑧。

【注释】①相（xiǎng）：辅佐。管叔鲜、蔡叔度名为相武庚，实为监视武庚。武庚，纣王之子，字禄父。周武王灭商后，以商遗民封武庚。武王去世，成王年幼，管叔鲜、蔡叔度不满周公旦摄政，助成武庚叛乱，为周公所讨灭。②专王室：周公摄政，代行周成王的职权。③放：放逐。④微子启：宋国始祖。启，纣王庶史。⑤驯行：驯服、善良的品德。⑥司寇：掌刑律的官。⑦司空：掌国家工程的官。⑧令名：美名。

蔡叔度既迁而死。其子曰胡，故乃改行，率德驯善①。周公闻之，而举胡以为鲁卿士，鲁国治。于是周公言于成王，复封胡于蔡②，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余五叔皆就国，无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厉侯立。厉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时，周厉王失国，奔彘，共和行政，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③。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④。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室卑而东徙。秦始得列为诸侯。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兴立⑤。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⑥。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⑦。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⑧。桓侯三年，鲁弑其君隐公。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献舞立⑨。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息侯亦娶陈⑩。息夫人将归，过蔡，蔡侯不敬。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于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楚文王从之，虏蔡哀侯以归。哀侯留九岁，死于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肸，是为穆侯⑪。

【注释】①驯：顺。②蔡：姬胡从上蔡徙居新蔡。③夷侯：公元前837年至前810年在位。④釐侯：公元前809年至前762年在位。⑤共侯：公元前761年至前760年在位。⑥戴侯：公元前759年至前750年在位。⑦宣侯：公元前749年至前715年在位。⑧桓侯：公元前714年至前695年在位。⑨哀侯：公元前694年至前675年在位。⑩息：古国名，在今河南息县。⑪穆侯：公元前674年至前646年在位。

穆侯以其女弟为齐桓公夫人。十八年，齐桓公与蔡女戏船中，夫人荡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归蔡女而不绝也。蔡侯怒，嫁其弟①。齐桓公怒，伐蔡；蔡溃，遂虏穆侯，南至楚邵陵②。已而诸侯为蔡谢齐，齐侯归蔡侯。二十九年，穆侯卒，子庄侯甲午立③。

庄侯三年，齐桓公卒。十四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④。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三十四年，庄侯卒，子文侯申立⑤。

【注释】①弟：女弟，即荡舟之姬。②邵陵：召陵，楚地名，在今河南漯河市东。③庄侯：公元前645年至前612年在位。④城濮：卫地名，在今山东鄄城县西南。⑤文侯：公元前611年至前592年在位。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徵舒①。十五年，楚围郑，郑降楚，楚复释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②。

景侯元年，楚庄王卒。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妇于楚，而景侯通焉。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为灵侯③。

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九年，陈司徒招弑其君哀公④。楚使公子弃疾灭陈而有之。十二年，楚灵王以灵侯弑其父，诱蔡灵侯于申⑤，伏甲饮之，醉而杀之，刑其士卒七十人⑥。令公子弃疾围蔡。十一月，灭蔡，使弃疾为蔡公⑦。

楚灭蔡三岁，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⑧，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庐，立之，是为平侯⑨。是年，楚亦复立陈。楚平王初立，欲亲诸侯，故复立陈、蔡后。

【注释】①夏徵舒：陈国大夫，弑陈灵公为楚庄王所杀。事详《陈杞世家》。②景侯：公元前591年至前543年在位。③灵侯：公元前542年至前531年在位。④招：人名。陈哀公之弟。又作“昭”。⑤申：古国名，在今河南南阳市北。为楚所并，为申邑。⑥刑：刑杀，诛戮。⑦弃疾为蔡公：弃疾为蔡县令。楚灭蔡为县。楚人称县令为公。⑧弃疾弑其君：《楚世家》载，先是公子比杀灵王太子禄而自立，灵王死，弃疾又逐公子比而自立，是为平王。这里省书公子比。⑨平侯：公元前530年至前522年在位。

平侯九年卒，灵侯般之孙东国攻平侯子而自立，是为悼侯①。悼侯父曰隐太子友。隐太子友者，灵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杀隐太子，故平侯卒而隐太子之子东国攻平侯子而代立，是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②。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美裘二，献其一于昭王而自衣其一③。楚相子常欲之，不与。子常谗蔡侯，留之楚三年。蔡侯和之，乃献其裘于子常；子常受之，乃言归蔡侯。蔡侯归而之晋，请与晋伐楚。

十三年春，与卫灵公会邵陵。蔡侯私于周苌弘以求长于卫④；卫使史言康叔之功德，乃长卫。夏，为晋灭沈⑤，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为质于吴，以共伐楚。冬，与吴王阖闾遂破楚入郢。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郑。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复国。十六年，楚令尹为其民泣以谋蔡，蔡昭侯惧。二十六年，孔子如蔡。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于吴。吴为蔡远，约迁以自近，易以相救；昭侯私许，不与大夫计。吴人来救蔡，因迁蔡于州来⑥。二十八年，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乃令贼利杀昭侯；已而诛贼利以解过，而立昭侯子朔，是为成侯⑦。

【注释】①悼侯：公元前521年至前519年在位。②昭侯：公元前518年至前491年在位。③衣：动词用，穿衣。④长于卫：蔡侯想在盟书上居于卫侯之前。长，尊为长，居前。⑤沈：在今河南沈丘县。⑥州来：蔡邑，靠近吴，在今安徽凤台县。蔡从新蔡迁州来后称下蔡。⑦成侯：公元前490年至472年在位。(www.daowen.com)

成侯四年，宋灭曹。十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十三年，楚灭陈。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①。声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②。元侯六年卒，子侯齐立③。

侯齐四年，楚惠王灭蔡，蔡侯齐亡，蔡遂绝祀。后陈灭三十三年。④

【注释】①声侯：公元前471年至前457年在位。②元侯：公元前456年至前451年在位。③侯齐：蔡侯齐，公元前450年至前448年在位。④后陈灭三十三年：蔡晚于陈三十三年而灭。鲁哀公十六年（前479年），楚灭陈，后33年（前447年）灭蔡，已在战国之世。

伯邑考，其后不知所封。武王发，其后为周，有《本纪》言①。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周公旦，其后为鲁，有《世家》言②。蔡叔度，其后为蔡，有《世家》言③。曹叔振铎，其后为曹，有《世家》言④。成叔武，其后世无所见⑤。霍叔处，其后晋献公时灭霍。康叔封，其后为卫，有《世家》言⑥。冉季载，其后世无所见。

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赖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属十人为辅拂⑦，是以诸侯卒宗周⑧，故附之世家言。

【注释】①有本纪言：指事详《周本纪》。言，指记言，记载。②有世家言：指事详《鲁世家》。③有世家言：指事详《管蔡世家》，即本篇前半部分。④有世家言：指曹世家，附于本篇，即后半部分。⑤见（xiàn）：通现。表现，显扬。⑥有世家言：指事详《卫康叔世家》。⑦辅拂（bì）：辅佐。拂，通“弼”。⑧卒：终于，毕竟。宗：尊崇。

曹叔振铎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纣，封叔振铎于曹。

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宫伯侯卒，子孝伯云立。孝伯云卒，子夷伯喜立①。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于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强立②。幽伯九年，弟苏杀幽伯代立，是为戴伯③。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岁。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④。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因东徙，益卑，诸侯叛之。秦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年，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杀之代立，是为穆公⑤。穆公三年卒，子桓公终生立⑥。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四十五年⑦，鲁弑其君隐公。四十六年，宋华父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五十五年，桓公卒，子庄公夕姑立⑧。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庄公卒，子釐公夷立⑨。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⑩。昭公六年，齐桓公败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⑪。

共公十六年，初，晋公子重耳其亡过曹⑫，曹君无礼，欲观其骈胁⑬。釐负羁谏⑭，不听，私善于重耳。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伐曹，虏共公以归，令军毋入釐负羁之宗族闾⑮。或说晋文公曰：“昔齐桓公会诸侯，复异姓⑯；今君囚曹君，灭同姓，何以令于诸侯？”晋乃复归共公。

【注释】①夷伯：公元前864年至前835年在位。②幽伯：公元前834年至前826年在位。③戴伯：公元前825年至前796年在位。④惠伯：公元前795年至前760年在位。⑤穆公：公元前759年至前757年在位。⑥桓公：公元前756年至前702年在位。⑦四十五年：据《十二诸侯年表》，鲁隐君被弑应在曹桓公四十六年。⑧庄公：公元前701年至前671年在位。⑨釐公：公元前670年至前662年在位。⑩昭公：公元前661年至前653年在位。⑪共公：公元前652年至前618年在位。⑫晋公子重耳：晋献公之子，避骊姬之害而出亡，后还晋为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⑬骈胁：肋骨并生在一起。传说晋文公重耳骈胁，重耳出亡时过曹，曹共公好奇，偷看重耳沐浴，欲观其骈胁，重耳认为受辱，即位晋君后首先伐曹。⑭釐负羁：曹国贤大夫。⑮宗族闾：同族所居之故乡。⑯复异姓：兴灭国。

二十五年，晋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寿立①。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强立②。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负刍立③。

成公三年，晋厉公伐曹，虏成公以归，已复释之④。五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胜立⑤。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须立⑥。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⑦。是岁，宋、卫、陈、郑皆火。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于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为声公⑧。悼公死于宋，归葬。

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⑨。隐公四年，声公弟露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⑩。靖公四年卒，子伯阳立⑪。

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⑫，谋欲亡曹；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强，许之。旦，求之曹，无此人。梦者戒其子曰：“我亡，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曹，无离曹祸⑬。”及伯阳即位，好田弋之事⑭。六年，曹野人公孙强亦好田弋⑮，获白雁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⑯。伯阳大悦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亡去。

公孙强言霸说于曹伯。十四年，曹伯从之，乃背晋干宋⑰。宋景公伐之，晋人不救。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强以归而杀之。曹遂绝其祀。

【注释】①文公：公元前617年至前595年在位。②宣公：公元前594年至前578年在位。③成公：公元前577年至前555年在位。④释之：晋厉公释放了曹成公。曹成公负刍杀其兄宣公之太子而自立，故晋侯讨曹执成公，欲请周王改立曹成公之弟公子臧为曹君，子臧不从，晋侯于是释曹成公。事详《左传》成公十五年。⑤武公：公元前554年至前528年在位。⑥平公：公元前527年至前524年在位。⑦悼公：公元前523年至前515年在位。⑧声公：公元前514年至前510年在位。⑨隐公：公元前509年至前506年在位。⑩靖公：公元前505年至前502年在位。⑪伯阳：公元前501年至前487年在位。⑫众君子：曹国诸贵族。社宫：社中室屋，即土地庙。⑬离：通“罹”，遭受。⑭田弋：射猎。⑮野人：农夫。⑯访：咨询。⑰背晋干宋：既背离晋国，又侵犯宋国。干，侵犯。

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釐负羁，乃乘轩者三百人①，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②？如公孙强不修厥政③，叔铎之祀忽诸④。

【注释】①乘轩者三百人：轩，大夫所乘之车。据《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载，曹小国，滥封官职，大夫多至三百。而《晋世家》云：“晋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釐负羁言，而用美女乘轩者三百人。”②引曹之祀：延长曹国的生命。③如：转折连词，读“而”④忽诸：曹国突然败亡。